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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城市邊緣的荒廟裡,現了女人的屍體。
駭人聽聞的消息總是不脛而走。屍體在清晨被運送蔬果的菜農現,進城報了官,又通過早市傳遍大街小巷。經過了無數人的嘴,隻消一個上午,故事的版本便千奇百怪。但無一例外的是,女人的臉上都被劃得一團糟,完全辨認不出原本的模樣。
“是一個瘋丫頭。”老板娘一邊倒茶,一邊歎氣,“唉,真是可惜了。姑娘原本很漂亮的,從遠處嫁過來。她丈夫身子病弱,原本是家人要給他衝喜,才定下的日子……結果當天他就病死了。姑娘一來,就讓婆家人打了一頓,說是她命裡克夫,把她趕出家門。寒冬臘月,家裡又遠,一個財主裝好心領回去,給她欺負了。那天以後她就瘋了,變成叫花子。我們知道她可憐,常常賞她飯吃。可惜了,年紀輕輕天天蓬頭垢麵的,給她打水她就是不洗,就偏偏要鬨……”
“……”聽完這故事,凜山海沒有說話。江湖上類似的事不勝枚舉,不能怪他冷漠。隻不過整個故事裡,有許多值得在意的地方。黛鸞和慕琬相互對視,也覺得蹊蹺。
這手法,他們不是沒見過。甚至他們都想去一趟官府,以認領屍體的名義看一看,是否真的如他們所想,是一個熟人作為。
不過即使灰頭土臉,卻還能被那人給盯上……倒是對他看人的水平頗為敬佩。
“美”本身是錯誤的嗎?是會招致禍患的嗎?
“其實我覺得我不漂亮?”黛鸞撓了撓臉,“他為何會在那天攻擊我呢?”
“自信點,阿鸞很漂亮的。”慕琬認真地說著。
“隻能說是不難看吧。”山海端起杯子,“不過,他為何襲擊你這一點,倒有可能是因為你的郡主身份。不過一路上並沒有再遇到其他人的刁難,倒也很難說。或許隻是一個黛巒城的底下懸賞,被他得知了而已。”
“山海。”慕琬嚴肅地盯著他,“你知道你為什麼一個人嗎?”
“……這話什麼意思,我不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妖怪嗎?”
“……算了,沒事。你當我沒說過。”
山海覺得她很莫名其妙。
但至於為什麼笑麵狼會出現在這裡,的確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他們不確定兩邊是誰先到這裡的——他們昨天才在這所客棧歇腳,而命案似乎也是昨夜生的。莫非是同一個時間麼?這似乎也太巧了。
當初他們覺得,笑麵狼是為了封魔刃或是媧堇華。但媧堇華已被煉成歿影閣之人的五枚令牌,應該是不可能的。封魔刃倒是還有些說法,畢竟霜月君曾經出現在距這裡不遠不近的雪硯穀外。至於是否鶯月君向左衽門委托,他與笑麵狼又有什麼聯係,他們還無從得知。
但最可怕的,是他盯上了雲外鏡。
左衽門是知道雲外鏡的事——畢竟,雪硯宗掌門的妻女就是死在他們手下。那個時候,笑麵狼似乎還不是笑麵狼。這名聲是從左衽門傳出去的,所以他應該沒有參與。不過既然他現在已經入了門,成為知情者也是理所當然的。何況他是那樣強——至少能將葉隱露用內力直直推斷了。
吃飯的時候,不止一桌在討論這件案子。人人都認定,這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笑麵狼乾的。而除此之外,他們還聽到有人在議論其他事情。
“之前死了幾個做生意的,現在又死了個叫花子。虧我們這兒還是中原呢,官府到底管不管事兒的?”
“什麼?之前還死了人嗎?”
“你不知道,我從鄰城來,那兒也才死了人——也是個做生意的。結果剛來這邊,一塊兒跑過商的搭檔又告訴我,你們這裡也死了人,還是商人——晦氣!讓不讓人賺錢了。”
“哦,想起來了。我二叔也說呢,最近做生意的都倒了黴,弄得是人心惶惶。這事兒還沒完呢,又出這笑麵狼的案子。”
三個人聽了一陣,也沒多說什麼,隻覺得回到這中原也不太平。他們下午還是去了躺衙門,演了會戲。黛鸞一眼就看出來,那的確是他的手法。當確定真的是笑麵狼之後,他們的心情反而更加不安了。
總是禍不單行。即使算不上什麼傷筋動骨的大事,他們也運氣都不錯,沒出什麼太大的狀況——當然,施無棄和柒姑娘除外——雖然他們這件事也屬於令人頭痛的範疇。煩惱的小事層層堆疊,聚沙成塔,雖不能把你怎麼樣,卻鑽心撓肺一樣難受,更不知何時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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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幾乎一整天都沒說什麼。到了晚上,連飯也沒怎麼吃。麵前是幾盤涼了的素菜,窗外的冷風還吹個沒完,令人心生煩惱。
凜山海呆呆地望著門口往來的人。客人慢慢變少了,老板娘掃了一眼就餐的人,確認都是住在這裡頭的,就讓小二去關了門。
“今天關門這麼早呀。”黛鸞隨口說了一句。
“也不早啦。”老板娘刨了一口米飯,“最近危險著呢,你們幾個外鄉人也要小心。”
山海向她打聽了起來。
“我們聽聞這裡和周邊,出了數起命案,可有這回事?”
“嗯……的確是這樣。”老板娘停了筷子,“先前零零散散是些商人,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不過死了女人還是頭一個。單單聽上去,應該不是同一個人乾的。”
“嗯,我們早上就聽說都是些商人……那些商人可有什麼相近的地方?不然,怎麼會遭到毒手呢。”
老板娘搖了搖頭:“這我們可就不清楚了,誰說得準呢。”
他們不再說話了,店內隻聽得到碗筷碰撞的清脆聲。但這聲音沒持續一會兒,便傳來了敲門聲。客人們也都豎起耳朵,被這氣氛搞得有些緊張。老板娘使了個眼色,小二跑過去貼在門邊,問是誰,來做什麼。
“住店。”
小二慢手慢腳挪開門栓,往外瞟了一眼,打開了門。
是一位麵容俊俏的男性。他穿著考究的長褂,看上去是一位有些身份的公子,不像什麼壞人。小二見他沒有包袱,便直接引他上樓。
“不急,先倒些溫酒。”客人的聲音很沉穩。
“也是。客官一定凍壞了。”
“還好。”他笑了笑。
那位公子就坐在他們的旁邊,隔著窄窄的過道。山海直直地盯著他,反複上下打量。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明目張膽,但並不打算掩飾——試圖暴露自己的意圖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他希望對方注意到自己輕度的反常,但沒有。
那麼反常的隻能是對方了。
原因……他說不上來。隻是此人從氣質到容貌,再到聲音,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具體一些,他說不上來。但看了一眼慕琬,她似乎也有這樣的感覺。
“敢問客官尊姓大名?咱先給您記上。二樓左轉第三個房間哈。”
“麻煩了。在下舟皿。”
名字倒是陌生的。
老板娘在前台讓賬房記名字,小二跑到後廚熱酒。舟公子拍了拍衣擺的灰,一眼也不曾看向山海他們。但就在這時,他頭也不轉地說了一句話。
“大概,是都去過什麼地方吧。”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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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都沒能在第一時間聽出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很快,山海反應過來了——這個問題似乎是接著他們上一個話題的。那個問題的答案,老板娘無法回答。
那些商人可有什麼相近的地方?
但這有些荒謬。舟皿是才進來的。隔著厚厚的大門,他能聽見什麼呢?可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離他最近的便是他們自己。除此之外,想不出彆的解釋。
至於慕琬和黛鸞,似乎根本沒往那個結束了的話題上想——普通人都不會的。
但凜山海不覺得他是普通人。他是個妖怪。
實際上,他將妖氣隱藏得很好,他險些沒有察覺。做出這樣的判斷,單純是因為直覺。
說來有些奇怪。直覺怎麼能作為判斷的標準呢?但這事兒很難說。乾陰陽師這一行的,許多方麵都是玄之又玄,解釋不清,不能按照慣有的邏輯去推敲。這是憑借這種直覺,他才能帶著阿鸞解決這麼多案子,好好地活到現在。
如果非要扯一個理由出來——或許,對那個問題的回答算是一個。隻有妖怪才能在那樣遠、又隔著門牆的街上,聽到店內的紛紛議論。
他需要確定這個猜測。
“什麼地方?”
山海直白地問出來。這問題讓坐在對麵的慕琬和黛鸞都愣了一些,她們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匪夷所思。黛鸞更是皺著眉,也直白地反問他:
“什麼什麼地方……?你在說什麼?”
慕琬隱約覺得他有什麼打算,但猜不透,隻是什麼都沒說。
坐在身後的舟皿突然出一陣不易察覺的輕笑。山海離得最近,聽得最清楚,但僅是一桌之隔的那兩位姑娘就說不準了。於是他搖搖頭,什麼也沒說,隻是將筷子抬了一下,示意她們也快些吃飯。兩人都覺得莫名其妙,打算吃完飯回屋好好問問他。
但對凜山海而言,他已經知道了。
從舟公子的身上,散出一陣熟悉的妖氣。他是故意為之的,擺明讓山海察覺。可山海見過的妖氣太多,而越強大的妖氣便越複雜,他依然沒能想起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未知令人不安。
“然後……一起乾了些找死的事兒吧。”
兩個姑娘突然將筷子懸停在空中,並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現在她們也明白了——這些話,是接著他們談論過的話題。
小二端來了酒,拿來了小菜。舟皿卻突然站起身,示意他隨他端到樓上去了。
店裡明明還有三兩個客人在小聲交談,他們卻隻感覺世界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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