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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回:行針走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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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麼說,吟鵷的身體也隻是平凡的人類。真要與什麼妖怪拚個你死我活,那還是處於下風。她體內的靈力十分強大,隻是她個人不知如何運用,即便是現在通過“他人”之手,所能發揮的部分依然有限。

正麵交鋒不是好的選擇,惡口也沒有使出全力。這副身體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與其周旋,耗其體力,隨後趁機使用障眼法,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跑得很快,與先前逃命的狀態都不相同。這一次,她不是為了誰去冒死引開誰,也不是為了自己而力不從心——這一次,是“誰”為了她,拚儘全力地尋找安全的地方。

她連續經過兩道靈脈,身體不聽使喚地在不同地界穿梭。有些吟鵷絕對不會碰觸的、例如泥潭一樣的地方,她竟在接觸前敏銳地察覺到異樣的靈力流動,隨後便被指使著跳下去。她二度看到光怪陸離的靈脈的景象,竟然每一次都不儘相同。

最終,她來到一處湖畔邊。

這裡真安靜啊……分明是白天,卻沒有任何嘈雜的聲響。偶爾幾聲鳥的鳴啼顯得此地更加寂寥,吟鵷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打破某種安寧。沒辦法,入了秋,地麵的枯枝敗葉越來越多了。她領子裡冒著熱氣,蒸著臉,讓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了。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著湖邊靠近,她仍受到某種外力的支配。秋風拂過,粼粼的波光細碎又漂亮。按理說她的心情是該平靜下來的,但是……

不行,她不想往前走。

吟鵷心裡有這樣一個念頭。她不喜歡靠湖邊太近,究其原因也很簡單——當初不就是名為縋烏的惡口之惡使,一掌將她推到水裡去的嗎?她又不會遊泳,那次真是吃儘了苦頭。這個想法浮現在心中時,她全身都變得警覺。兩種力量同時控製著她的身體,她突然就僵在原地,艱難得難以邁進一步。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那就罷了。

話音剛落,吟鵷突然重新掌握了身體完整的控製權。她不由得向後跌了兩步,一屁股坐下去。那些乾枯的落葉“哢嚓”一下,發出很大的聲音。這許是鎮住了周遭的鳥兒,它們一時間再也沒發出一點叫聲了。

吟鵷乾脆就坐在這兒,不想動了。她默默抱住膝蓋,像塊石頭。

那聲音便追問她:你不高興?你莫不是在埋怨我什麼吧。

你背叛了。吟鵷對那聲音的主人“說”。

你好像知道了很不得了的事。

嗯,畢竟你也許久不曾關注我們。忱女俠……在找你確定這件事,確定你是不是,違背了黃泉十二月的立場,也確定你——是不是,同鬼仙姑一道。她不想被鬼仙姑欺騙、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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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真是說了要命的話。該怎麼說呢,我與你解釋起來很是麻煩。你若是能無條件信任我,那便再好不過,但對你來說還是有些困難吧?畢竟你知道那些事,也不一定有心聽我解釋,聽了也未必會信。我想啊,不如我什麼都不說,隨你去想罷了。

你還是可以說的。吟鵷想著,雖然我未必聽,但你說不說是另一回事。指不定我聽進去了什麼……但這還有什麼意義呢?忱女俠不會知道這些。也許她總會知道,以自己的方式,但不是現在,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吟鵷並未對自己的思想增加任何束縛,隻是平淡地這麼想著,隨便鶯月君聽不聽得到。她已經無所謂了,對任何事都,哪怕自己撿回一條命來也沒有太大感覺。事情還未發展到求死的那一步,但,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鶯月君半晌沒有再說什麼,令吟鵷不知她是否還在自己的思想裡。

這樣啊……

那聲音再度響起了。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我想你會需要的。

吟鵷並不想深入思考什麼,她隻是平淡地問:什麼交易?這種反應也像是某種條件反射,有人這麼說,她便這麼答,實在沒有多想。反正她也沒有其他打算了。

呐,你看你的身體是這樣孱弱的……若你就這樣一個人,不論走到哪兒都會麵臨危險。我知你現在對什麼事都興趣缺缺,但,倘若我能幫你找回你的妹妹?你定是想見她的。

我不知你有什麼目的,你不值得我的信任。否則當我最初察覺到你的存在時,我定會欣喜萬分,覺得一切都有了盼頭。而你當初莫名其妙地走,在做了壞事後又莫名其妙地來,我甚至現在開始懷疑,當真是閻羅魔讓你幫我的麼?而如今的你,究竟還是在聽從命令,亦或是有自己的算盤?我不清楚,也不想莫名被你當刀子使。彆看我現在毫無辦法,但我也不會心甘情願地背負本不該屬於我的罵名。

你想的——可真多啊,我還真不知你的心思是這樣細膩,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這或許是我過去的失職。你的觀念有你認定的道理,我無從指摘,不過,還是請你了解我的想法再做判斷吧。

鶯月君的聲音頓了頓,在那句話結束後,吟鵷的腦海似是泛起了一絲輕笑。她不知這裡有什麼可樂的地方,但就連煩躁本身,吟鵷也懶得去調動情緒了。

鶯月君繼續說了下去。她羅列出的條件十分合理——至少看上去是這樣。她有能力從一定程度上解放吟鵷無法使用的靈力。隻是一部分的話並不難,她知道作為妖物該如何使用這份力量,不過終歸比較有限。這些是可以磨合的,隻要時間夠長,練習的次數足夠多,她慢慢就能以身為人類的吟鵷的方式使用它。到時候,就連吟鵷自己也能靈活運用了。

這樣一來,就需要吟鵷允許她長期、甚至是隨時借用自己的身軀。過去,吟鵷的態度算得上“大方”了,可現在她對鶯月君更加警覺。鶯月君許諾,她可以讓她完好的、健康地活著,甚至帶領她找到自己的家人,找到任何人。隻要在吟鵷支配自己的軀體時,她就能潛入彆人的意識中——大多數時候是睡夢裡。她依然可以像過去一樣,得到自己需要的情報。

至於為什麼鶯月君願意做到這個地步……她的理由很簡單,也很有說服力。

她無處可去。

偶人的身體太過脆弱,失去法力的加固,它們一次次破碎。到最後,金繕也無法修補得完好如初。若是要新的身體,按理來說,找慳貪之惡使索要就是了,她是答應過的。不過惡使終究還是有些……人類的壞毛病:她反悔了。或許是逐漸意識到這些東西比較好用,亦或是察覺了這等工藝的作品在人類間的價值,她並不打算履行之前和鶯月君的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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霂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琥珀。或許,她對其他法器依然興趣濃厚,但她經過對鶯月君實力與立場的評估後,放棄與她繼續合作了。霂的理由是:鶯月君做得太張揚、太過火,讓卯月君記住了她的臉,還讓奈落至底之主關注自己。接下來,每一位走無常都會格外留意自己的行蹤,於是霂決定切斷與鶯月君的聯係。

嗯,的確冠冕堂皇,而且無可指摘。

鶯月君自然是氣壞了,可她沒有辦法。當吟鵷終於問及她為何要選擇背叛時,她的回答是這樣的:

在你眼裡,做出傷害同僚的舉動就算是背叛嗎?那恐怕是我“好人好事”做了太多,讓所有人都輕易覺得我應該做的是他們認為的好事,而不是“正確的事”。像是朽月君,從一開始就是人們眼中十惡不赦的壞蛋,他怎麼就不會被定義為叛徒呢?那位大人沒有乾涉自己的事,所有一切對自己的調查都是黃泉十二月自發的行為。換句話說,她的行動依然是那位大人所默許的,甚至他們私下可能有過交流。其他的同僚,未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她亂扣帽子了。當然,她不想、不屑於、也沒必要解釋。

退一步講,她真要傷害自己的同僚,這又怎麼可能做得到?黃泉十二月擁有無窮無儘的生命力,雖然人類不知道他們的生命力從何處來,其原理是什麼,但隻要知道他們是不死之身就對了。眾人皆知的道理,鶯月君怎麼會故意做這等尋死之事?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她的發言確實勾起了吟鵷的一絲興趣。她沒有完全信任鶯月君,仍保持著微妙的心理距離,但是從這些角度上分析,話也是這麼說沒錯。於是,她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的目的是什麼?

做這一切,甚至借用吟鵷的身軀為她實現心願,也要在現世活動。既然要這麼做,就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葉吟鵷希望鶯月君能說服自己。否則的話,她無法出借自己的軀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已經足夠對不起家人,不想再讓彆人借自己做些為禍世間的事,當真坐實了閻羅魔的某些預言——這絕對是莫須有的罪名。

於是,鶯月君給出了她的答案。她聲稱,這本是她對所有人都保密的事。但看在她們有可能建立長期緊密的合作關係的份上……或者,為了表示某種誠意,她不介意暴露給吟鵷。

——為了鏟除十惡。

為了這個目的,她不惜佯裝背叛,對同僚出手。她寧願背負這些誤會和罵名,承受千夫所指。但她始終記得自己的目的,那位大人也一定知道,才不會妄加阻攔。表麵上看,她幫助了慳貪之惡使霂,實際上這傳播了一種信號:她是可以與同僚為敵的。這樣一來,其他十惡對於她的戒心會大大降低,而她在現世的活動也更加方便。不論從虛實的哪個領域來看她都將會有足夠的能力掌握敵人的情報——然後,她會選擇最恰當的方式摧毀他們。

不過不論準備找誰,鶯月君都認為她們應該先去一個地方。

一個手眼通天,又頗有說法的地方。

歿影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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