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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不算很大的城。
說是城也隻是名裡帶個城字,它並不比上一站大到哪去。而且居民也不算很多,甚至比匠人雲集的錦桐鄉還要少些,顯得更寬廣了。他們大約花了一天半的行程來到這裡。
再兩天就是端午。這小小的城鎮裡,也隨處可見節日的氣息。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了艾葉與菖蒲,隔幾家店門口就掛著賣雄黃酒的棋子。他們牽著馬,慢慢在道上走著。有店鋪的夥計在門口招呼,吃多少錢送一顆紅油鴨蛋,山海看黛鸞總盯著夥計,就進去了。
他們向夥計打聽了附近的客棧,吃飯的時候,商議了一下計劃。還得再卜一次方位,以確定他們的方向是否發生偏移。
飯後,三人繼續向南走。夥計說這裡的客棧比較偏,在南邊接近郊區的地方。也不大,充其量算個驛站。這倒也無所謂,能歇腳就成。
城中央還是很喧鬨的,大街小巷掛著紅條彩帶,看著喜慶,還有端午的廟會。他們走走停停,兩個姑娘各買了根五彩的手繩,套在右手腕上。有條不寬的河穿過城裡頭,有許多隊伍為後天的龍舟賽演練,一群人圍著看熱鬨。
她們擠不進去,但一旁有撈金魚的,撈上來的可以就地放生到旁邊的江裡頭,結緣積德。山海倒是覺得好笑。一來是這金魚顯然就不是河裡的居民,二來是這片水域肯定撒過細密的網,好在半夜回收起來,第二天接著賣。何況,這樣臨時抱佛腳似的所謂積德,不過是圖個心理安慰,沒什麼意思。好在慕琬明白這個道理,黛鸞也沒什麼興趣,看了一眼就走了。
有時候山海也不太清楚,阿鸞對這類姑娘們喜歡的東西到底是天性冷淡,還是相對同齡人更成熟些——可有時候她好像也挺幼稚的。罷了,也不算壞事。
天稍微安了一些,一些鋪子陸續點起了燈籠。他們穿過了廟會,一下子冷清許多,回了頭,身後一片星星點點的金紅光點,就像剛從一場夢裡醒來似的,恍恍惚惚,沒什麼實感。
再走了一段,好像還是看不到驛站的影子。一旁有一處比較大的宅院,比林家大一些,但比亓家小得多。這裡是宅院的一處後門,門口的街道堆著大大小小的桌椅,碼的整整齊齊。還有些櫃子箱子什麼的,有幾個家丁正往上罩著布,像是準備收工回去了。
山海下了馬,去打聽驛站還有多遠。
“還有點遠呐,等你們走到了,已經二更啦。”
“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了,你們這是?”
“要搬家呢,先把大件兒的都騰出來。老太太說啦,要在端午那天搬完呢。”
“端午?”
山海在腦內粗略地算了算,端午那天倒也不是說不宜搬家動土,隻是一般哪兒有挑這個日子搬走的?五毒外出,人們都在家裡團圓著,這裡是出了什麼事?
“可不是嘛看樣子,您是位道人?哎呀,您可等一等,我回去報一聲彆急哈,馬上就回來!”
夥計忽然撂下手裡的活,匆匆趕回了宅院。進門前還回過身,衝他們揮揮手,生怕他們跑了似的。剩下幾個家丁倒也挺禮貌,手裡忙著,也衝他們點點頭。
“我說,趕緊走吧,不知道還要多遠。你該不會又想多管閒事了?”
慕琬在馬上抱著臂,有些頭疼。
“先聽聽怎麼說。”
黛鸞不知何時跳下馬,悄悄摸了摸那些看上去十分昂貴的桌椅。這附近還有些零零散散的樹樁子,也堆了小物件。沒一會,她又覺得無聊了,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個樹樁上,撐著臉休息起來。
天黑的很快。他們感覺還沒站多久,周遭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這時候,宅院裡發出了明亮的火光,看來是家丁們點起了燈。院裡還有些吵,聲音越來越近,像是許多人走過來。果不其然,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奶奶焦急地邁出門,差點打個趔趄,給家丁與山海都嚇了一跳。緊跟出門的,還有一個不到中年的男子,和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隔著老遠,他們都能聞到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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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道長,請進,快請進!”
老太太神情激動。山海一頭霧水,茫然地回過頭看著慕琬。慕琬還沒說話,方才的回去報信的家丁就極有眼色地牽著她的馬,要往門裡走。
“等等,太沒禮數了”老太太嘟囔著,“來人,去準備轎子,從正門接幾位貴客!”
“不不不——”山海連連擺手,“不必要了,這裡就好,我們——自己走阿鸞!”
慕琬相當失望地抹了一把臉,依稀感覺這人,被套路了。
黛鸞的屁股還沒坐熱,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扭過頭,拍拍衣褲上的圖。就在這時候,她嚇了一跳——她發現,方才自己坐著的木樁上,那扭曲怪異的年輪擰巴著,呈現出十分猙獰的線條了,看著心裡怪瘮的。
“山海,你看這——”
話說了一半,那兩人兩馬都被半請半拉,哄進了門。她這才急急忙忙趕過去,差點被關在了外頭。
進了宅院裡,他們隱約才覺得有些奇怪。雖說這座城人本就不是很多,但這麼大的院子,按理說應該也有不少家仆。隻是,這裡忙活的家丁看來看去,就那麼幾張熟悉的臉。相對來說,這個院子顯得實在是太空曠了也不好說,許多房子是新蓋的,看上去沒幾年。說不定是剛擴充了宅院,顯得大,也沒那麼多資金去請下人。
但既然沒住幾年,何必這麼早就要搬走呢?
中午為了湊個送鴨蛋的錢,這幫人其實有點撐,到了現在還沒消化完。誰知道,老太太又招呼廚子做了滿桌佳肴,一道接著一道往上端。那對夫妻也招呼他們使勁吃,放開吃,彆客氣地吃。說實話他們也沒想著客氣,就是摸摸肚子,實在有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飯桌上,老太太終於為他們解開了疑惑。
原來他們一家姓柏穀,祖上本在朝中當差,後遭奸人陷害,沒落下來。開始還繁榮的柏穀家,隻得搬到這種小地方來,小心地花著祖上的資產,勉強度日。至於為什麼要搬走,理由卻也是相當簡單了。
“院子裡有厲鬼索命!”
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說著。
“就是啊,每天夜裡頭,屋子裡都發出奇怪的聲音來,嚇死人呢。”
柏穀妻在丈夫懷裡嬌聲抱怨著,柏穀少爺連連點頭。
“我們去城裡的寺院拜過了,也去道觀請了人,卻怎麼也不見好。最後,連他們也嚇得不敢再來了。那群臭道士,就知道是在騙錢”柏穀說著,“啊,可不是在說您啊。”
“無礙。具體發生過怎麼樣的事?”
“就這屋裡頭,總是嘎吱作響。先是碗盆,再是桌椅,然後是柱子房梁,整個屋子都跟著嘎吱吱地顫”
山海心裡有了數。
“那,我現在就帶著羅經去看。”
他剛要起身,柏穀妻卻立馬起身,把他按住了。老太太也連忙說:“不急不急,再求您多住些時日吧。留客積德,再能把道長您留住,也能用陽氣懾住那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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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厲鬼,隻是”
“媽說得對啊”柏穀妻連忙給他續上茶,“求您再住些日子吧,有您在,可就不怕那妖魔鬼怪來害人啦。”
看著那女子對凜道長擠眉弄眼,其他人也對他那樣熱情,慕琬和黛鸞感覺自己被全世界遺忘了,兩人隻是默默往嘴裡塞著東西,泄憤似的,想著要吃回被耽誤的時間成本。
家丁為他們騰出老屋子裡的兩間空房。本來大些的房間是明示著給山海的,不過,說是太擠,他被姑娘們轟到小房子了。小小的房間裡,點上蠟燭,畫了卜盤,他又用那損壞的判官筆做了占卜。方向倒是沒錯,仍然指著南,略偏西。看來,還要再往下走。
“山海,你覺得是什麼?”
黛鸞呆呆地盯著桌上的火苗,把下巴放在桌上,懶洋洋地用一隻手撥弄著筆杆。山海燒了占紙,回答說:
“聽著像是家鳴。一般,是叫鳴屋的小妖作祟。但這還不能妄下定論,明天要仔細在院子裡多觀察一番。”
慕琬坐在床邊,歎了口氣。
“唉,我知你是好心。可你不覺得,此事略有蹊蹺?”
“你怎麼總是疑神疑鬼的?”
“你可彆覺得我是嫌麻煩。他們為何如此篤定是厲鬼?聽著就像做了虧心事,怕鬼敲門似的。說起來,這家人可真是偏心得很。”
“你若說你也識得陰陽道,他們便不那麼對你了。”
“我偏不說,誰慣的毛病?你的爛攤子姑奶奶不伺候。”
“好好好,不伺候”
那筆杆差點掉到地上,黛鸞還未反應過來,山海伸出手一把接住,收進袋子裡。她也有些累了,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呼出來。
“山海啊我還是不明白。他們也說了,現在搬,就是想趁著陽氣庇護,避了鬼怪,圖個吉利。隻是我看你那時候表情不好看?”
“是麼,你注意到了”山海有些意外,“東西都快搬空了,我再加阻攔,有些說不過去。但我確實不建議那時搬家動土。”
“為何?”慕琬從床板上跳下來,“不是說端午是一年裡陽氣最重的時候麼?現在搬,的確是”
“此言差矣”山海打斷了她,“你可知端午懸艾葉,掛菖蒲,何意?”
“自然是為了避瘟驅邪啊,等等,你是說”
“這不是把自己往毒裡送麼?”山海搖醒了昏昏欲睡的黛鸞,“你也醒醒,去把你的劍在菖蒲水裡泡一夜。泡好再睡,不要偷懶。”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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