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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氣在這方夜色中迂回流轉。秋日的冷氣愈發濃鬱,似乎預示著走向衰亡的時節裡,必然有什麼“衰亡”在今日發生。
該如何呢?還能如何呢?倘若戰鬥無法避免,那就打個你死我活吧。認真評估的話,忱星認為自己沒有太多勝算。她從來沒與持有降魔杵的人交過手,但這麼多年,她聽還是聽說過的。至於魎蛇本人的實力……她倒是並不認可。當然,作為惡使她已經足夠強大,隻是相較於忱星自己還差得挺遠。
這降魔杵是真貨還是假貨,馬上就能見分曉了。
戰鬥一觸即發。
兵刃相接之聲不絕於耳,葉家的姐妹驚慌失措。兩人當然希望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可麵對這樣有著強大武器的敵人,麵對這樣曾經是友人的敵人……她們什麼也幫不上。忱星與舍子殊都沒有獨自離開——她們沒有聽信兩舌的讒言。那是自然,再怎麼說,她們已經相處了很久。至少對忱星這樣習慣獨來獨往的人而言,足夠久。
或者……兩舌並沒有動真格的,她隻是想拿她們試試新武器罷了。吟鵷想,她們許是盯著忱星的法器而來。這樣的話,她們才不會在先前得到武器時太過聲張,否則會影響之後的行動。但她們要法器有什麼用呢?吟鵷也不清楚,她隻是不負責任地猜測而已。
現在,她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舍子殊單一跺腳,茂密的紅花從身後的牆角拔地而起。雖然隻是一群柔弱的花而已,但它們的數量龐大到一定地步時,一並迸發的力量竟使這座看起來十分堅固的牆分崩離析。不需太多猶豫,三人立刻踏過碎轉,邁過粉塵,逃向胡同外的地方。牆的這邊是某戶人家的院子,趁主人還沒來得及出來查看,她們飛快地穿過庭院。
另一邊,忱星與魎蛇的戰鬥僵持不下。忱星沒有更多精力對付薛彌音了,但她並沒有對忱星出手。她很輕易便在魎蛇創造的機會裡貼牆離開,前去追蹤撤離的幾人了。
彌音並非不擅長單獨行動。在過去漫長的一段時間中,她都是獨自一人。她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能看到那三個人的影子。她們雜亂的腳步在安靜的街道上格外明顯。吟鵷往後一瞥,察覺到薛彌音越來越近。街上沒有燈,這場追逐戰對普通的人類而言無疑是不利的。
就在此時,吟鵷突然急轉彎,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聆鵷一怔,腳也停了下來。她還沒來得及喊住姐姐,舍子殊突然捂住她的嘴。隻那很短的一瞬,子殊便明白了吟鵷的用意。她用力對聆鵷比了噤聲的手勢,然後拉扯她繼續向原來的方向奔跑。
彌音突然刹住腳,陷入短暫的困惑。
剛剛脫離隊伍的是誰?
就算妖怪的視力再好,單看背影也不好辨認。何況舍子殊的紅衣太過惹眼,讓彌音根本沒有注意那兩人的著裝有何區彆。她努力地思考,興許獨自離開的是聆鵷,她想一人將一切扛下,不連累彆人。何況留下的那個沒有做聲,八成是個啞巴。但……也不對,舍子殊會對此無動於衷麼?還是她立刻就選擇與誰打配合呢?若離隊的是吟鵷,她妹妹定會喊住她,可舍子殊也沒有這麼做。難不成是她們商量好的,故意迷惑自己?
怎麼可能?從之前到現在根本沒這個時間。
但她的思考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她朝著顯然是“誘餌”的方向去了。道理很簡單,不管那人是誰,她都隻需要對付一個,不必麵對她摸不清底的紅衣女人。若是聆鵷,那事情就好辦太多;若不是,隻要控製住那個普通人,她的好妹妹一定不會棄之不顧。
舍子殊拉著聆鵷跑了許久。終於,聆鵷奮力甩開她的手。子殊似乎從來不覺得累,跑到現在氣息也不曾有一絲紊亂。但聆鵷氣喘籲籲,顯然已經累得不行。
子殊抬起自己的手腕,發現在對方甩開自己的那一刻,她的手腕脫臼了。
即使察覺到這點,她也沒有覺得很痛。她很快將脫臼的部分複位,同時想起來,自己抓的是她那個危險的右手。清脆的聲音立刻引起聆鵷的注意,她努力控製住呼吸,試探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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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弄傷你了?”
“沒什麼。”舍子殊再度伸出了手,“不跑的話,她可能還會追過來。”
“我不能再跑了!”聆鵷跺了一下腳,情緒失控地說,“她定是去追我姐姐了,我怎麼能獨自逃命?!我們得想辦法,我要救她,我、我不能……”
她的情緒很不穩定,舍子殊知道。她很難感知到對方的不安,但根據聆鵷痛苦的表現,子殊隱隱覺得她不該放任聆鵷這樣。可她還能做什麼呢?
於是,她便當真說:“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吟鵷拋下我們離開,為的就是吸引她的注意,所以我才會幫助她保證你的安全。”
“你怎麼能這樣?!”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
“你、你——”
聆鵷感到憤怒,卻知道自己理虧。她的確沒有義務幫助自己,自己也沒有任何立場使喚她什麼。聆鵷愈發痛苦了。她抱著頭,緩緩蹲到地上,緊抓著頭發的手幾乎要將發絲全拔下來。舍子殊看到了,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臂。
“你認為,我不該這麼做嗎?”
“你明明……明明能戰鬥。你明明能阻止這一切。”說到這兒,聆鵷的鼻尖一陣酸楚。但她壓抑住了更多的情緒,努力讓淚水不落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接著說:“我沒有在責備你,你已幫了我們這麼多,你做出什麼選擇,我都不該埋怨。我隻、隻是在胡鬨罷了……”
聆鵷並沒有羞於承認這一點。舍子殊沉默半晌,再次試圖將她拉起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戰鬥。”她認真地說,“像是心裡有個聲音,它控製了我。比起擊敗那個女人,保護你們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當意外確實發生——例如吟鵷突然選擇離開我們,我則必須做出選擇。”
“……什麼選擇?”
“將損失減少到最小。也就是說,保護你的安全。你是那個女人的直接目標不是嗎?”
聆鵷搓了搓臉,在清冷的夜裡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她當真重新站直身子,認真看向舍子殊。猶豫片刻,她對子殊提出了一個問題。
“是不是因為……忱女俠在之前說,讓你護著我們?”
“……我不否認這個可能。”
子殊看著她的眼神是如此真誠,就仿佛她真的對此一無所知。這麼多天下來,聆鵷多少也有些習慣了——舍子殊就是這樣的人,從她們第一次見麵,她就該記住。子殊一直跟著她們到現在,也隻是因為她沒有去處。她隻與自己熟絡,所以跟著自己罷了。而自己已經找到了姐姐,姐姐又跟著另一位女俠,所以四個人才建立聯係。按理說,子殊和忱星根本就是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一共也沒過多久,卻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即便忱星仍戒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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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一定需要誰告訴你,去做什麼?”聆鵷試著問,“忱女俠是會為我們分配工作的,而我們隻會執行罷了……就跟你一樣。唯有誰來要求你,哪怕不是對方的本意,不是你的本意,你都會……呃,都會當做自己的意願去執行?”
舍子殊又愣在原地了。她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乾睜著眼睛,目光穿過空蕩蕩的街。聆鵷說的沒錯,她是個沒主見的人,她甚至不會因為這句話而生氣。她甚至想問:“我應該生氣嗎?”但現在也不像是能問這種話的時刻。
“你可能是對的。”子殊終於回過神,“我們該試試。”
“唉,這怎麼試呢?”聆鵷搖著頭,“這個想法太荒唐了,而你沒有否認,這是更荒唐的事。我實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是這個樣子,但……但發生在你身上,就好像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你——你究竟是什麼?連惡使也說,你不是個普通人。莫非……”
“我想我也不是惡使。”子殊搖了搖頭。
“……嗯,我也覺得。不然她們一定會戳穿你的。而且,你還心懷善意。你知道要幫助我們、保護我們,在我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也不會拋下我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本能覺得不該這麼做。”
“說不定是我們的意願,讓你不想做傷害我們的事。因為,我們拿你當朋友。”
子殊點點頭,又說:“那麼還是試試吧。”
她又這麼說了一遍。看樣子,她自己也很在意自己的行為模式。但這時候,聆鵷已經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產生了一個想法——是個有些大膽的想法。
“都到這會兒也沒有追上來,彌音一定是去追我的姐姐。”聆鵷說,“那麼,我請求你替我做一件事……不,我要求你幫我!”
舍子殊歪著頭,好奇地問:“你說說看?”
“去保護我的姐姐。”聆鵷一字一頓,“不要再管我了!確保她沒事……一定要確認她是安全的!我回去找忱女俠,她肯定也需要幫忙。”
“你能幫什麼?”子殊不明白,“她與兩舌周旋,就是為了讓你們成功逃脫呀。”
“照我說的做!”聆鵷突然提高聲音,“求求你——聽我的話吧!我需要吟鵷沒事,我真的、真的需要她沒事!若她有什麼三長兩短,其他的一切也都沒有意義了!我要和她回家,就帶她一起回家!我原本離家出走,隻是為了她的嗓子、為了她能自由!現在我已經知道這個江湖有多殘酷,是我當時太天真了!我想和她一起活下去!這樣的心情……你能理解嗎?我知道,或許、或許你沒有太大把握,但彌音手裡沒有降魔杵,也沒有琴。她應當隻帶了那把刀,也應當,不是你的對手……”
舍子殊沉吟一陣,抬起頭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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