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沉思片刻，“張啟楠此人謹小慎微，膽小怕事，先前將軍同意您留在此處也是因為此，他今日上門主動交予管理欽州的印章和兵權，應該是怕將軍之後對他不利。”
“既然害怕，他為什麼不跑？”江沁語奇怪的問。
正常情況下，遇到這種事，難道不是先想著卷款跑路嗎？這個張大人卻是拱手將自己的權利讓給彆人？反正她怎麼看都覺得不對。
秦深笑道：“夫人恐怕還不知道，外麵的形勢已然崩壞得嚴重了，張啟楠此舉也正是他謹小慎微性格的體現。”
說到這裡，秦深就把他這些時日收集到的消息告訴了江沁語。
原來，去年下暴雨的時候，整個大越都下了雨，隻是不少地方都跟勇山縣一樣，暴雨傾盆，導致山洪無數，房屋倒塌不知凡幾，活下來的百姓幾乎全都湧到附近的城鎮。
官府不敢完全不管這些沒有家園又身無分文的難民，硬著頭皮接濟了這些人半個月，之後就催趕著難民們回去種田。
對乾旱三年的大越來說，一場暴雨雖然摧毀了無數家園，可也讓乾涸的土地重新迎來了生機，種下去的種子很快就長了起來。
百姓們本以為好日子來了，可地裡的事哪裡是他們說了算？嚴寒天氣的降臨，使得種在地裡的莊稼死了好大一片，存活的十不存一，收成肉眼可見的是不行了。
直到這時朝廷都還在忽悠老百姓，讓他們想辦法自己種莊稼，到時候朝廷免稅高價收購。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高手在民間，有了朝廷這句話，百姓們自然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過完年後還真有人種出來糧食。
然而，那人將種出的糧食拿去官府想要給家中換點銀錢改善生活時，朝廷之前做出的承諾瞬間失效，他們不但直接搶走了百姓的糧食，還將人打了一頓扔出去！
這種行徑一經傳出，百姓嘩然，再也沒人趕去官府賣糧了。
“我明白了，”聽到這裡，江沁語一下就懂了，“外麵沒糧食，百姓又因為之前朝廷的態度，難免變得凶橫，這位張大人怕出去反倒更沒有好日子過。”
“沒錯，他就是膽子小，權衡之下覺得咱們將軍跟朝廷對上，將軍的贏麵更大，因此才選擇了將軍，夫人不必為此掛懷。”秦深點頭道。
外麵的世道亂的，他都不忍心告訴夫人。什麼吃草根樹皮，觀音土，易子而食之類的，他聽了都覺得慘，更何況是夫人。
原本西北四州是大越最艱苦的幾個州府，屬於沒事兒都沒人願意來的地方，就連每年科舉參考的也沒幾個是西北四州的人。
但如今卻跟從前反過來了，西北四州的總人口雖然依舊比不上錦州那些繁華的州府，可百姓過的日子卻比其他州府的要強多了。
據說有外麵的商隊去年年底來過西北幾州後，回去都在考慮要不要舉家遷移到這邊來呢。
江沁語聞言，細細思慮後問道：“將軍可有說過對西北四州有什麼打算？”
玉康府的隔壁是雲州，雲州又緊鄰欽州，再加上一個瓊州，合稱西北四州。
如今相當於三個州府都在陸言錚手上，就剩一個雲州了。
“將軍沒說，不過……”秦深想了想還是道，“我出來時，將軍派了老鷹領兵前往勇山縣。”
這算是軍務，原本是不該往外說的，可他覺得夫人不是外人，如果夫人問起，將軍也不會對夫人隱瞞，這才透露了一點。
實際上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老鷹領兵去勇山縣根本就是個幌子，那是要借道勇山縣直奔玉康府，拿下玉康府的管理權後，繼續往東順勢收了雲州。
手裡握著三個州府的實力，再麵對欽州時，根本毫無畏懼。
隻不過現在情況有變，欽州居然不戰而降了，這事兒也得趕緊給將軍和老鷹去信才行。
江沁語多精明的人啊？聽見秦深說到陸言錚的安排，立刻就明白他會怎麼做。
“那我們明日便回定水村吧！”既然陸言錚這邊沒什麼需要她擔心的，那她就可以帶著孩子回老家，爭取早日完成躺平的心願。
秦深應下，出去就先給陸言錚和老鷹去了信。
……
成章書院中，陸言錚炸死靖陽侯的事也不知怎麼被人傳了出來。
書院的學子之中，年紀大的有三十多歲的，最小的也有六七歲。年紀小的不用說，正是懵懂不知事的年紀，可年紀大一些的卻是懂這件事的嚴重性和背後含義的。
“欸，你們知道百草園甲班那個江書凡嗎？”
“知道知道，他還有個妹妹在女子書院那邊的丙班，聽說是山長親自收的學子。”
“哎呀，你們不知道，他家大人這次怕是闖大禍了！”
“什麼大禍？快說說啊！”
“我聽說呀，江書凡的姑父，就是那位原本的護國大將軍，他把朝廷派去接收兵權的靖陽侯炸死了！”
“什麼？一個侯爺就這樣死了？”
“千真萬確……”
正值下午第一堂課的課間休息時間，書凡覺得教室裡有點悶，便出來淨房想洗把臉，可他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麵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頓住腳細聽，書凡的臉色驀地大變。
“那江書凡家裡不就是反賊了嗎？他姑父造反了？”
“這還用說嗎？靖陽侯都死了！”
“可我早上還看見江書凡來學院了……”
“那他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說不定今晚就會有朝廷的人去把他姑姑和他們兄妹全都抓走呢！”
“你們說得這麼可怕，我可得離江書凡兄妹倆遠點……”
從聲音判斷，淨房裡說話的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書凡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都沒聽到。
但他們話裡的意思卻讓他再也無心上課，心頭的那股悶氣也化作了焦急和擔憂。
他腳步匆匆的返回教室，正好碰見來上課的夫子，便跟夫子請了假，又跑去盼兒的教室，給盼兒請了假，帶著她就往書院外走。
江沁語派給兩人的護衛是兩明兩暗，在明處的兩人一直守在學院大門口，而暗衛則不到必要時不會出現，也沒人知道他們平時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