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一說，村裡許多人都沉默了。
現在村子裡沒什麼高齡老人，因為都在去年冬天凍死了。
蔣阿爺他們幾個都是命硬，最終挺過來的，可如今也都身子不好，今年冬天若是再不能好好保暖，他們可能也捱不過去。
這幾年鬨旱災，冬天也比往年更冷，定水村窮，一家子的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到了冬天更是全家也難湊出一件好些的冬衣。
往年他們不敢想布料的事，可今年雖然艱難了些，但他們這不是有可以換銀子的東西了嗎？
“阿錚媳婦說得對，”蔣阿爺忽然開口，“咱們不僅要買布料，還得買前幾年南邊傳過來的棉花，據說那東西暖和。”
“對，”另一位老爺子也道，“咱們這些老家夥死了也就死了，可娃娃們不能再凍著。”
“村長啊，我家的肉拿一部分出來你們帶去府城賣吧？能換多少銀子算多少，雖然現在還是秋收時節，但咱們也得為過冬做準備了。”有人立刻道。
其他人也想明白了，趕緊附和。
到最後，這場分肉大會變成了大夥兒都想把自家分到的肉拿去換銀子。
李村長有點頭禿，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習慣性的又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江沁語。
江沁語抿著唇思索了許久，再開口卻沒提去府城賣東西的事。
她看著李村長，又掃了一眼眾人後，問道：“村長叔，你覺得咱們現在這樣一起出力，一起分東西過日子的方式能長久嗎？”
“啊？”李村長還懵著，“大侄女你啥意思啊？”
江沁語耐心道：“我是想問大夥兒，在這樣的災荒年，咱們是各家自顧自過日子好，還是大家集體一起行動好？”
“當然是大夥兒一起乾活好啊！”不知誰大吼了一句。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我覺得現在這樣好，大家一起乾活我渾身都是勁！”
“而且這樣可比咱們自己胡亂蠻乾好多了，以前我們哪裡敢想能獵到這麼多獵物啊？”
“可不是嘛，要我說咱們以後乾脆都一起乾活好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唾沫橫飛，但主要意思就一個：他們想過集體生活。
李村長見狀，看向江沁語道：“大侄女，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跟我們說？”
“是，”江沁語頷首，“人多力量大，大夥兒一起做事當然好，但這樣就存在一個分配的問題，畢竟在每次的行動當中，總有出力多和出力少的，短期內咱們這樣還行，時間長了，那些出力多的就會開始不滿，後果不用我多說吧？”
李村長點頭，“是這麼個理，那大侄女你舉得咱們該怎麼做？”
“記分，每個人做的事情用工分來記錄，咱們村的情況的話，就按天記工分，集體得到的東西全部先歸村裡所有，然後每個月或者一個固定的時間，按各人的工分到村裡領取物資。”
江沁語邊想邊說，“當然，為了不出現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的情況，咱們還得城裡督察隊，每天檢查大夥兒乾活的情況，有獎有罰。”
她停頓的時候，李村長插了句話，“那啥，大侄女啊，你說的這個工分要怎麼算，又要怎麼記呢？”
“首先，先定下每個人的每天的工分基數，比如大錘叔和孟大哥，他們是咱們村的壯勞力，而且平時大夥兒都看得到他們乾活賣力，那每天就可以算十個工分，每個月他們出工了幾天就算多少分。”
江沁語更加詳細的解釋道：“我打個比方，就像這次咱們進山弄回來這麼多獵物，假設總共一千斤的肉，我們村裡目前的工分共有一千分，那麼每一個工分就相當於能換一斤肉。”
“我懂陸大嫂的意思了，”陳紹若有所思道，“工分在咱們村可以當成錢來用，比如大夥兒這幾天總共賺了一百兩銀子，咱們有一千分的話，相當於一分就是一錢銀子，對吧？”
江沁語對他笑著伸出了大拇指，“對，就是這樣算。”
最方便的就是算出一個工分多少錢，再按照市價來分東西，這樣誰也不吃虧。
“我也聽懂了，大侄女這個法子可行，”李村長思索道，又看著其他人問，“你們覺得呢？”
“我也同意！”陳紹第一個舉手。
六牙子緊跟其後，“陸大嫂這樣更公平！”
“我也同意，不過我有個問題，”蔣阿爺也舉起了自己的手，“誰來定工分？”
記分的人隻要公正就行，定分的人可不能馬虎。
江沁語對蔣阿爺道：“阿爺，定工分不能隻讓一個人，咱們可以選村子裡最能說得上話，做事也公正的幾個人一起來定，同時，這些人也能組成督察隊，要是在之後發現誰不值得最開始定的工分，隨時可以將他的基礎分降下來。”
“這個好，這個好，那我沒問題了。”蔣阿爺樂嗬嗬的笑道。
李村長也道：“定分公正，還有人隨時監督，這法子可以，而且監督的不是一個人，也能防止有人去走關係啥的。”
這會兒全村的人幾乎都在，聽到這些話，許多人都在思考，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跟隨大夥兒的腳步比較好，於是工分製就這樣在定水村誕生了。
工分的事情確定後，去府城的事就簡單了。
李村長當著眾人的麵挑選了八個人組成定水村督察隊，其中包括李村長本人，蔣阿爺，陸老頭，陳氏，孟氏，秦嬸子等。
至於督察隊為啥會有男有女，自然是女人的工分得女人來定，避免引起家庭矛盾。
而且陳氏孟氏和秦嬸子在村裡的口碑一直很好，推舉人選的時候幾乎全票通過。
而沒選上江沁語則是因為陸家兩個老人都進了督察隊，她再進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不過江沁語在所有人的推舉下，成了記工分的。
這個工作勉強還行，不怎麼受累，江沁語也就順勢答應了。
李村長做事雷厲風行，確定好了這些後，立刻就讓蔣阿爺他們當場給村裡十歲以上的人定工分。
其他人江沁語沒記，隻知道她因為給村裡做出了特殊貢獻，所有每天記八工分，陸老頭十公分，陳氏七公分。
陸言才馬氏之流可就慘了，不但要被公開處刑，最終定的工分也不高，馬氏每天記五公分，陸言才六公分。
因為每個人的工分都是由八個督察隊的當場定的，有問題都當場解決了，因此到最後倒是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