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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6章 主君醒了,問起衛姑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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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座上的人如今是崔老先生,那個前些日子才尋了叔父舅母來揭穿她身份的人。

見人都到齊了,這便開口命道,“給她口水喝,讓她說話。”

有人領命上前來,果真給了她一口水。

有了水喝,這火燒火燎一整日的喉腔總算有了一點兒的鬆快。細想來,她好似自進了春深宮就不曾進進過水,也不曾再吃過什麼東西了。

然而隻灌了兩三口,就再不肯給了。

也是了,若她果真是毒害王父的細作,那麼連這兩三口水都不會有的。

有的隻會是嚴刑拷打,直至打死,刺死,燒死,絞死。

但對細作,最常見的是“生不如死”,譬如這城門一吊。

見她飲了水,那老夫子便問,“毒是你下的?”

阿磐隻有二字可回,“不是。”

過了片刻,那老夫子才開了口,不算狠厲,也句句在理。

“托你的福,王父中毒,至今未醒。但你不必憂心,我如今既來主持事務,必也出於公心,才能服眾。因此,雖不喜歡你,但也不會冤枉了你,再叫我鳳玄失望。”

那老夫子還說,“白日見過你的人,全都一一帶了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仔細問一問就知道了。”

阿磐想,也許吧。

不要了她的命,便算先生大義,先生仁慈,哪還敢指望先生查個清楚。

能保她周全的,從來都隻有謝玄一人。

這入夜後的審訊,重點問起了兩件事,兩個人。

一件是粥。

誰煮的粥,何時煮的,如何送的,這中途遇見過什麼人,什麼事,人證又在何處。

譙樓內這些候著的皆是當日人證,一個個上前回話,都說是衛美人煮的粥,也是衛美人送的粥,不會有錯。

若問他們可看清了,他們便仔細打量。

說衛美人煮粥時所穿的,就是身上這件衣袍,如今雖磨得幾乎看不出模樣,但仍舊不難辨認。

因為衛美人得王父專寵,她的衣袍是如今邶宮裡最好的。

何況,如今邶宮一共也才幾個女子,唯有衛美人最好看,豈能認錯了。

又何況,發髻便是衛美人尋常的發髻,簪飾也都是衛美人尋常的簪飾,這錯不了。

阿磐恍然,原來這便是四美成日去正宮的緣故,成日去正宮,穿的戴的插的,全都極力模仿,至毒殺當日,與她已有了個八九分的相似。

若不是麵對麵仔細看正臉,那些粗枝大葉的將軍啊,甲士啊,役夫啊,婆子啊,怎能分辨出來。

這一切都布局得天衣無縫,而阿磐呢,而她卻疏於防備。

崔老先生道,“據老夫所知,白日未去宴飲的,還有餘姬。餘姬!旁人都去了,你又在何處,在乾什麼?”

餘姬聞聲上前,跪地抹淚,“奴家自夜裡就一直鬨肚子,天亮前才睡著。奴家怎麼不想去,誰不想去王父近前侍奉?是奴家睡過頭了,那幾個黑心肝的都溜了走了,一個也不肯叫我”

當真能演一出好戲啊。

崔老先生又問,“衛美人自離席到回去,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這一盞茶的工夫,怎能煮出一罐子粥來?”

餘姬道,“粥是她自己一早就煮上的,崔先生不信就問殿裡侍奉的,她是煮好了,自己要去取的。與奴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殿內侍奉的已經死了一個陶姬,除了陶姬,還餘下春姬、曹姬和鄭姬,崔老先生這便問起了春曹鄭三姬。

因了鄭姬是王父的人,便尤其問起鄭姬。

鄭姬沒什麼彆的可說的,就連阿磐自己也沒什麼彆的可說的,她確實在殿裡說了這樣的話——“我來時煮了木蘭粥”。

何況曹姬還指認,被攆出大殿後,親眼看見衛美人回正宮取粥。

一件是兵。

誰報的信,報給了誰,王父近衛有自己的一套應急救援係統,信號一發,一盞茶的工夫就要見人。

那救兵呢?去哪兒了?乾什麼了?為何遲遲不來?

他們問起了周子胥。

周子胥低頭蹙眉,“是衛美人來報信,給了末將主君的扳指,這扳指是主君貼身之物,主君不會輕易取下,末將知道必是主人有了危險。”

“隻是末將帶人來時,於宮門遇到埋伏,折了不少人,險些沒有衝殺進來。那些埋伏的不似長平侯的人,是殺手作派,路數看起來眼熟,像是千機門的人”

哦,原來,他也是被千機門的人攔住了。

是了,他身上帶血的衣袍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換,發絲也亂糟糟的,看著吃了不少的虧。

樁樁件件,皆指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衛美人,就是細作。

至此,審訊便算結束了。

崔老先生擲來紙筆命道,“今日都問個清楚,也叫你死個明白,既沒有異議,就簽字畫押吧。”

這才是崔老先生入夜審訊的目的吧,問的清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她死個明白,更要把這畫了押的罪狀呈送王父。

好叫王父死心,也給王父一個交代。

從知道崔老先生要回來主持事務時,阿磐就猜到了今日的結局。

不管細作是不是她,下藥的是不是她,在崔老先生麵前,都不那麼重要。

既有心要趕她走,這便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何況證據齊全,人贓並獲。

日暮途窮了,再沒有旁的路可走。

她沒有下毒,怎能畫押啊。若是謝玄醒來,見了她的罪狀,該有多失望啊。

真想把那假死藥吞進腹中,就此一了百了啊。

她的手就在那裡,早變了紫色的一雙手,至此時也依舊不曾變回原本的白。

而此時,那雙紫色的手就在邶宮的白玉地磚上擱著,她抬不起來。

她抬得起抬不起也不重要,有人上前將那罪狀送至她麵前,紅泥在她指腹上摁了,又將那摁了紅泥的指腹,在罪狀上重重摁下。

至此,便算完了。

她再沒有什麼可問的,也再沒有什麼可說的,這具身子也幾乎廢了,隨意動彈不得,由著旁人如何處置,全都憑他。

鄭姬好心,給了她一件袍子裹身,臨走時,還給了她幾口吃的。

“你害了主君,我原不該管你,但知道主君心思。你總算做過美人,我有心全了你的臉麵,崔先生的意思是仍舊要上城門,勢必引出背後的人。能不能活,都看你自己了。”

鄭姬還說,“我還要多問你一句,你若是千機門的人,就告訴我解藥到底是什麼。”

阿磐哪裡知道是什麼毒,又怎麼知道究竟什麼才是解藥。

不知道,便又被架出了譙樓,繩子一捆,也又一次被吊上城門。

從這漏夜吊到月上中天,他們要引出洞的蛇遲遲沒有出現,而她已被吊得氣息奄奄。

昏昏沉沉間,聽見有人亟亟奔來,很快就聽見城樓上有人說話,說,“快!快放人下來!”

看守的人便問,“怎麼了?”

“主君醒了,問起了衛姑娘。”

恍恍惚惚的,阿磐被人從城門放了下來。

來人問,“還活著嗎?”

“有氣兒,還有氣兒。”

“主君問什麼?”

“問起衛姑娘在哪兒。”

“跟前的人怎麼回的?”

“說衛姑娘還被押著呢。”

“主君可見過了認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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