她下意識緊張的追問道:“為何?”
付準捏著酒盞的骨節繃出了筋絡。
“母妃在冷宮裡病重,她本可以憑過往聖恩求禦醫救治……她卻放棄活的機會,拖著自己病體沉屙,在臨終前終於求得父皇的動容恩準,換取我出宮的機會!”
“母妃她,太傻……”
付準的麵容隱在月色下忽明忽暗,濁酒入喉,他卻恍然不覺,一杯接著一杯。
見他如此,蘇安啞然的張了張嘴。
付準從沒說過以往的事,如今雖然隻是隻言片語,卻不難看著其中藏著的諸多內情。
他的母親竟然病死在冷宮裡……
難怪團圓佳節,他罕見的失魂落魄喝悶酒。
蘇安眼中泛起心疼,二話不說,也拿過杯子給自己倒了酒:“自己喝有什麼意思,我陪著你!”
說完,學著他的樣子,仰頭一口吞了。
烈酒滑過喉嚨,刹那間如火燒過,激得蘇安打了個哆嗦,眼眶都有些發紅起來。
好家夥,這酒這麼烈,她這一杯下去頓時就覺得上頭了,而付準居然喝完了一壺!
“你這般酒量,怕是沒兩口就醉,真是說話不打草稿。”付準無奈的扯唇搖了搖頭,伸手要將她的酒壺奪過來。
“此酒興烈,不適合你。”
蘇安見狀頓時不乾了,一把捂住道:“你也知道烈呀?烈酒傷身,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總行吧?俗話說舍命陪君子,我都喝光,你就能少喝點!”
付準墨黑的瞳仁一顫,伸出的手就頓住了。
蘇安直接將整樽酒壺端起來,笑嘻嘻的衝他揚了揚,“乾一個!”
“乾?”付準愣道。
就見蘇安毫不客氣的在他酒盞上碰了下,隨即仰頭就對嘴炫起來。
“咕嚕咕嚕”的豪邁吞下肚。
沒一會兒,她白嫩的臉蛋就漲滿了嫣紅,雙眼立馬也變得醉意朦朧的。
付準不禁哂笑,阻攔無果,便順著心意,如數將酒侵吞下喉。
酒依舊烈,灼燒著肺腑,然而這次他卻感受到來自心扉的暖融。
蘇安迷迷糊糊的湊過去,輕拍他的手安慰說:“男兒有淚就得彈,不彈不快!我把肩膀借給你!”
付準略微恍惚,望著蘇安眼中的愛憐神色,鬼使神差的,傾下了身子,將腦袋埋靠在了她頸肩。
“……”
躲在樹梢上的暗一,瞬間震驚得瞳孔劇顫,差點摔下。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向另一棵樹上的劍一,驚呆了下巴:“他們……不是,王爺和蘇姑娘,一直是這麼……膩歪相處的?”
他之前一直執行彆的任務,出發冀州時才被調過來,根本沒見識過這場麵!
劍一麵無表情,見怪不怪的點點頭:“王爺可好這口,識相就躲遠點。”
說完,他已經飛速退後至十米外。
暗一不懂,但大為震撼,嘴角抽搐著默默後退。
蘇安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因此翌日中午,她渾渾噩噩的翻了個身,摸到手下的觸感不對時也完全沒反應過來。
“什麼東西?”她模糊的抓了抓,結實有彈性,一時更懵了。
她軟和的被窩呢?
蘇安倏地睜開眼,但下一刻映入眼簾的,赫然是男人一片溫潤寬闊的胸膛。
而因自己抓揉的動作,那胸膛上還印著新鮮的五指抓痕……
“???”
蘇安瞬間有尖叫的衝動,卻呆滯的叫不出來。
她艱難的緩緩抬眼往上看,入目的正是付準那完美的俊臉,同時對上他剛睜開的眸子。
付準是被胸前的異樣感驚醒的。
看著此時趴在自己身前的蘇安,一手還在抓著他胸口,他猛地呼吸一重,也沉默的滾動了下喉結。
“蘇安?”
蘇安一張臉驀的漲成了番茄,她一蹦三尺遠,不可思議的握著自己的鹹豬手,語無倫次:“彆彆彆叫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她昨晚不是跟付準不醉不歸來著嗎?
難道!
她霎時緊張的看看自己,又看向付準,發現兩人的衣裳除了有些淩亂外,都還完好無損,她猛然大鬆口氣!
一抹紅也從付準的脖頸蔓延到了耳根,他忙彆過眼,低咳了聲:“劍一!”
“屬下在。”劍一的身影從窗外躍進來,低頭不敢直視。
付準控製不住的嘶啞嗓音道:“昨夜發生了何事,蘇姑娘為何在此?”
聞言,劍一臉色有刹那的扭曲。
他嘴角抽搐了好一會,“昨夜…主子和蘇姑娘兩相喝醉,蘇姑娘神誌不清,扒在主子身上,說要當主子的娘,不願撒手。”
“屬下不敢擅動,隻好將主子連同蘇姑娘都帶回房!”
隨著劍一的話音落下,蘇安感覺腦袋轟的炸了,鋪天蓋地的社死讓她瞬間窒息。
她她她,撲倒了付準,還說要給他當娘?!
開什麼喪儘天良的玩笑!
“不!那不是我!”
蘇安幾乎撕心裂肺的喊出了聲,不等屋內人反應,她頂著爆紅的臉,以摧枯拉朽之勢下了床衝出屋子。
啊啊啊——她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付準!
瘋了瘋了!
她尬得想死,捂著臉瘋狂往外衝,卻偏偏撞見剛好過來的周禮。
周禮顯然知道昨夜的事,眼裡的曖昧都快流出來了,大笑著招呼:“王妃,這麼快醒了,反正馬上就是一家人了,怎麼不再多睡會啊!”
這話又是一刀插在蘇安如今脆弱的心靈上,“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
她否認三連,馬不停蹄的越過周禮,隻想靜靜。
然而剛轉腳,便又冷不丁遇上負手走來的謝清風。
謝清風眉梢一挑,意味深長的看她兩眼:“……年輕人,還是要節製啊,畢竟王爺腿還沒好!”
蘇安:“……”
直接捂著臉,倉皇的奪路而逃。
中秋節很快過去,但餘韻仿佛還在空氣中流轉,使得整個冀州看起來更繁榮熱鬨起來。
這也導致蘇安這幾日為了躲避尷尬瘋狂找事乾,卻也英雄無用武之地,哪哪都不需要她了,便隻能做回廚娘老本行。
隻是午飯桌上,付準蹙著眉心不在焉,眸光時不時凝視她。
終是在吃完飯後,沉聲開了口:“小安,如今冀州已定,你也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