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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站在牆邊,一個兩個都麵色凝重。
白涯的手被碎瓷片刮破了,但隻是個小口子,流不出幾滴血。但他煩躁的時候,總是覺得傷口很燙,燙得難以忍受。
國師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她提前了,這不會是巧合。有人提前告訴她嗎?怎麼做到的,又是誰?她或許走的是靈脈,或者彆的什麼,反正她總有神仙的辦法回來的。這家夥,一定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而且會在第一時間懷疑到他們的頭上。
藥房手忙腳亂,他們以“避免礙事”為由立刻離開了。國師應當已經進了國門,來到皇宮,去見太後不過是時間問題。他們不能就這樣……
“去見太後。”白涯很快做出判斷,“現在——在國師回來之前。”
“陛下那邊怎麼說?”傲顏皺起眉,“如果能拖延一陣就好了。按照規矩,國師應該先去見陛下,然後才是去看太後……”
柳聲寒卻搖了搖頭,她說:“國師定是早有準備,也一定有人會告訴她起火的事。陛下並無威嚴……她隻是個孩子,國師連流程也不需要走,而她自己也絕不會感到不妥。畢竟出事的可是她的母親。”
現在他們並不知道秋未語陛下身在何方。她是陪母親在一起,還是在迎接國師的路上?但柳聲寒是算過時間的,她知道,太後就快要醒來。時間不等人,他們先去太後休息的地方了。門口的守衛還稍微攔了他們一下,但在看到白涯時,立刻便放行了。太後暫時還睡著,但陛下並不在她旁邊。
“陛下在何處?”柳聲寒問一旁的宮女,“她不在太後身邊麼?”
“不在,陛下剛走。”宮女搖了搖頭,“陛下該用膳了,這會兒,應該在寢宮裡吧?”
這時候,另一個路過的宮女端著盆路過,忽然說:“陛下不在寢宮,我剛從那邊回來。我問彆人,他們都說,可能去接國師了,沒有人看見她。不知陛下是不是隨車出宮了?”
“這……”
這可難辦了。雖不是說陛下非見不可,但她若與國師會麵,國師三言兩語便哄住陛下,他們再想說什麼都沒用了。時間緊迫,白涯二話不說便轉身出去了。
“他、他不是要追陛下吧?這能追上麼?而且好像也沒聽誰說陛下已經出宮了……”
君傲顏有些猶豫,但柳聲寒擺擺手,讓她不要擔心。她對宮女說,自己想看看太後的情況,她便掀開裡麵的簾子請他們進去了。這兒沒什麼人,可能是考慮到太後需要清淨吧。就算在這兒,門外與守衛站在一起的,還有幾名樂師。他們演奏的是舒緩溫和的曲子。其他文武百官也可能是因為國師回來了,又一股腦地跑過去。這國師的麵子,畢竟也大得很。
“真可憐。”傲顏喃喃道。
“怎麼?”
“啊,我說陛下。”
“……唔,是這樣。”
兩人來到太後的床邊。柳聲寒伸手給太後把脈,並對傲顏說:
“我想,國師是從察覺到陣法被破壞時,就動身回國了。”
“陣法?你是說那個維係太後生命的,用藥粉和線繪出的陣?”
“嗯。但那個陣法不是用來維持生命的……”
“……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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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傲顏話音剛落,柳聲寒忽然震了一下。她一轉頭,立刻發現聲寒的手腕被抓住了——被太後的手。她醒了,醒得很突然,沒有一點預兆。
“我的——語兒……”
她的聲音很輕,很弱,近乎嘶啞。再怎麼說,太後很多天沒說過話了。
“您先緩緩。”聲寒對傲顏說,“去倒杯水。但是,不要驚動彆人。”
“呃?啊,好。”
君傲顏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與太後單獨說些話,趁彆人打擾之前。太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意識終歸有些模糊,整個人的麵容十分憔悴。
“也不是第一次……睡這麼久。”
在柳聲寒的攙扶下,她緩緩坐直了身子。
“雖然很抱歉,但我們有很緊急的事問您。”
太後點了點頭,她雖然睡了這樣久,看上去卻仍十分疲憊。
“我睜開眼看到的是你們……我便明白了。可,語兒在哪兒,快告訴我……”
她的手還抓著柳聲寒。柳聲寒安慰她說,白少俠已經去找人了。將她從火場裡救出來的人,也是白少俠。她應當不知道寢宮起火的事,但柳聲寒大大方方地告訴了她。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這些都是遲早要知道的事,並不會因為晚說一些就會改變什麼。反而沒有及時解釋清楚,還會讓彆人心生懷疑。君傲顏進來了,將一杯調好的溫水遞到太後手裡,她這才鬆開聲寒,接過了水。
可她還沒說完,太後卻慌了神。
“那屋子裡——”她說話有些磕絆,“屋子裡還有、有很多,有,我,啊啊……”
她忽然哀歎起來。或許是重要的東西太多,她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也可能是她思緒太亂了,一時組織不好語言。但柳聲寒知道她要說什麼。
“那些東西定然被火殃及,陣法自然也被破壞了。所以……果然那陣法與陛下有關?”
太後無語凝噎。兩人都覺得她顯得有些蒼老——雖還不至於白發蒼蒼,她怎麼看都比這個年齡的平民百姓,甚至她們見過的一些貴族要更年輕。可比起上一次見麵,她確乎是更加年長了,有一種無言的滄桑感蒙在她的臉上,就好像她在無數場夢裡雲遊了無數次人類未曾到達的地方。
“我看得出你們不是尋常人……”太後放下水杯,捏了捏鼻梁,“就像我那時,看出國師大人非比尋常一樣。”
“歌神緊那羅。”
“是了……她甚至不是人類。她聲稱自己是天界下凡的神仙,我也信了。一般人再怎樣胡言亂語,我都不可能聽信如此荒謬之言。可她的話,她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法術,愣是生生把我給哄住了,讓我信了她。我想,我直到現在都是信她的,她也的確在日後向我證實,她並非什麼凡夫俗子,江湖騙子。但當時沒有,她隻有一張嘴說。現在想來,使我信了她,也是她作為神靈的證據。”
“哄人的江湖把戲很多,您見得少。”柳聲寒道,“不過她的確姑且……算得上神仙。”
“你們不是神仙,也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你們是人,普通的人。”她搖頭歎氣,“唉,但也沒那麼普通。能背井
離鄉,渡海遠洋到我們九天國,都不是一般的人。”
“國師都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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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抓住權力。”太後道,“我丈夫離鄉以後,上至朝堂,下到市井,流言蜚語是層出不窮。人們都說,駙馬受不了失去皇子的打擊,拋棄我們母女了。我一時難以定人心,頭痛不已,整夜失眠,生怕第二天醒來這國就變了天。”
他們都說,隻有男人才是家裡的頂梁柱。
一個家沒有男人怎麼行呢,何況是一個國。
還是早日尋個男人,找個靠山才是。
諸如此類的話,令人煩不勝煩。天下人都喜歡議論彆人被子裡的事,就連皇帝家也一樣拿來說,你卻不能封住每個人的嘴。那時候她與丈夫恩恩愛愛,本身層出不窮的無端指責已令她心力交瘁,她卻無法糾正所有人的認知,不能一一衝到他們臉上,尖叫大喊:
“我們夫妻的事用不著你來多嘴!”
時間久了,她自己也怕被彆人帶偏了去。好在她相信駙馬,也相信自己。國師說,她就是喜歡她這點。女人就不能成事了麼?分明是男人們搶了女人的東西,剝奪了女人的機會,像個奪走姑娘玩具的臭小子,還滿世界嚷嚷,她沒有玩具怎麼能和男孩們一起玩兒呢?
真是幼稚得惡心。
女人得把它們搶回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歌神給出了兩條路。
若她不再信自己的男人能回來,若她認定,駙馬拋棄了他們母子——不論他曾有多情真意切,他也理應背負人們的罵名。人們想罵,便讓他們罵,總得有人來當靶子。罵夠了,也就消停了。用不著找什麼頂梁柱,整個歌沉國都在女王的手上,還怕抓不住不成?
若她仍念著夫妻情誼,若她仍盼著夫君能回來……也不是沒有法子。國師大人有的是辦法,令那些反對的聲音慢慢淡下去,再也聽不見。
“國師殺了很多人嗎?”傲顏皺眉追問,“她是不是……把不信服您的人都殺了?”
“那的確是一種辦法。說實話……若沒有國師相助,我恐怕也不得不考慮這條路了。”
“哈哈……您倒是比我想象的果決呢。”君傲顏有些意想不到,乾笑了兩聲。
“不論男人還是女人,想要令所有人信服,就要讓一些人閉嘴;若要讓一些人閉嘴,殺了他們是行之有效的辦法。但是……”
但九天國原本是一個統一的國度。小小的歌沉國,不過是拚圖中的一片。她也知道,那些有點兒能力的、說得上話的、能做點實事兒的,本就沒幾個人。若把他們都殺了,上哪兒去找來有賢能的人呢?才人也不是菜場的菜,一抓一大把。
國師就是有辦法。
國師不僅能讓他們閉嘴,還能讓他們唱歌、說話。唱好聽的歌,說有用的話。
如此一來,反對與譏笑聲逐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推崇與讚美。她的政權趨於穩固,她的統治深得民心。與此同時,國師大肆宣揚歌樂陶冶情操、洗滌靈魂的功效。全國上下的男女老少,也都陷入了追隨音樂的熱潮之中。
一切都有條不紊。
若是小公主還健健康康,那便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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