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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轍等人正在讀一封信——這是一封來自陰影的信。
沒錯,陰影。黃昏時節,三人正在旅店內稍作休息。正說著話,桌上唯一一盞蠟燭便熄滅了。奇怪的是,室內的窗戶緊閉,沒有一絲冷風湧進來。但它就是毫無征兆地熄滅,讓三人受到了小小的驚嚇。寒觴第一時間在指尖燃起一團火,三人便見到了令人驚異的一幕。
火苗讓室內亮堂了些許,但不如燭燈來得更亮。至少在肉眼可見的桌麵的範圍內,有一隻漆黑的手的輪廓,從桌麵上緩緩站起。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是漆黑一片,而它是沒有“影子”的——或許它本身就是影子。這一幕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三人都未敢言語。
這手倒是沒什麼惡意。它變戲法似的從邊緣的陰影裡抽出一塊方形的影子,放在燈台旁邊。隨後,它像是告彆般對三人揮揮手,立刻“躺”了下去,消融在桌麵的陰影裡。
接著,那燈又被點燃了,即使寒觴還未將指尖的火焰移動上去。而在燭燈照亮屋內的一瞬間,那塊方方正正的影子,就變成了折疊好的信紙一張。
謝轍試探著伸出手,將信封打開,另外兩人湊了上去。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先挪到了落款處,上麵赫然寫著鬼仙姑三個大字。
這倒是稀奇。
鬼仙姑怎麼會以這種方式聯係他們?若要知道原因,便隻能將內容看下去。這封信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奇怪的是,謝轍將信封湊到燈前時,上麵的字反而開始發白,顏色與紙張融為一體。隻有當他把信紙拿到遠離光源的位置,上麵的蠅頭小字才顯得清晰了些。可若完全拿到黑暗處,字句就看不清了。他們在屋裡兜兜轉轉了半晌,才找到了一個不算太亮,也不算太暗的位置,剛好讓人勉強看清信的內容。
信紙上的字,就好像也是用影子寫上去似的。
好在這次她沒打什麼啞謎。鬼仙姑說得很清楚,這次寫信是因為她不便造訪。至於寫信的目的何在……
“六道神兵……被動了手腳?”
“這樣一來倒也能解釋清楚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時說不清個所以然。這也不難理解——畢竟這是如此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仔細想想,由人類打造出的兵器,即便是寄喻六道,也不該有什麼正邪之分。兵器始終隻是兵器,有著所謂的妖刀魔劍,是因為傾注了人的意念。而他們相信,上一任水無君在鍛造這些兵器的時候,是不會有什麼個人感情的。
那隻有一種可能。雖然鬼仙姑並未在信中明說,但他們都知道,那些被發放給惡使的兵器,幾乎全部經過朽月君的手。切血封喉是他給殺之惡使的,燼滅牙是他給嗔恚之惡使的,而怨蝕情況不明,但朽月君曾經與霜月君爭奪過,後來被送到了歿影閣。至於業·劫,一直在他的手中。得到六道神兵的人,不論妖變的緣由是否與之有關,但他們……都是惡使。
“呃,我說……”寒觴挑了挑眉,“你這個風雲斬,該不會也……”
“怎麼可能?”謝轍反問道,“這不是睦月君托付給我的麼?”
“但,你是從歿影閣拿到的啊。我們陪著你去的,絕不可能記錯。”寒觴認真地說,“我可知道,朽月君是歿影閣主的救命恩人,他們之間……可說不準。保不齊在睦月君不知道的地方,朽月君就對它做了什麼呢?”
“你可彆嚇人啊。”
話雖這麼說,謝轍還是將風雲斬連著劍鞘卸下來,擺在桌麵上。三個人都有些不安地盯著劍看。這一直讓謝轍拿在身上的安心的武器,卻突然讓每個人都感到不自在了。
“我記得……皋月君是不是說過,所有的刀劍,都是由朽月君當初回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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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一把不是。”寒觴像是想起來什麼,“我記得斷塵寰一直都在凜天師的手中,從未被轉交過。何況若是他的話,應當不會給朽月君可乘之機。”
“這可真是……”
“說不定,也不是什麼壞事。”寒觴看著劍,若有所思地說,“唔……你想想,如果朽月君真的對每一把刀劍都做了些什麼,我們是不是也能從風雲斬上發現一些端倪。隻要知道他使用了何種法術,我們就有破解的可能。這樣一來,那些惡使也不是對手了。”
謝轍點點頭:“言之有理。我認為,三惡道最容易與引人向惡的法術所融合。切血封喉則是以純粹的戰意使人失控,它恰好能利用楓的仇恨,令他的殺意更加濃重。仔細想想,這些目標的確都是朽月君篩選的結果。”
“他到底想乾什麼?他才是十惡禍亂人間的始作俑者吧!可這麼多年,為何奈落至底之主從未管過?我們如今懷疑鶯月君的動機,可是……怎麼沒有人直接對朽月君提出質疑?”
“也許質疑一直存在,但沒誰有辦法。”謝轍歎了口氣。
“哎,你記得妄語……曾在地宮裡對你說的話麼?”寒觴問,“雖然很不願意回憶,不過他說,你們是——同類。他非要說你們有什麼相似之處,會不會,也正是因為這柄劍在你手裡的緣故?”
“……我不清楚。”謝轍的表情更複雜了。顯然,他也不太樂意回想起那段記憶。
聆鵷皺著眉,耷拉著頭,因為自己做不到什麼而感到難過。但她突然想起信中還有值得在意的內容,便伸出手,去拿劍鞘旁邊的紙看。
“我記得信中說,這些刀劍一把都留不得。所以會不會這兩把看似安全的兵刃也……”
她的右手還未碰到信封,從倒扣著的信紙下突然湧出一團陰影。那一小塊黑色凝聚成細細的一條,小蛇一樣直奔著聆鵷的手來。她嚇了一跳,驚叫出聲,又猛地抽回了手。可這為時已晚,黑色的影蛇鑽入她的掌心。待她將手翻轉過來,那影子已沒了蹤跡。
“怎麼回事?!”
謝轍抓住她的手腕,上下看了半天。聆鵷驚魂未定,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而寒觴則站起身,一把抄起那封信來,卻發現上麵怎麼都看不出半個字來。
“果真是影子寫的字……可它們怎麼會襲擊聆鵷姑娘?”
“你有什麼不適麼?”謝轍關切地問,“有沒有覺得犯困、發冷或者無力?”
“我、我我還好,暫時……”
聆鵷一身冷汗。她不清楚自己是真的中了什麼法術,還是單純被嚇到了。
“真不知這鬼仙姑究竟在想什麼……”寒觴撂下信紙,臉色難看極了。可就在此時,他突然轉過身,將目光投向了房門的位置。
“怎麼了?”
“……”寒觴神情凝重,“我——不太敢確定。”
緊接著,有人敲響了客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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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謝轍不清楚,這個時間還會有什麼人過來打擾。而寒觴卻沒有片刻猶豫,他直直奔了過去,反應快得嚇人。他問也不問便打開了門,出現在眼前的場景令他僵在原地。
聆鵷也顧不上手的事了,她探過頭左看右看。但門被寒觴的背影擋住了,她並不清楚外麵站著什麼人,或許要比他矮一些吧。謝轍帶著她走向門口。而當謝轍看到來者時,也同寒觴一樣愣住了。
“這位姑娘是……?”
隻有聆鵷感到奇怪。她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她一頭潔白的長發,還有一身潔白的衣裳。不仔細看,都不能察覺她身上尚有未融的落雪。來者順著聲音將目光移向了她,晶瑩的瞳孔在瞬間顯露出驚訝的神色。
“誒,你是——你不正是那天……”
寒觴二話不說,將妹妹緊緊擁入懷中。
他抱了好一陣才鬆開。要不是他的好妹妹快要被勒死,用力捶打他的後背,他還真能保持這個動作到後半夜去。她覺得有些難為情,不知是因為這個年紀了兄長的行為還這麼幼稚,還是說……因為她先前的不辭而彆。
“有什麼事,進屋再說吧?彆讓這位姑娘等得太久。”
問螢磕磕巴巴地說完,他們才發現,門口角落裡竟還站著一個人。
“水無君?!”三人頗感意外,“您怎麼會……”
“我來找你們,”她隨著幾人走進屋內,在帶上門時說,“恰好,我在路上發現了這個姑娘。我察覺她的眉宇與鐘離公子有幾分相似,便搭了話。她正是你的妹妹,不過……她似乎有些不大情願回來。我見她仍是有意與你們重逢,便說了幾句,帶她一同來見你們。”
寒觴激動地說道:“真是、真是太感謝了!我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你怎麼會不願回來呢?發生什麼事了?這江湖多危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罷了罷了,不說你不愛聽的。”
寒觴倒是及時閉了嘴。他知道,妹妹回來可不是為了聽他說教,不然可真該後悔自己跟著水無君來。她仍是不說話,低著頭,心情看上去很糟。寒觴看了半天,確定她沒受什麼傷,心裡的石頭才算是落了下來。
“原來這就是寒觴的妹妹。”聆鵷笑著說,“我早就聽他說過您了。”
“哎呀,彆這麼客氣。”問螢也笑起來。這時候,她的情緒似乎好了許多,但表情仍有些困惑。“我也聽他說起過你,想不到你們已經重逢,這真是天大的好事。他們一直掛念著你呢……唔,不過,我在路上曾遇到一位姑娘,與你長得很像。莫非,你是方才與他們相見麼?”
“什麼?”聆鵷瞪大了眼睛,“我已經……和他們走了好一陣子了?”
“誒?”
“你見的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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