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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裂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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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沒有帶塤來。”

桌前的九方澤直勾勾看著對麵的人。在這等審視之下,徵聳聳肩,就好像這股壓迫感並不存在。一旁的兩位丫鬟,已經默默退到了牆根。雖然九方澤絕不會遷怒她們,可器物無眼,要是打翻了什麼東西,傷到人,可就不好了。也不是沒有熱茶燙傷旁人的事發生過。

但他這次顯然是克製住了。放在桌麵上的拳頭緊了又緊,另一人就像沒看見似的。徵端起茶杯,慢悠悠在麵前晃了兩圈,用全然無畏的態度說:

“這個事,你也應該很清楚了。是你們虞家有求於人。我師父一開始,是出於好心,才答應幫你們這檔子事。現在忙起來了,顧不上了,也情有可原吧?說難聽話,就算哪天我們霏雲軒撒手不管,也完全是情理之中。”

九方澤死盯著他,抬起一隻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兩個丫鬟立刻識趣地退下,順帶關了所有窗戶,最後閉上了門。待整個房間都密不透風,九方澤這才緩緩說道:

“是虞家付得少了麼。若需漲價,隻是一句話的事。我知現在這行當沒什麼收益。”

“嗤……不不不。”徵怪笑一聲,搖了搖頭,“看來九方先生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甚至好像理解反了。的確吧,當今世道,舞廳、酒吧、賭場、電影院什麼的層出不窮,但可真彆覺得咱傳統戲曲就走了絕路。憑霏雲軒的底子,如今的收益還是不勞您操心的。”

“你的意思是,合作到此為止了麼?”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您也說過,虞家不缺錢,是吧?可您看呢,我們霏雲軒也沒寒酸到那一步。說難聽些,咱們手藝人,還是能靠一技之長吃飯的……虞家不是做生意的,不靠先生太太在官場上瘋狂打拚,怕也難撐起府上府下這麼大的開支。經營到現在,究竟是靠兩位頂梁柱拿命撈油水,還是老夫人攢下的亡國家底,您一定心裡有數,我一個外人就不擅自揣測了。”

“您若再這樣無禮,就算玉衡卿有恩於我們小姐,我也不會任由您這樣胡說下去。”

九方澤的視線鋒利起來,語氣也像刀子一樣。虞家的情況,當真被徵這三言兩語說差不多了。連霏雲軒一個戲子都能了解到這份上,可見虞家當真是沒落了。雖然以徵的身份,確是有幾分特殊性在……但不管是誰,不管情況如何,九方澤都應扞衛家族的尊嚴。

“好吧,是我失言了,您彆生氣。”徵又拿起茶壺,給自己續上一杯。他繼續說:“總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霏雲軒真的不差錢。請法器,與會演奏法器的人來,已超過了霏雲軒的營業範疇。自然,這些都不該是用金錢衡量的。不如您再好好想想吧,咱們虞家上下,還能不能拿出除了錢之外的東西?”

九方澤厲聲說道:“如果霏雲軒是在想些吃鍋望盆的事,就彆怪我不客氣。”

“不是,這您可就誤會了。”徵連忙解釋,“我們對琥珀絕無窺伺之意。單是塤這一樣東西,都讓我們五位弟子頭疼不已。您也知道,每次來虞府為小姐演奏的,根據症狀的不同,也都不是同一個人。那是因為,師父僅是根據我們每個人不同的資質,來判斷該教我們吹哪種作用的曲。我隻是隨口一說,並不算是彆有用心。我也知道,虞家的口袋是越收越緊了。”

“隻是根據家裡的需要,在用錢上做了些調整。是我的意思,老夫人同意了。”

“您說是就是吧,再說多可就難聽了。”徵擺擺手,不以為然地說,“聽師父說,最早的時候,你們對霏雲軒一擲千金,以助其回歸重建的名義,動輒請戲班子演個幾天幾夜的。那時候你們是真舍得花啊。但彆誤會,打那時起,霏雲軒也沒缺過錢,隻是看兩家長久交好才互相給個麵子。後來呢,老夫人也不看了,就說是給大小姐看個新鮮,順道犒賞府內上下。再後來,隻給大小姐看了,節目也砍了又砍——最終隻剩下吹塤這一樣沒名堂的。其實說白了,從很久前起,其他節目都隻是花錢的陪跑,聽塤……啊不,治病才是目的。”

九方澤不說話,隻是冷眼看著他。徵接著說:

“大家都是時代洪流的受害者……不想著變,可不行呐。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師父和你們的老夫人可真像啊……我可沒有貶低任何一方的意思。隻是,我對你們這些舊時代的富貴人家,實在有些難以啟齒的偏見。我今天說話若是不中聽,那並不代表霏雲軒的意思,隻是我個人罷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見怪。”

“既然如此,就換個會說話的人來。我確乎也想不明白,你們——好的,你,到底想從虞府裡撈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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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聽不懂人話呢?我都說了,我就隨便提那麼一嘴,不是真圖你們家什麼東西。說得好像你們還有什麼可圈可點的東西一樣。”

“我聯絡你們數次都不曾回信,獨獨上次與玉衡卿麵對麵聊了一陣,她才打發你來。她果然沒把我說的話當一回事。”

“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不管來的人是我,還是我的同門,說話方式可能不一樣,但態度是不變的。你擔心什麼?這不,大小姐好些日子沒出什麼狀況了。這不是一切正常嗎?她好端端的,我們帶塤來做什麼?法器可不是疫苗,這東西不論對聽的人,還是對吹的人,用多了都不是什麼好事。”

九方澤知道,再跟他說下去也沒什麼用了。事實就是,霏雲軒的人並沒有帶塤來為大小姐演奏,態度還十分囂張,甚至算得上惡劣。反正核心思想,就是不願再動用法器的力量,為大小姐調節三魂七魄,以維持其穩定。他很清楚,一開始,把大小姐的命交給其他星徒來掌握,這件事本就不是長久之計。但沒辦法,這是老夫人的意思,她總覺得自己對霏雲軒有莫大的恩情,幫這點忙是應該的。九方澤不可能跟主人家講道理,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徵的話雖難聽,卻沒說錯什麼。九方澤拚儘全力,想維持虞府的體麵,奈何人家看得透徹。太不利了,所有的事都……在任何方麵,他們都不掌握主動權。就連水無君前來相助,也是事出有因。虞老爺和虞太太也靠不住。他們並不像其他人一樣在機關裡混得風生水起。這兩位,不過是趕上紅利,蹭得一官半職。很多事,都需要對時代有著極強敏銳性,可他們都太過遲鈍。虞家打祖上就隻會死讀書,不諳人情,不懂變通,僅剩的一丁點兒心機都鬥到了宮裡——當今又不存在什麼“朝廷”。

所以,他們確實沒寄什麼錢來……寄不來錢,虞老夫人都不許把信給大小姐看。可是,夫妻倆也難得掛念一次孩子,誰叫她長成這麼不討喜的樣子。大小姐太可憐了,這一切本就不是她的錯。這堆爛攤子,還不知能不能落到她的身上。

她若當真接過重擔,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這紫砂壺真不錯,”徵把茶壺端詳了半天,“我曾工作過的將軍府裡也有一個。”

“如今還有將軍呢。”九方澤順口接了一句。

“唔,不算是吧。前東家世代都是武將,驍勇善戰。他們祖上更有人隨前朝先帝建功立業,落得好大的官賞。我之前是給他們家彈琴的……算了,不扯這些,今天說得夠多了。”

說罷,徵放下茶壺,背過手去,搖著頭便離開了。九方澤喊人送客,徵拒絕了,說他來回這麼多趟,早就輕車熟路。當然,下人們還是在後麵跟著他,畢竟是大管家的意思。再說了,要是這家夥沒有打道回府,而是在院裡瞎溜達起來,九方澤對老夫人可沒法交代。

徵當然是老老實實回霏雲軒去了。兩家之近,原本不需要坐車。但他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在這兒耽誤了太久,還是快些為好,便喊了黃包車。到了戲樓門口,他可又後悔了。好巧不巧,商師姐正站在門口,大聲訓斥幾個掃地的弟子。早知就再磨蹭一會,躲過她的眼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商炮火一轉,挨罵的弟子們躡手躡腳地準備溜號。徵看到他們鬼鬼祟祟,覺得怪可憐,也就順著商的話說了下去。

“很晚嗎?也沒多晚吧。倒是你,又在門口訓人,讓外人瞧見可該笑話我們。”

“師父就不該讓你去,淨耽誤時間!有這功夫,下個月的演出計劃你都編排好了。”

“你憑什麼覺得我沒編排好呢?真可笑。你倒是少編排我。”

“該說的話,你都如實轉告了麼?”商看起來很不放心。她叉著腰,站在店門口,一副擋著徵進門的架勢。她氣勢洶洶地說:“彆給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乾脆地把合作終止掉。”

徵並不吃這套。他自然而然地從側方擠進門,給自己又倒了杯茶。他咂咂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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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要結束合作,我自然會如實傳達。我倒還不愛出門呢。唉,就該讓角師兄去,他都不怎麼出門……可惜了,他的身份,不好拋頭露麵。嘶,還是人家的茶葉高檔。”

“你說什麼呢?你個吃裡扒外的。你倒是拿自家招待客人的茶比啊。我們自個兒喝著解渴的東西,能和人家招待客人的比嗎?”

“保不齊大戶人家,天天就喝上好的龍井,刷鍋水都帶著茶香呢。行了,不說了,在他們那兒喝太多,我要去解手了。你少跟著我。”

“誰、誰跟著你了!”

一路跟到後院的商罵罵咧咧,終於停下了腳步。

徵暗自歎了口氣。他知九方澤對虞家是那般忠誠的,也知他是個有能之人……可惜生錯了地方。他家的丫頭也是。今天,他話說得重,但也是為了給他們爭取機會——九方澤是個聰明人,他麵露慍色,但終歸能琢磨回味兒來。

徵不覺得師父總是對的,就比如這次。雖然自己和虞家沒什麼聯係,但就這樣乾脆地斷掉祖上多年的感情,委實不是明智之舉。再怎麼說,那孩子也是一介星徒。將小命吊到今日,玉衡卿的確對她有恩。可徵實在不理解師父突如其來的無情。還是說這就是她的目的?

也許,像他一樣不理解師父的,不止他一個。當然,商一定不位列其中。

虞穎百無聊賴地撐著臉,趴在窗邊,望著一成不變的景色。

實在沒什麼好玩的東西。這家再怎麼大,關得久了,就連後院多少塊磚都能數得清楚。有什麼新樂子呢?就算是想破腦袋,她也想不出來。

窗邊爬過一隻螞蟻。她豎起指頭,擋住它的去路。小東西探出兩根觸角,試著摸索了幾下,便選擇轉移路線。虞穎怎麼能輕易放過它呢?她又用食指和大拇指掐出一個小圈,把它框在裡麵。螞蟻走投無路,幾經周折,終於下定決心“翻山越嶺”。

這時候,虞穎豎起手,將它猛彈出去。許是力道太大,一根螞蟻腿殘留在指頭尖。但她並未在意,而是對飛躍而下的小螞蟻行注目禮。挺有趣的,但也不那麼有趣。

順著小東西飛出去的路徑,她與街道上的一人對上了視線。

虞穎稍微認真起來,直直盯著她看。她也不太確定兩人是對視的狀態,因為實在太遠。她的房間,基本看不到什麼大路上的景色,隻有這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就是這條小巷,此刻正有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獨自站著。也許比她年長……太遠了,看不清。

那女孩揮了揮手。

是在……對自己嗎?虞穎有些不可思議。她試著小幅度地揮了揮手,那邊的女孩竟跳起來,大幅度地擺動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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