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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一道黑影衝進火牆。
隻見那些竄天的火焰妖異地蜷曲起來,如蟲子受到刺激的觸角,劇烈地搖晃。火勢受到不知名的外力左右,潰不成軍。慕琬還未察覺什麼,便被人打橫抱起來,衝出重圍。天狗也借機突破了高溫的禁錮。
慕琬被放下來,她驚呼出聲。
“施公子?”
施無棄雖穿越了那些火焰,身上卻沒有任何燒傷的痕跡。仔細看來,火舌完全無法觸碰到他,僅在他衣物與皮膚幾毫厘處便燒不透了。他八成是將靈力纏繞在身上,以防直接接觸到火體。他一手抖開那把扇子——扇子也是普通的紙質,被他的靈氣鍍上了淺光。
他一抬胳膊,反手將扇麵輕拍下去。烈火受到風的指使,直奔著火的主人迎麵而去。隻是火焰撲向他後,原地散去了,那妖怪也不見了身影。
“嗯?”
兩人都不曾注意他的動向。
此時,施無棄感到身後有什麼人探過頭來。那妖怪不知何時就出現在他身後,突然就將頭深深埋在他的肩上。他一驚,用手肘向後猛擊,卻撲了個空。
“你身上有股妖怪的味道。”
“賊喊捉賊!”慕琬大罵。
“真是恭維了。”
他化為火塵在瞬間消散,又重新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僅有一丈之隔。
柒姑娘趕到他們身邊,明明白白地做出了迎戰的手勢。妖怪掃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啊,我想起來了。百骸主施無棄是不是?”
“哦?你認識我?”
“施公子的大名誰沒聽過呢喜歡和妖怪打交道的家夥,怎麼和區區人類廝混在一起?真是替你丟臉。”
“你說什麼鬼話?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慕琬的火氣就沒下去過,天狗一臉凶相,露出尖利的獠牙。
施無棄盯著他的眼睛,隱隱從中看出些許端倪來。
“你莫非”
“哼。”
周圍的火勢忽然小了許多,禦火的妖怪反複看了他們幾眼,從領口取出那支白色煙杆,兀自沉吟良久。
“真是麻煩。算了,浪費時間”
說罷,他搖搖煙杆,揮袖而去。
慕琬本想追上去,卻被施無棄攔下了。
“教訓還不夠麼?你也不是他的對手——至少現在不是。”
施無棄如此教訓著,她一肚子火,卻不好發作。此時嘴硬“就算你不來我也有辦法”並沒有什麼意義,她是清楚的。而且施公子的的確確是救了她一把,這也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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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製造的冰雪在這一帶傾天而下,熄滅了殘餘的火焰。植被冒著嫋嫋的黑煙,在黯淡的月光下顯得如鬼魅般可怖。
兩人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寄宿的夫人家中。山海與阿鸞早就等候多時。見他們灰頭土臉地回來,師徒二人焦慮地詢問起來。慕琬陳述了前因後果,夾雜著對施無棄的抱怨,與被提名者不服氣似的辯解。花了許久,兩個人總算把事情理清楚了。
山海不知她在與他們同行前,除了鶯月君,竟還遇到了那樣可怕的妖怪。他本想追問妖怪的事,施無棄卻打斷了他,一邊倒茶一邊問他:
“彆說這個了。你們白天挨家挨戶問過去,都問出些什麼來了?”
山海微微皺眉,沒再追問。他細細地將白天的事說了一通,阿鸞跟著補充。這山村失蹤了幾人何時失蹤的年歲與職業屍骨埋葬的地方近期的異狀各家的難處
“不過,我起初就有些奇怪,這山雖然豐饒,但還我看村子建設的還不錯,便猜想他們有什麼賺錢的營生。雖然今日造訪了家家戶戶也沒打聽出什麼,但我基本斷定每個當家的,怕都和匪字沾邊。許多東西,都是很遠的地方來的——我甚至看到黛巒城的布藝。”
“說不定是做生意呢”慕琬猜測,“這山很長,有很多往來的商隊都要經過此地吧。”
施無棄冷笑了一聲:“哼,這窮鄉僻壤,有什麼可換的?還不如搶的來錢快。何況早上那姑娘也告訴我,村裡人的確乾了些見不得人的營生。不少被害的屍體,都扔到山溝裡了。”
如此一說,這間屋裡的人都覺得發毛。鬨了一陣,他們又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加上白天那些煩心事兒,誰心裡都覺得不痛快。夜已經深了,卻沒人休息。山海催了阿鸞幾次,可她無動於衷。過不了多久,施無棄忽然站起身,也向門外走去。
“你去哪兒?”慕琬問。
“你猜啊。”
這話聽著讓她氣不打一處來。分明是好心問一句,誰曾想他的答複,不比那妖怪的兩次“與你何乾”更好聽些。
“彆是去白天那姑娘家吧?”
“聰明。猜對無獎。”
說完,他當真走出了門。
山海回憶了一番,他在慕琬的複述裡聽過那個漂亮姑娘,隻是她一語帶過罷了。
“你說的姑娘那樣漂亮,卻住在最遠最破的茅屋裡?”他轉頭問她。
“嗯,她說她是外嫁來的。”
“定有蹊蹺。”
“此話怎講?”
這時候,黛鸞湊上來插了話。
“我們白天問起村裡的人數時,他們的確提及了最遠的一處屋子。看樣子,還險些把那裡忘了。不過那兒住的是個老太太,早就過世了,其他村民也對她不聞不問——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呢。”
山海本想追上施無棄,柒姑娘卻忽然站在了門口,像是誠心要阻攔他們。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但慕琬並不明白。
她歎了口氣,麵露不悅,顯然不想再提及此事。她不由分說拉起阿鸞的手,硬是催她回屋睡覺。阿鸞也不知道哪兒那麼大的神兒,並不想睡,她求助似的向山海伸出手,他隻是麵無表情地擺擺手。
“早點睡。”
剛躺在床上沒多久,阿鸞居然輕易睡著了。看來是真的困,隻是見沒人睡,硬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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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慕琬就沒這樣輕鬆了。白天的一幕幕在腦內生動地演繹著,一遍又一般,讓人煩躁的很。到底是被百骸主那家夥救了一命而不甘心呢,還是因為不能輕巧地應對紅衣妖怪的妖火而憤恨。她都說不清楚,或許都有,於是更加心煩意亂。
說到頭兒,都是自己能力不夠的原因。
要是自己能強一點,再強一點兒,就犯不著被那該死的走無常捉弄得找不到北,也不至於淪落到被施無棄幫一把的地步。
師父啊,說不定也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慕琬仍胡思亂想著,恍惚間她終於有些困了。這時候,窗外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竟然是凜山海。他敲了敲窗戶,立刻從窗外消失了。慕琬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她警覺地從床上坐起來,有些不明所以。
再說施公子,的確來到了白天那棟小小的茅屋外。
上午的時候,她對他說,稱呼白姑娘便可。此時三更半夜,白姑娘竟醒著。她歡快地開了門迎他進來,親昵地挽上他的胳膊。
“施公子當真沒有食言,隻是來的太晚,人家直犯困。哎呀,你身上怎麼這麼多灰土,究竟是乾什麼去了?”
白姑娘說著,忽然鬆開他,去擰一塊乾淨的抹布。施無棄坐在破舊的椅子上,擺擺手,說不打緊,來時不小心摔了下。但他又接著說:
“來之前,我去你提及的山溝望了一眼,就著月光的確看到白骨森森,著實駭人。看來,你誠不欺我,這山村的人都不是什麼善茬。”
“可不是!”白姑娘走上來,殷勤地用濕抹布幫他拍打身上的塵土,“您可一定要替小女做主。而且自從我家男人沒了消息,我是受夠了欺辱,本就家徒四壁,僅存的嫁妝也被他們搶了個一乾二淨。可憐我一個人,過得這番苦日子”
白姑娘低聲抱怨。說著說著,開始啜泣起來。施無棄連忙站起來哄她,她突然就抓著他的袖擺,哀求般地說:
“要不,施公子就留下吧,我一個姑娘家家,沒法在這山裡活下去的”
“哦?是麼。”
施無棄忽然變了臉色,他雙手乾脆地鬆開白姑娘的手臂,抖出那把扇子來。
“我看你小日子過得挺滋潤?隔三差五開開葷,愜意得很。”
白姑娘瞪大了眼睛,眼淚還在打轉。她有些驚恐地望著他。
“您在說什麼呀?我一天到晚隻得挖些野菜充饑,您這話又是”
還未說完,施無棄的臉翻得比書還快,先前的溫柔關切蕩然無存。他毫不客氣地掐上白姑娘的臉,白皙的皮膚泛出紅印來。
“我看你牆頭的鐮刀鋤頭一點汙泥也不帶,除了落上的灰乾淨得很,不像是天天刨地的樣子。再者,僅憑借這點兒東西,你怎麼可能在這窮鄉僻壤活了一年,還這麼水靈?我看村民口中吃人的妖怪,就是你吧”
施無棄倒也沒使太大力,她掙紮著推開,楚楚可憐地說著:“您到底在說什麼啊”
“還跟我裝。”
外麵傳來極其微弱的聲響,白姑娘忽然受驚似的尖叫出聲,躲在施無棄的身後。他走出門,左右看了看,白姑娘便一直跟在後麵,一隻手小心地拉著他的衣角。
緊接著,他瞬間掐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白姑娘被掐住的那隻手,竟伸出極長的指甲,在晦暗的月光中泛著可怖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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