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輛熟悉的黑色卡宴。
謝景廷拉開副駕車門,宋伊桃猶豫兩秒還是坐了進去。
車子平緩的開出謝家老宅,駛入向下的山路。
月光很亮,透過樹枝殘影傾瀉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暈染開的痕跡。
宋伊桃抬手降下半扇車窗,冬夜的冷風裹著更深露重的寒意霎時間湧起車裡。
山上夾雜的泥土和草木混雜的味道不停的往宋伊桃鼻腔裡鑽。
熱氣全部被卷跑。
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謝景廷看她一眼,抬手又把車窗關了。
車裡和外麵隔絕成兩個世界,可以聽到車內擺件發出的哢噠轉動的聲音。
還有窗外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兩人各自沉默,直到車開到了半山腰。
謝景廷突然想到那次去民政局,路上遇到宋茜茜,他逼著宋伊桃在半山腰下車的事。
層層疊疊的樹,清清冷冷的風。
他突然感覺左胸沉甸甸發悶,嘴裡也慢慢溢出一絲苦澀。
“伊桃…”他聲音有點啞。
宋伊桃目視前方,淡淡嗯了一聲。
謝景廷又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要說什麼…
說對不起,那天把你放在半山腰。
還是說,他就是個混蛋,這麼多年都沒想過試著相信她。
還因為誤會,一直不停的折磨她。
“為什麼?”
沉默良久,他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這三年,她從沒有爭取過,爭取過他的信任。
為什麼被欺負,唯一的反抗想法就隻是跟他離婚。
既然一開始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和誣陷,那又何必跟他結婚。
但是話到嘴邊,他又覺得問出來沒有意義…
他嘴唇扯成一條直線,眼睛黯淡無光的盯著前方。
宋伊桃隻是以為他還在為剛才於清月發火,罵他媽媽是賤人而喪氣難過。
她舔了舔唇,還是安慰他。
“阿姨她脾氣上來,一直都是這樣的,等她冷靜下來就好了,你不用想太多。”
她語氣平靜,仿佛在說彆人的事。
謝景廷極淺地扯了扯唇,胸口像是鼓著一口氣,脹的生疼。
經過這麼多事,她還是願意安慰他,像是十幾歲那時候一樣。
隻是態度,變得像是陌生人一樣。
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於她自己的素質和教養。
而沒有任何感情的成分。
他悶悶嗯了一聲,語氣淡漠提醒:“嗯,她認你做乾女兒,以後謝景堂就隻能是你大哥。”
雖然下藥爬床的不是她,可是她在意謝景堂的事卻不是假的。
畢竟謝景堂是謝氏集團的繼承人。
宋伊桃在意他也正常。
“我做不做謝家的乾女兒,都不影響大哥跟我的關係。”
宋伊桃冷冷回應。
“如果沒跟你結婚,那你跟大哥,對我來說,就沒什麼不同。”
謝景廷神情一頓,轉頭看了她一眼。
如果沒有結婚。
他們就沒什麼不同。
“你不是喜歡他嗎?”他姿勢有幾分鬆垮。
如果宋伊桃沒記錯,離婚之前,他很介意她跟謝景堂接觸,為了這件事,兩人還曾經劍拔弩張的爭吵過。
她轉頭看了一眼謝景廷。
“我是喜歡他,但也是作為妹妹喜歡他。”
車子漸漸駛下山,路燈把馬路照的亮堂堂的。
宋伊桃雖然表現的沒什麼感情,但是起碼願意跟他解釋,願意跟他交流。
謝景廷的心也跟著亮了幾分。
他又試探性詢問。
“你和鐘意,真地在一起了?”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管的太多了。”
宋伊桃淡淡回應。
謝景廷原本越來越晴朗的心境又突然落下去。
他們離婚了。
他已經沒有知道她近況的資格和立場。
他抿緊了唇,整個人氣場也突然像裹上寒冰一樣冷。
宋伊桃轉頭看著車窗外。
謝景廷今天已經提了很多次鐘意,他突然這麼關注鐘意,還關注她是不是要去鐘家的醫療線。
是怕什麼?
是跟於清月有一樣的顧慮,怕她和鐘意走的太近,把謝氏集團的股份轉到鐘意名下?
還是壓根不想把謝氏集團的股份給她。
她收回目光,垂眸盯著攏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關節。
“我前幾天給奶奶打過電話,她堅持讓我接受你一半的股份。”
她頓了頓,語氣堅定無波。
“這是我應得的,即便你不願意,我也會爭取。”
謝景廷自嘲的勾了勾唇。
經過了今天晚上的事,她不僅可以這麼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
而且毫無情緒波動的跟他商量股份轉移的事。
她完全不在意他了。
……
此後的一段路,他們之間再沒有交流。
直到把她送到樓下,目視她即將走進樓。
他突然喊住她。
“伊桃,我會把那個男人揪出來的。”
宋伊桃腳步一頓,轉身看他。
他的善意來的太晚,她現在並不需要。
“我更信任警察,如果你有伸張正義的精力,相信宋茜茜更需要你。”
她可以感謝他那天在酒店裡救了他。
但不會因為他一時的良心發現就感恩戴德的原諒他和宋茜茜。
她說完,抬腳往前走。
謝景廷盯著她離開的方向愣怔了幾秒,轉身朝著一輛車走過去。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車窗。
車子裡,薑時宜正坐在副駕駛上生氣。
她雙臂抱胸,表情氣鼓鼓的。
生氣為什麼邱雨鬆阻止她去接宋伊桃,還讓謝景廷把宋伊桃送回來。
她聽到車窗傳來的聲音,一轉頭,看到謝景廷。
滿腔的火氣立馬熊熊燃了起來。
她抬手就要開車門下車。
拉了幾下拉不開,才想起來被邱雨鬆鎖了。
邱雨鬆拉住她,“時宜,彆鬨。”
“我鬨?你讓外麵那王八蛋把伊桃送回家,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混蛋?!一定又跟宋茜茜為難伊桃了!”
薑時宜怒氣衝衝,瞪著車窗外的謝景廷。
“我是一個男人,也是一個律師。”
邱雨鬆抬手把她的胳膊困住。
“他約我,是因為宋伊桃被綁架的事,來幫宋伊桃解決問題的。你信我。”
薑時宜咬唇,把邱雨鬆困她的手臂舉起來咬了一口。
邱雨鬆皺眉,但沒躲。
一個清晰的咬痕出現在他的手腕上方。
他抬手摸了摸薑時宜的頭,語氣溫柔的哄她。
“彆生氣了,你上樓去找宋伊桃,我跟他談,好不好?”
薑時宜咬了咬唇,下車。
她一下車,看到謝景廷站在車邊抽煙,那股沒壓下去的火氣又燃了起來。
“謝景廷,你已經是宋伊桃的前夫了,你知道什麼是前夫嗎?”
“我知道。”謝景廷睨了她一眼,隱匿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