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清淺哽咽了一下,眸光暗淡,慢慢道:“五哥,你也要多加小心,咱們,咱們還要一起,重返通靈穀的。”
靈骨的笑容愈發苦澀,眉心的朱砂忽明忽暗的閃動:“好了,我先回萬清宗那裡了,藏寶之地開啟前,你我就莫要再見麵了。”
即墨清淺斟了一杯酒,遞給靈骨,心潮起伏的厲害,總有些心驚肉跳:“五哥,保重。”
靈骨颯然的一飲而儘,低低一笑,極利落的翻窗離開。
就在天一宗浩浩蕩蕩一大堆人抵達潯陽城的當夜,數十名灰袍人踏著夜色,騎著高頭大馬,也趕到了城外,那馬生的極為奇特,頭上頂著一對樹枝狀的白色長角,一圈圈白色光芒將馬匹和馬匹上的灰袍人籠罩其中。
如今夜深人靜,城中宵禁了,城門也關閉了,尋常之人也進不來,出不去了。
可這群灰袍人並非尋常之人,隻見其中一人催馬來到隊伍最前頭的黑袍男子身旁,低聲說了幾句,便微微頷首,走到城門前,與守城士兵又說了幾句話,給他看了一塊黑漆漆的牌子,守城士兵就忙著招呼人,打開城門,放這一行人進了城。
夜色深沉,城中靜悄悄的,隻有這一行人的影子,綽約落於地上。
這一行人最前頭,並駕齊驅兩個男子,一個通體黑袍,年逾五旬,正是萬毒宗的宗主斑蝥,另一個身披青衫,三十上下,深眸微眯,正是龍族的六殿下空青。
這二人走到街口處,斑蝥向後抬了抬手,身後的弟子們頓時識趣的停在了遠處,他環顧四圍,見左右無人,才沉聲道:“六殿下,到了,你我就在此地分開罷。”
空青的神情陰鬱了幾分,微微點頭:“也好,你我分頭行動,進了藏寶之地,再傳信罷。”
言罷,二人像是從未認識過一般,一左一右分頭離開。
萬毒宗那一行人,行進的極快,轉瞬間,便悄無聲息的投入蒼茫夜色中。
街巷裡空蕩蕩的,隻有空青牽著馬慢慢前行,冷冷的月色投下來,這一人一馬的影子,拉的纖長。
走出去沒有多遠,空青驀然停了下來,耳廓動了一下,冷眸一眯,含笑道:“三哥,彆藏了,你尾巴都露出來了。”
話音方落,虛空泛起一陣漣漪,文元從夜色中走出來,笑嘻嘻的歎道:“老六,你現如今是越發厲害了,我在你麵前,是半點行跡也藏不住了。”
空青笑道:“三哥,你怎麼跟來了,這是怕我辦砸了差事,還是也想在藏寶之地分一杯羹啊。”
文元哀哀歎了一口氣:“還分一杯羹呢,老六,澤蘭跑了,我是追著她過來的。”
“甚麼。”空青神情大變,心一分分墜到穀底,神慌不已:“怎麼,跑了,她怎麼會跑了,我不是讓你送她回族中麼。”
文元懊悔不已:“我這不是,這不是一個沒留神,她就跑了麼,我追著她的氣息,一路追到這裡,可氣息就沒了,線索也斷了。”
聽得此話,空青的臉色更加難看,眉心緊蹙,愁腸百結:“這,我好不容易才拔除了她體內的人族氣息,這,她怎麼,若這回她再破了鐵律,沾染上人族氣息,我就是拚了一身修為不要,也幫不了她了啊。三哥,這可如何是好啊。”
文元跺了跺腳,決然道:“老六,咱們今夜拚了一夜不睡,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搜個遍。”
空青凝神想了想,搖了搖頭:“太麻煩了,澤蘭既然趕來此地,定然是來找問劍書院的白參的,咱們設法找到問劍書院的落腳之處,應當就能找到澤蘭的下落了。”
文元點頭:“好,咱們分頭去找。”
潯陽城近水,一花一木,一樓一台,都浸染的濕漉漉的,連月華也帶著濕潤的氣息。
染了水霧的昏黃月華照亮屋內一角,灑落到腳踏上並排擱著的兩雙鞋履上。
一雙天水碧繡如意雲紋男靴,一雙杏黃色繡蕙蘭女鞋。
不遠處的地上,扔了兩身兒淩亂的衣裳。
帳幔深處傳來一聲白參的淺笑:“怎麼醒了,累了就多睡會兒,我這裡安全得很,不會有外人來的。”
澤蘭挪動了下身子,伏在白參的胸膛上,一隻白膩如玉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龐:“我不累,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高興。”
白參臉上掛著笑,手一刻不停的摸著澤蘭光滑的肩頭:“我知道,我也離不開你,可是藏寶之地太過危險,你修為不高,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你不讓我去,那你也彆去,我也不想讓你去冒險。”澤蘭在白參的胸口扭了扭身子,撒嬌道。
白參捏了捏澤蘭的肩頭,雙眸似水,脈脈含情:“我必須去,聽聞藏寶之地中鬼帝夜合的遺寶中,有一枚長生丹,可洗經易髓,增加壽元,澤蘭,我是人族,可你是妖族,我如今的修為,也隻有區區不足二百年的壽命,我不想我死後,你要孤獨千年,我想陪你長久一些,我想與你白頭偕老。”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字字動人心腸,澤蘭聽得心旌搖曳,雙眸盈盈含淚,黏在白參身上不肯起來:“我也想和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白參哥哥,我,”
她對白參是一片天真愛慕之心,但卻從未對他提及過自己的出身,並非有意隱瞞,隻是自己的身份太過顯赫,她生怕嚇著他,故而才一直以一個尋常妖族麵對白參。她的淚慢慢流到白參胸口,喃喃道:“我,我可以去求我爹爹,求他給你洗經易髓,增命延壽,這樣,你就不用去冒險了。”
白參曾探過澤蘭的神魂,隱隱察覺到龍影的模樣,他素來清楚知道龍族是妖族的大族,既然是大族,那麼真正身份貴重,修為高深的族人,一定是不能隨意離開妖族地界的,或者說,像澤蘭這般修為低微,連人族修仙者都不如的,那必定是龍族中最微末的族人,不值一提,自己即便坑害了她,也不會惹出甚麼潑天大禍,故而他從未往彆處深想。
他是花中老手,素知如何挑弄姑娘的心,叫她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他搖了搖頭,含笑道:“澤蘭,我知道你一心為我,可我也要為我們的以後打算,若我一心依附於你父親,必然會遭輕視,那他就更不肯將你許配給我了,我必要自己闖出一番名堂,名正言順的迎娶你。”
澤蘭隻覺白參是她心中最偉岸不過的男子,比之父親也不差分毫,連連認同點頭,喃喃道:“可是,可是我這樣跑出來,我三哥一定會循著我的氣息找到我的,白參哥哥,我不想離開你。”
白參猛然翻了個身兒,將澤蘭壓在身下,笑的彆有意味:“你不是說,隻要你和我在一起,我的氣息就能掩蓋你的氣息麼。”
澤蘭刹那間紅了臉,又羞又怯的點了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白參走出帳幔,披上一襲天水碧寢衣,將帳幔掛在雕花銅鉤上,他慢慢坐在床沿兒,定定望著那沉沉睡過去的少女。
少女臉頰上殘紅漸退,汗水浸透了鬢邊,顯然是累的極了。
望著望著,白參原本柔情似水的眸光漸漸變得淩厲冷然,他雙手狠狠一催,一記法決落於昏睡不醒的少女身上。
少女的身軀狠狠顫抖了一下,眉心緊蹙,臉上呈現出痛苦神色,掙紮著呻吟了一聲,但即便是這般痛苦,她竟然都沒有醒過來。
白參單手輕揮,一枚晶瑩剔透的圓珠從少女眉心處浮現出來,悠悠蕩蕩的飄蕩在虛空中,定睛相望,圓珠深處封著一條青龍虛影,與空青曾經催動的那條龍影十分相像,隻是太過羸弱不堪了些。
“雖說你是龍族,可這修為也太低了些,不過,幸而你的修為低微,我才能輕易以人族氣息掩蓋了你身上的妖族氣息,才能如此輕易的控製你的精元內丹。”白參輕輕笑了笑,笑聲有些陰森,並不像他往日謙和君子的模樣。
他百般不舍的摸著錦被之下,少女未著寸縷的身軀,目露貪婪之色,嘖了嘖嘴:“你這幅身子還真是人間尤物,讓人流連不已,莫非妖族女子都似你這般善於床笫之歡麼,那麼,我還真的要走一趟妖族,多嘗一嘗了。”
白參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喃喃自語了半晌,才衝著那枚透明圓珠輕輕點了一下,指端逸出一痕劍影,源源不絕的沒入圓珠,將其內的龍影牢牢鎖住。
他口中法訣一變,手指緩緩下移,透明圓珠隨著他的指端,再度沒入少女的眉心。
與此同時,少女的身軀竟慢慢化為虛無,最終消失不見了。
白參點了點頭,反手一掌,按在少女留下的衣裳和鞋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