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西的視野裡出現了晃動的光,但比光更濃鬱的是一片有形的黑暗。黑暗侵蝕著她的視野,越來越大,直到她的眼皮完全被揮之不去的黑暗籠罩了,而那片黑暗仍在靠近她……
黑暗在晃動,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在呼吸。但比那片晃動著的黑暗更先一步闖進她思緒的是那鋪天蓋地的痛感——她從來不知道穿越到遊戲裡還會這麼痛!
痛!
好痛!
胸口好痛!
為什麼會這麼痛?!她痛得不能呼吸,就連鼻子都被人給捏住了——等等,怎麼回事?
格蕾西深吸一口氣,一下坐了起來。那片有形的黑暗猛地彈射起步,按在她胸口上的手和捏住她鼻子的手同時閃電般收了回去,整個倒退了兩米開外。
旁邊還有一個蒼老的男聲驚慌失措地響起:“你得小心點兒,先生——天哪,格蕾西!感謝上帝,你醒了,我剛剛簡直嚇壞了……”
那一團有形的黑暗在地上蜷縮起來,陰鬱地變成了一堆。格蕾西心有餘悸地呼吸著,好半天才眨掉因胸口劇痛而分泌的淚水,重新聚焦起視線。她發現自己剛剛正躺在韋恩莊園的門廳附近,而阿爾弗雷德先生和那個至今不肯透露姓名的頭上長角黑衣服男性正半跪在她旁邊,身邊還散落著一地醫療用品。
“我……”格蕾西迷茫地感受著自己胸口那揮之不去的劇痛,用細如蚊蠅的聲音說道,“為什麼……這麼痛……”
“你剛剛呼吸心跳都停止了,連瞳孔都開始渙散,簡直和真的死了一樣!我和先——和這位蝙蝠俠拚命搶救你,給你做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可能不慎傷到了你的肋骨——”老人關切地看著她,給她出示手裡的針劑,“後來蝙蝠俠覺得你可能對蝙蝠的毛發過敏,我趕緊去從廢墟裡找到了以前儲存的過敏針劑。謝天謝地,你醒了過來,不然我真的會帶著良心的譴責躺進墳墓……”
“謝謝你們救我。其實我對蝙蝠毛不過敏。”格蕾西無力地說,伸手指了一下蝙蝠俠,“你看,我對他不過敏。”
“我身上不長蝙蝠毛。”蝙蝠俠陰鬱地回答。
“真可憐……我很抱歉。”格蕾西同情地說,咬著牙勉強從地上爬了起來,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驚恐地朝阿爾弗雷德伸出雙手:“我有沒有丟東西?我身上一共也隻有500塊錢——”
管家連忙攙住她的胳膊,依舊滿臉擔心,努力放緩聲音讓她安心:“我們把你送上來的時候,你的包裡滾出來了幾塊石頭,但是其他的東西應該沒丟……如果那些石料很重要的話,我這就找人再下去幫你撿起來。”
格蕾西的整個視野跟著她那搶救之後隻剩一層血皮的血條晃了晃。她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太好了,那不重要,謝謝你們。嗯……這裡有沒有……吃的?”
阿爾弗雷德在犄角旮旯裡翻出一包堅果能量棒的時候看起來快要流淚了,似乎因為韋恩大宅廚房坍塌這件事愧疚不已。這位老人家肯定廚藝不錯,而且相當受大宅主人們的歡迎。(“太令人難過了,我本來今天想燉了那條最好的火腿。現在隻有這個可以吃了,這是迪克少爺藏起來的零食……哦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快吃吧,格蕾西,我相信迪克少爺肯定更喜歡我做的小餅乾——在廚房修好之後,當然。”)
格蕾西拿著那包能量棒,一口一個地把它們塞進喉嚨深處,嘴裡發出清脆的咀嚼聲。她胸口的疼痛和呼吸的困難隨著食物的攝入開始迅速減輕,就像她的血條也正在逐漸補滿一樣。阿爾弗雷德擔憂而慈愛地看著她。
在狼吞虎咽的間隙,格蕾西好奇地問起了這座大宅的主人。根據管家的說法,宅子裡原本住著體麵的韋恩一家,每個人都是難得一見的好人。隻是現在迪克少爺在隔壁城市工作,提姆少爺正巧去了歐洲,韋恩老爺——哦——他昨夜不知道去哪“社交”了,上帝保佑他。
蝙蝠俠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真想認識一下他們。可他們回來之後該住哪呢?這裡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垮塌。”格蕾西望著破損的宅邸沉思,“不知道重建這座宅子要多久……”
叮的一下,韋恩大宅中央破裂的那個深深的洞穴上方立馬跳出了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圖標,以及後麵帶著金幣圖案的數字。
【收集精煉鋼鐵*100、混凝土*200、大理石*400、粘土*500、純銀錠*50、木頭*999、石頭*999、《全能機械操作技巧》*1以修複韋恩大宅&bp;】
【或向韋恩企業支付$3,500,000&bp;以雇傭一支專業施工隊修複韋恩大宅。Wae時刻助力您的美好生活!】
格蕾西:“……”
她呆呆地把手裡的能量棒塞進喉嚨裡,停下了動作。阿爾弗雷德似乎對於她連吃十一根能量棒的行為有些擔心,但每次他剛想開口阻止,格蕾西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撕咬下一根,動作之連貫利索讓他無從打斷。這下終於找到了機會,他立馬準備勸說她先緩緩。
但還沒等管家開口,就見格蕾西的目光忽然放空,接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真心發問,她轉過頭,對著阿爾弗雷德說道:“韋恩企業是怎麼回事?”
“……”阿爾弗雷德沉默片刻,把這理解為了對韋恩集團建築業質量的控訴,於是委婉地問道,“您說您以前是在哪工作來著?”
格蕾西立馬開始絞儘腦汁地回憶自己進入遊戲最開始時播放的過場動畫——她看到自己收到了爺爺留下的秘密信件,於是在某家大企業工作時因無法忍受按部就班的工作機製,拍案而起憤而離職,回到爺爺所鐘愛的那片秘密之地。
這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唯一的問題就是,因為播放過場動畫時她穿越了,震撼之下她完全沒注意到劇情細節。
“好像是……好像是……”格蕾西說,“大都會的……呃……W-A---E集團分部!怎麼拚來著……韋恩?”
“哈哈,那我們真有緣分。”阿爾弗雷德乾笑一聲,十分溫柔地說,“等你去過市區就能看到韋恩旗下建築的防震質量了,格蕾西。這座大宅是個意外……千萬彆擔心。你還想吃點什麼嗎?”
*
格蕾西沒擔心韋恩建築的防震質量——反正她的房子又不是韋恩建的。她打算這就去哥譚市區看看,到底有多少建築在昨晚的地震過後屹立不倒:那多多少少肯定是她將來的任務地點。
可是當她告辭回到自家莊園之後,卻發現有個不速之客正在她的房子前麵等她。這人麵容堅毅,高大強壯,穿著警用夾克,襯衫的袖口挽了起來,露出緊繃結實的小臂。他一見到格蕾西穿過被暴力劈開的道路就立馬迎了上來:“你好!你是米勒莊園的住戶嗎?”
格蕾西眼前一亮,望著這位迎上來的新PC:“你好!我是格蕾西。你需要幫助嗎?”
“是的。”那人立馬伸出滿是老繭的手和她握了握,焦慮地說道,“我是霍克,霍克警探。如你所見,我是一名警察。我昨天正好來布裡斯托爾郡看望一個朋友——可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格蕾西鼓勵地望著他,等他往下說。
霍克警探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你看,我一脫身就想立馬回城裡去,跟我們警長彙合,然後去救人——可我的車被地震砸爛了。我剛剛去了碼頭邊上,那也根本沒有船。離我朋友家裡最近的恰好是你這個莊園,所以我想……如果你有任何交通工具,能否……?”
“去市區?”格蕾西眨了眨眼,“哦,我正好也要去。我可以載你一起,如果你不介意……”
霍克警探眼神亮了起來,連連點頭:“當然,當然,時間緊張。那我們這就動身吧?你的交通工具在哪呢?摩托?轎車?”
“稍等一下,我找找……”格蕾西說著,一路穿過狹窄小路上高過頭頂的雜草,走到了她那倒塌的“莊園大宅”廢墟旁邊。霍克警探迷惑不解地看著她,試圖跟上她,但一時間沒能像她一樣精確地找到雜草中間的路,被拖慢了腳步。
在廢墟側麵,一塊方形的地麵上鋪設著長滿青苔的石板,硬木搭建的梁柱爬滿滕蔓,已經半塌。
兩行字又徐徐在格蕾西眼前浮現了出來:
【收集木材*100&bp;石頭*50&bp;以初步修複破損的馬廄使之恢複使用】
【或向韋恩企業支付$25,000&bp;以雇傭一支專業施工隊徹底修複破損的馬廄。Wae時刻助力您的美好生活!】
格蕾西毫不猶豫地從包裡往外掏出了木材和石頭——有一大半是在去韋恩莊園的路上為了清理道路而收集的,現在看來十分實用。她拿出材料堆放在馬廄前,身體立馬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將斧頭和鎬子揮舞得上下翻飛,沒多時就把馬廄廢墟歪歪扭扭地重新支撐了起來,全程還沒用到十分鐘。
儘管這個修好的馬廄看起來就像一個十歲孩子的第一件手工課作業的放大版,從造型到製作都有一種認真又糊弄的樸實感,格蕾西還是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期待地看著它。
隨著她停下動作,不遠處傳來一聲響鼻,一匹棕色的駿馬不知道從哪兒穿過重重密草直奔馬廄,還十分親密地用頭碰了碰她。霍克警探也總算精疲力竭地從那些高草中間穿過來了。他喘著氣說:“你的……莊園……真是……頗有野趣啊。可以走了呃……”
他瞪著格蕾西,和廢墟旁邊看起來格格不入的馬廄,和馬廄裡那匹看起來年紀不大的棕馬。
“你的交通工具是馬??”他失聲道。
“怎麼,市區不能騎馬?”格蕾西十分緊張地反問。
霍克警探看起來有點痛苦。他組織了好一會語言才說:“也不是……但是……馬……你……我……”
“彆說那麼多了,警探!”格蕾西說著,翻身上馬,嘚嘚騎到他身邊,熱情地拍了拍馬鞍,“你坐我前麵?還是坐我後麵?我會騎很快的!”
“我……”霍克警探倒退了一步,表情抗拒,“我還是去借輛車吧……”
*
“怎麼樣!”格蕾西扯著嗓子對前麵喊道,“比車快吧!”
霍克警探蜷縮在她身前,頭發被狂風吹得倒向腦後,兩腿死死夾著馬鞍,表情麻木,也不知道究竟聽沒聽見她的話。格蕾西操縱著她的馬以相當違反物理學常識的方式直角繞過一塊攔路的落石,霍克警探整個人往外一歪,又不知怎麼調整了重心,重新在馬背上坐穩了。
“你的馬術也不錯啊,警探!”格蕾西稱讚道,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包裡掏出一棵蒲公英,往前麵一遞:“送你禮物!”
霍克警探的表情和肢體動作同時寫滿拒絕。與此同時,一行文字提示蹦了出來:
【你今天已經給???送過禮物了,不能再送了!】
格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