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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出出什麼事了?”
聆鵷見寒觴突然如此嚴肅,話都說不利索。隻見寒觴望向庭院深處,那裡漆黑一片,又無比安靜,像是從未有人來過。他凝重地說:
“你還記得這燭燈是怎麼點亮的?”
“是……你點亮的呀?”
“這兩個火苗都不是一般的火,不會輕易熄滅。我設下了聯通的妖法。這裡若無異樣,那一定是他們那邊出了什麼意外。”
雖然寒觴的語氣十分慎重,但說出這話就連他自己也太肯定。因為放眼望去,整個庭院都十分安靜。這會兒月亮又冒出來,在失去燭火庇護的一方土地上顯得蒼白黯淡。
“我們應該去……”
聆鵷話未說完,卻忽然感到地麵似是在震顫。她以為是錯覺,卻也看到寒觴臉上的驚愕。二人聽到門上的金屬環在用力拍打著木門,同時回過頭去。門上的灰塵簌簌下落,圍牆的牆皮也接二連三地脫落。似乎,正有什麼東西在外頭用力地敲打大門。
兩人步步後退,逐漸遠離大門。
啪!
一聲巨響,木板轟然倒地。赫然出現在他們眼中的,是一對龐大的石獅。它們身形魁梧,齜牙咧嘴,踏上木板,步步朝他們逼近。
聆鵷的臉色變得慘青,寒觴拉著她緩慢地後退。在這樣的東西麵前,轉身逃跑是送命的選擇。寒觴的腦內迅速思考對策:該怎麼辦?火攻?石頭可不怕這個。這對獅子一定被無庸家的人下了咒術,而且驚動了它們,恐怕無庸家的人很快就會知道。果然,他之前心裡還在犯嘀咕,為何這座庭院竟沒有任何防範措施……看來他想的沒錯。
他一抬手,地麵上一道烈火騰空而起。但這自然沒有用,兩隻獅子穿火而來,毫發無損。寒觴攥緊了拳頭,另一手將聆鵷向身後推了一把,讓她去找謝轍他們。她自然是不肯的,況且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輕易做些什麼。雄獅忽然朝他迎麵撲來,寒觴不得不拔劍迎戰。要說這柄天道而來的劍的確結實,普通的劍不說讓它給一刀兩斷,也該留下坑坑窪窪的豁口了。而為了抵住這強大的力道,寒觴的腳下硬是被推出兩道深深的溝壑。幸虧他反應及時,動作調整得夠快,否則崴個腳折個腿也不是說著玩的。
他回過頭,想對聆鵷大喊“快走”,卻意外地發現,她不知何時手中握著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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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鬼誌……?
什麼時候?她……一直帶在身上?
看著聆鵷堅毅的神情,他有些恍惚。霜月君用琥珀“治愈”了她手臂的傷痕,但並不知那樣特殊的能力是否被剝奪。而且繼續這麼做,不知會不會引發什麼不好的後果——比如真被吸書裡?這可不是自己嚇唬自己的事,是過去真的差點發生的事。但他來不及細想,石獅子便加重了前肢的力道,他立刻集中注意力,用劍將其彆開,甩到一旁去。
雌獅朝著聆鵷的方向步步逼近。它們似是在呼吸——胸前真的有起伏,而且在身邊能聽到那沉重的、凶猛的呼吸聲。它們的神態與肢體都比先前在門口看到時更加生動,好像還大了一圈。隻見聆鵷翻開萬鬼誌,用食指按住刷刷翻動的某一頁,接著將右手探了過去。在五指接觸到紙張的一瞬,她忽然將手抽離。隻見一團漆黑濃稠的煙霧順著她的手指向外蔓延。很快,一大團霧氣便從書中噴薄而出,形成某個高大無比的東西。聆鵷合上書頁連連後退,同時大喝一聲“當心”。寒觴在與另一隻石獅招架時無暇抽身,隻得在周旋幾步後向一旁避讓。他隻後退了一丈,忽然後背碰觸到了什麼粗糙的東西。
牆?不,牆還很遠。
他回過頭,看到一棵高大的樹。
寒觴眼睛睜得老大,心中一驚,立刻讓到一邊去。那棵樹不僅是樹這樣簡單,它的樹皮上凹凸不平、溝壑縱橫,樹瘤與樹洞構成了一張蒼老而深邃的臉,與人無異。當麵前那隻獅子撲上來的時候,它伸出了一對強壯的枝乾,將它死死抵擋。雌獅方才被這老樹精一把推開,這才甩甩頭,從不遠處站起來,不甘地朝它衝來。這次,人麵樹精用那盤虯臥龍般的樹根將它死死纏住。要真隻是個普通的獅子,恐怕早就窒息而死了。不過對這妖物來說,限製了行動也令它感到不適。它不斷鼓動身子,扭曲肢體,死咬著困住它的根係甩頭撕扯。
寒觴與聆鵷正準備趁亂離開,雌獅竟然擺脫了束縛,從根係中逃脫並朝著他們衝來。寒觴眼疾手快把聆鵷推到一邊,自己卻被狠狠撞飛出去。他用力摔到地上,腦袋旁邊就是一塊荒地上凸起的石頭。剛才若是一不小心撞碎了腦袋,一切可都玩完了。但寒觴沒時間拿來後怕,隻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一躍跳上迎麵衝來的獅子的背。而聆鵷那邊雖沒受傷,但寒觴剛才推她的一把也是用了內力,現在她的身子骨就快要散架一樣。那與人麵樹精廝打的雄獅略勝一籌,擊潰了這龐然大物。她剛勉強撐起身子,就看到巨樹向下倒去,在落地的一瞬間潰散成黑色的塵埃,灰飛煙滅。不過,這石獅也受了傷,斷了一條後腿。它再也不能猛撲了,不得不一瘸一拐朝聆鵷走來。她顧不得周身疼痛,立刻倉皇從地上爬起,抓緊萬鬼誌朝著苦戰中的寒觴跑去。
用金屬的劍,與石頭的妖魔對戰,似乎並不是明智的選擇。就算是這樣特殊的武器,隻能保證防守時不被破壞,卻無法進攻。不過寒觴似乎掌握了一些要領,他將內力與妖氣鍍在神劍之上,劍身又如過去的某次那般泛著金光。他用劍一次次朝著攻來的石獅揮砍,就好像火花真的燙傷了它,發出“滋滋”的聲響,而在石頭身上也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跡,中央則是深深的凹陷。這劍的光芒愈發明亮,如回歸了鍛造時,在錘頭下曆經千錘百煉。
這極耗體力,寒觴不斷地調整氣息。他的胳膊一陣酸麻,他暫時感覺不到疼痛,隻覺得有些無力。而石獅子雖然看上去千瘡百孔,實則好像隻被撓了癢癢,一遍遍不知疲憊地朝他襲來。在這一次起跳時,寒觴剛抬起劍,準備強撐下這波衝擊。劍上的防護方才被衝散,他尚未來得及凝聚更多靈力。
嘭!
一枚巨大的、冒著火的輪子從側方衝向雄獅。那車輪中央似是有顆光禿禿的人頭,麵目猙獰如牛頭馬麵。更仔細的他還沒有看清,輪子便從這邊飛到那邊去,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石獅子受到這強烈的衝擊,順著寒觴砍過的裂紋支離破碎,在落地前散亂一地。四處迸濺的碎石冰雹般下落,寒觴擋住臉,周身被砸了數處。沒辦法,他離得太近,躲也躲不開。不過被這飛濺的石塊砸中,總比被一整個石獅壓在身上要好很多。
“啊!”
是聆鵷的叫喊。她離得不遠,被一塊大石頭砸到了頭。她眼冒金星,再次摔到地上。不用想,方才一定是她利用萬鬼誌召喚了名為輪入道的妖魔。那隻殘疾的獅子正緩緩逼近她,寒觴拔腿衝上前來。在這短短的距離上,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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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破碎的石塊色澤黝黑,還冒著紅色的火點,將自己身下的野草燒儘了。
石頭不能用火攻嗎?不,世間萬物都能被烈火洗禮。先前他是能將瓷杯燒壞的,石頭怎麼就不行呢?常識觀念容易令人先入為主。所以它們不怕火,隻可能是一個原因。
火不夠烈。
寒觴趕上前去,忽然將自己的劍丟到地上,迎身擋在聆鵷麵前。聆鵷的視線還很模糊,勉強看到身前是寒觴的輪廓。那身赤衣可真是惹眼啊。
他正麵攔下了石獅。
瘸腿的獅子,衝擊力自然不如方才要猛。他用力擒住了獅子的頭,整個人忽然灼灼燃燒起來。聆鵷感到前方一陣熱氣,蒸得臉上發燙。她捂著被撞到的腦袋,感到一陣濕熱,怕是流血了。她單手將自己撐起來,剛站起身,還踉踉蹌蹌。不過這會兒她的視線清晰了許多,將麵前的景象一覽無餘。
她清晰地看到,麵前刺目到近乎純白的光焰中,有九條妖嬈的煙浪……像狐狸的尾巴。這一幕,她似乎見過不止一次。
光線太刺眼,她抬起手臂捂住眼睛。等光芒消散以後,她終於緩緩放下了手。在她麵前的,除了一個有些疲憊的人影外,還有他麵前一灘漆黑的熔岩。熔岩麵積很大,泛著橙紅色的微光,偶爾升起一顆金色的岩漿泡,卻轉瞬即逝。
寒觴擦了擦汗,無所謂似的說:“好啦,我們得快點過去……誒,你受傷了!”
在他眼裡,聆鵷的臉上都是血,看上去的確駭人。聆鵷隻擺擺手說:
“不打緊!隻是皮外傷罷了。但是,你的耳朵……”
他慌忙摸到臉上。除了狐狸尖尖的口鼻外,還有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寒觴有些尷尬,聆鵷卻笑了起來。
他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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