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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星又回到了一個人的狀態。
沒有多餘的道彆,她說走便走了。她已經離開了很多天,但仍讓葉聆鵷覺得懷念。謝轍和寒觴對那個女人……算不上有太多好感。這並非因為他們有什麼偏見,相反,根據他們行走江湖的經驗所給出的判斷,反而具有相當的可信度。
的確,那個女人是十分危險的——這樣的判斷並沒有錯。隻是對受了恩惠的葉姑娘來說,她已經是極大的善人了。在這紛亂萬千的險惡江湖,沒有行惡,就已經算作好人,標準可定不了太高。當然,為了照顧聆鵷的心情,他們的確沒有說更多不該說的話,隻是擅自默默地對她抱著一份警覺。
當然,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
過了這麼久,兩個大老爺們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與忱星說的。但相較之下,她更像是個模糊了性彆的、純粹理性的人。她不喜歡過多的褒獎與不必要的客套,她甚至明說,擺脫了這個麻煩真是件好事。她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沒有時間拿來照顧人。這語氣也是謝轍不喜歡的,但他知道,她沒說錯。誰都沒有義務承擔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責任,就這點而言,她的確是天大的善人了。
至於她要做什麼……倒也並非是完全保密的。
忱星與謝轍寒觴雖然未曾謀麵,但她終歸是知道些兩人的事,至少聆鵷都與她說過。基於對同僚的某種認可,在臨彆前她說了些自己正在做的事。她要弄清楚一件事,便是鬼仙姑這樣的人究竟是什麼立場。她分明是知道,鶯月君是個危險存在,可為何還與她有所聯係?那樣長生而睿智的、被尊稱為仙姑的女性,不該對此毫不知情。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卻依然雇傭忱星甚至更多的江湖人士為此賣命。
這是為了什麼?
提出這些疑惑的時候,謝轍和寒觴都感到一陣恍然。再怎麼說,他們一路上都受到鬼仙姑的指導。就連與葉聆鵷重逢這件事,也在她的卦象演算之中。他們怎麼敢對此人提出懷疑?於是這個時候,忱星便再也不說話了。她已經知道,和這兩人交換情報沒有更多意義。他們除了都在調查活屍與偶人的事外不再有任何交集。就連這兩件事本身,雙方都沒有擺出太大的誠意。究其原因,主要是謝轍和寒觴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實在拿不出有價值的東西。
他們本可以同行,聆鵷一定是樂意的,但忱星就是那樣“無情”地離開了。她一定是自有打算,旁人都無權過問。於是,一切都回歸到了最初的模樣——謝轍、聆鵷、寒觴。人還是他們三人,就仿佛什麼都未曾變過。
什麼都未曾變過?
怎麼可能。
重逢的喜悅轉眼即逝。事情回到表麵上的“原點”時,充盈他們周遭的事物唯有“空虛”。
他們本該有許多話要說的。可今後的時間似乎很多,機會很足,而現下給出的戀舊的時光不夠寬裕。這樣一來,他們一時反倒是無話可說。聆鵷想說自己失而複得得而又失的姐姐,那個對她而言外冷內熱的高傲強大的女俠,那個神秘又美麗的失去記憶的奇妙女子;謝轍他們該說說自己如何與她重逢,如何結識了一位來自深海的異族朋友,如何與那個與她相仿的、寒觴的親妹妹相遇又——離彆。除了這些人還有更多說不清的事,他們終歸能說清楚的。
而眼下唯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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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太短,事情太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曆和苦衷。若他們都是孩子,或許可以抱在一起哭作一團,然後擦乾眼淚又能迎接新的一天。可他們不是了,他們都是成年人,他們要處理問題。孩子宣泄完情緒是可以選擇逃避的,可成年人不行,因而連宣泄情緒這一環節都顯得不那麼必要了。
回想起來,重逢的那一刻依舊感人至深。
他們需要重拾這種感覺——重新去拯救那些離散的人。眼下最現實的問題,便是他們究竟要從何下手?聆鵷急需尋回自己失聯的堂姐。既然與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她又不再去想回家的事了。人就是這樣的,當一件事得以解決,就仿佛之前的災難都沒什麼大不了的。誰說不是呢?自始至終,她那稚嫩的目標都不曾變過,那就是找到吟鵷,和她一起回家去。隻是經曆了這些,她的思想和行事方式都不再那樣稚嫩了。
然後便是……寒觴的妹妹。聽上去寒觴似乎更為可憐,儘管悲傷在不同人身上有著不同的尺度,不能就這樣一概而論。他本是打探自己兄弟的下落,如今卻又把妹妹弄丟了。他不止一次地反思這個行為是否正確,如今否定的念頭更加深刻。他該更堅持的,堅持不要讓問螢跟來……這下,該如何給自己,給家中的老人,給爹娘的在天之靈交差呢?他還對得起誰呢?
可是自責隻是留給自己在原地偷懶的借口。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們比誰都清楚。動起來,行動起來。至少這樣,不論結果如何,都不會因自己的“無作為”而感到悔恨——或許悔恨將另有他物吧。
謝轍呢?謝轍要貫徹他自始至終都未曾變過的任務。
所謂的——拯救蒼生。
聽起來實在是太虛幻了,太飄渺了,太過離奇而引人發笑了。可的確沒錯,隨著他的前進,他的任務越來越明晰了。過去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出發時也隻是帶上了母親的囑托,連這把劍也是在路上得到的。現在的目標很明確。雖然那些對世間異常的調查是必要的,但最為清楚明白的,便是十惡的問題。
“殺”已經死了。
那孩子已經被超度了。謝轍在裡麵扮演的角色似乎十分重要,又似乎無足輕重。但他與寒觴是實實在在抵抗了這支龐大的軍隊——死人的軍隊。如果沒有睦月君,他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不過睦月君的蘇生,也定體現在鬼仙姑的卦象之中吧。
下一個呢?下一個怎麼辦?
“你不會當真要將他們都殺了吧?”客房裡,寒觴提出了這最重要的問題,“十惡,十個惡使……且不論他們究竟都是誰還沒弄清楚,每個人都那樣不好對付。”
“不,等一下!比起那個,他們真的、真的都該死嗎?”
聆鵷的話顯得有些可笑了,但謝轍知道,她心中最先想到的是一個重要的人。至少曾經重要過。
連寒觴也這樣說了:“一定存在其他的方式,能讓他們獲得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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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可真不像是妖怪說出口的啊。不過……說不定也正符合他作為同類的身份。可三人都知道,他們也都曾是活生生的人類,隻是現下已經不再有任何手段,能讓那些傷害都恢複如初了。他們所造成的傷害,與他們所受到的傷害。
“想要讓彌音回心轉意,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謝轍認真地說,“甚至我絲毫不懷疑,這件事絕無可能。當她被閻羅魔也認定為妖怪之時,這危險的身份便得以落實。於此,六道無常便要展開行動了……”
“能阻止他們嗎?我是說,在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不要讓他們……”
“我的天呐,小姑奶奶,”寒觴苦笑著說,“你可彆惦記那姓薛的丫頭了。想想無庸氏吧……他們困住你,又拿從你身上抽出的血到南國對付我們。你不知他那些混賬話,聽起來有多令人作嘔。至少這個家夥,能下死手,就絕不要留情。”
聆鵷沉默了一陣,微微點頭。她心裡明白,便不會生硬地反對什麼。
“今非昔比,聆鵷跟著我們,也算不上是安全的。魘天狗消失了——至少看起來是的,但那柄怨蝕,還在無庸藍手中。他用那東西劃傷了我的腿,現在我們的一切動向都能被他掌握。依我看,還是該讓寒觴將你送回自己家去。”
“你要趕我走?”
聆鵷此話一出,寒觴立刻輕拍桌子,掐滅了爭執的苗頭。他以開玩笑似的語氣對謝轍說:
“我的天啊,你竟然要讓我把這位小姑奶奶送走。她有多固執,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才不乾這苦差事呢。不過你們放心,隻要你與我們在一起,我們便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定然不會。”
這種保證有多少安慰的成分,寒觴自己也不得而知。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其實有些犯怵,可又有種意外的堅決。他像是暗自承諾了什麼,承諾不讓一些悲劇重蹈覆轍。可他一麵又有些懷疑,他們真的有能力護住葉姑娘的周全嗎?連問螢那樣妖法不錯的姑娘,也都離開了他們。場麵話誰都會說,當下也隻是讓他倆彆吵起來罷了。
但歸根到底,就連謝轍也覺得,問螢離開的事賴不得他……就算說給葉姑娘聽,她也不會這麼覺得。
生活似乎一刻也不曾施舍他們希望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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