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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涼不說,是怕他們有負罪感。雖然他們都清楚,與鄔遠歸一戰,是為了守護雪硯穀所必須做的。可對默涼而言,他既和他們無冤無仇,也不是雪硯穀的弟子,無需為這一切承擔責任。默涼是池梨的朋友,是他們的朋友,這種自我犧牲式的舉動,完全出於個人選擇。
他們可以這麼想,但他們不這麼想。將所有類型的選擇和責任都細細追究,挨個要拎清其中的情分和本分……這就很沒意思。朋友這個詞,就是用來模糊二者界定的。
進展並不可觀,壞消息卻率先浮上水麵。這讓他們尤其是葉月君感到深深的挫敗感。
時間也耽誤不得,因為總有人虎視眈眈。
“真是厲害了啊,唐公子。我們上一次見麵的時候你比現在是要闊綽的吧?”
朽月君那番刺耳的話在腦內揮之不去,令人作嘔。
弄丟了辛苦攢來的東西,受到如此指責也是理所應當之事。隻不過唐赫從來不喜歡彆人的指手畫腳。他幾乎從不有求於人,而一旦麵臨這種情況時,不得不忍氣吞聲。
畢竟弄丟東西是事實。
江豆豆怯懦蜷縮在角落。她雖然小,也不傻,知道自己辦錯了事。可她也沒辦法,就是喉嚨裡堵得慌,心裡十分委屈。唐赫不看她,也不說話,隻是捏著鼻梁反複讓自己鎮定。他知道這都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能力不足造成的。
這裡十分偏遠,距離翠萍灘有很長的路。雖然交通不便,但鎮子相對而言比較繁榮,要什麼有什麼。他領著豆豆剛從錢莊出來,才在客棧裡歇腳。朽月君昨天夜裡來過,是來嘲笑他倆……不,他一個人的。
就算他氣得再沒話說,也隻能受著。
但唐赫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出生以來他在悲傷的氣氛中沉浸的足夠久,現在不該浪費時間。將小姑娘安置在客棧後,他很快去藥房配了市麵上能買到的材料。這地方不算太大,又因為車馬稀少,很多藥材欠缺。那些更稀有的玩意就更彆提了。
天暗下來,他提著兩個紙包往回走。剛踏上客棧那條街,他就察覺到了某種令人不快的氣息,可能是故意的。
進了門,他將藥材重重地放在桌上,視線掃過榻上熟睡的小姑娘,質問桌邊坐著的人。
“她怎麼了?”
“如你所見,睡著了。”
朽月君拈著煙杆徐徐吐氣,把一股甜得發膩的煙霧吹到他臉上。唐赫厭惡地把煙掀開。
“我可不信這丫頭在你麵前能這麼安靜。”
“好吧,說的也沒錯。我剛來的時候,是吵了點兒……就吹了口迷煙,讓她先睡了。唉呀,像是唐公子這般沒耐心的人物,這孩子稍微鬨騰些,怕是早沒命了。”
“不會。”
當然不會,為了最終的目的,就算鬨一些他也是能忍耐的,隻不過手段可能沒有現在這般溫和。當初朽月君讓他先去救人時,他就知道那邊耽誤不了,不然等拿到返魂香也不遲。隻是在那種匪窩裡,她怕是活不了太久。能完整地撐到現在,靠的也全是這股順從。
唐赫不喜歡順從的人,充滿……奴性。不過若單單從活物的視角來看,怎樣都無所謂。
“有件事兒,我一直不理解你。”
朽月君很少這麼說,唐赫未免有一絲好奇。
“你為何隻執著於唐鴒,而不是想著將你爹娘都帶回來。就像你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有違陰陽之事,既然已經做了,乾脆做到底呢?”
唐赫微微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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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這種事很淺顯易懂。”
“願聞其詳?”
其實他當真懶得說,尤其對這位發問者。但實際上,他若不說,也絕不會有人聽了。
“沒什麼特彆的原因。他們在我的記憶裡太遠。於情於理上,我應該是思念他們的。我是不嫌麻煩,也不怕背負所謂更多的惡,但他們的死……與我無關。”
朽月君像是聽到了什麼新鮮事,眼睛突然有神了些。
“想不到啊,你倒是分得很清。的確,若不是他們年輕時為愛而做出的那一切,你和你妹妹甚至不會出現在這世上。”
“並不僅僅是你說的原因。大概再早幾年,我會一樣期盼他們能活過來。但現在不同,他們的死,算是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但唐鴒的死責任在我。她隻剩我一個希望的時候,我卻沒能保護她。”
說這件事的時候,唐赫的語氣很自然,就像是單純地陳述出心中所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表達事實。實際上,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原諒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更像是某種補償。
但受到補償與需要補償的人,究竟都該是誰呢。
“你還真是責任分明啊。”朽月君象征性地感慨了一番,“好了,說這些也無趣,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如今所有材料和香爐都在他們手中,嗯,幾乎還是你拱手相送。”
說著,朽月君看了那丫頭一眼。唐赫沒有什麼要說的。即使當初他把東西帶在自己身上也不一定安全,那群人並不需要殺他,也有辦法搶他的東西。強盜的事兒,他從來沒少乾,如今被一群“正派人士”反算了一波,怎麼想都讓人高興不起來。
“兩手準備。”唐赫淡淡地說,“能找到的先備上,至於道具,還需要跟進他們。”
“你還算有想法,是好事。”朽月君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倒也不必這麼麻煩……算你運氣好,我找到了一個……願意幫我們的人。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剩下的,你不必插手。”
“誰?”唐赫有些警覺,能讓他信任的人不多。而這之中,也不完全包括朽月君。
“這不重要。能利用的條件就要用到極致,是不是?剩下的還是交給我吧,事情會變得很有意思。”
“聽上去真讓人期待啊。”
嘴上這麼說,唐赫的眼神卻古怪極了。他篤定這家夥有什麼令人不齒的計劃,但……說實在的,與他無關。不用操心是好事,他唯獨擔心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煉製返魂香,需要的是地獄火。”
葉月君說。
天黑了,施無棄正在收拾後院的洛神砂,明天出太陽再拿出來晾,免得晚上有鳥兒把果子叼走。他正在觀察曬得如何——果皮隻是有些皺,看上去還要曬很久。葉月君突然不知何時就出現在他的身邊,蹲下身,和他一並撥弄著這些果子。
“……啊,是、是嗎?”
施無棄理所當然感到奇怪。葉月君借用香爐的事還沒完成,如今突然幫他考慮,給施無棄一種她是不是快要放棄的錯覺。
“啊,我隨口說說。”葉月君察覺到他的疑惑,感到抱歉,“……不過我能這麼說,其實心裡多少是有些打退堂鼓的吧。”
“也不能這麼說吧。至少您是儘力了的。”施無棄手上繼續忙起來,“但您要相信那個香爐中的妖怪所說的話嗎?我覺得應該多試探幾次。不過不能心急,最好每次都讓默涼親自去試探,免得驚動對方,也讓默涼心裡有個底。”
“嗯,我知道。”葉月君的發出一聲沉沉的歎氣,“其實當初神無君就告誡過我。”
“你沒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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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是說,不知會有怎樣的後果。我當時說,那些邪神的遺物都由人類來看護,那麼一截骨頭應當也成不了什麼氣候。那時,神無君想了想,也不再勸阻我了。我真傻,怎麼能冒這種風險……”
“唔,至少您現在意識到了。”
“有些遲。”她猶豫地說。
“既然意識到了就會做些什麼,我想,不論何時都不遲吧。”
“唉,我花了那麼些年才修煉成人,不想看著小涼變成妖怪。而且變成妖怪以後的他,就不再是他了。”
“莫怪我無情,我可是有什麼說什麼。”施無棄將最後一把洛神砂塞進袋子裡,說,“那又不是你的骨肉,就算真沒做到,仁至義儘也是很給麵子了。”
“那不一樣。”她搖著頭,跟施無棄走回了屋子,“犯了錯就該負責。”
到了晚上,其他人都不在。黛鸞和席煜拉著默涼出去轉了。雖然走過那麼多地方,這個小村子應該沒什麼可看的才對,沒想到那群長不大的孩子總是充滿熱情。老人家今天上午做飯時不慎閃了腰,被山海和慕琬送到郎中那兒去了。老人家倒是很倔,就算黛鸞保證自己能替她看好,她一定要去自己最信任的地方。
屋裡很安靜,隻有三個人,而會呼吸的隻有兩個。
“他們還沒回來啊。”施無棄抱怨似的說,“怎麼著……要不我們先把飯準備上?”
“你會做飯?”
“不會啊。”
“……”
“反正都倒進鍋裡弄熟就行了吧?”
“不是,等等,那你一個人生活時是柒姑娘做麼?”
“她是我控製的我不會做她怎麼會。”
“……那大多數時候,你怎麼吃?下館子?”
“大多數時候我不餓。”
“……”葉月君發出了比先前更重的歎息,“我來吧。”
“咦?你會?”
“我也不會。”
“……”
“反正都倒進鍋裡弄熟就行了吧?”
“……?”
這話是不是剛才有人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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