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峰真選了計算機,四人對視一眼,沒再多言。
畢竟,今兒個才頭一回碰麵,各自心裡都揣著分寸,不至於交淺言深,壞了規矩。
話題嘛,輕輕一撥就轉了向。
四個人中的謝洪先開了口,聊起了剛才報道的事情,餘三華跟著接上談大學的專業,鄧永亮則說不知道什麼時候軍訓,不能打實彈?
陳峰也自然加入了他們的聊天,氛圍漸漸熱絡。
王峰和陳峰的名字相同,就是姓不一樣,兩個人也聊得格外多。
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寢室又來了三個人。
周旭,戴著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羅中立,個子不高,但是笑容燦爛;最後一個,便是那名字特彆引人注目的暴建國。
他一報名字,大家的目光就不自覺地被他吸引過去。
“哎,暴建國,你這名字可真有講究啊!”謝洪第一個開口,“馬克思說過,暴力是每一個孕育著新社會的舊社會的助產婆。你這名字,是不是預示著啥大變革啊?”
餘三華也笑了,接話道:“哈哈,槍杆子裡麵出政權。建國需要暴力,沒毛病啊!”
鄧永亮眨眨眼,加入了討論:“這年頭,打倒美帝蘇修,靠啥?暴力有時候也是必要的嘛。”
周旭推了推眼鏡,思考狀:“不過話說回來,曆史上的改朝換代,哪次不是伴隨著血腥和暴力?”
羅中立則是拍了拍暴建國的肩膀,笑道:“建國,不管名字咋來的,咱們以後都是兄弟了。你這名字,聽起來就有力量,以後有啥需要暴力的活兒,你得上啊!”
暴建國也被逗樂了,咧嘴一笑:“你們這幫家夥,拿我名字開涮是吧?不過說得也是,名字嘛,就是個代號,重要的是咱們能在這兒聚一塊兒,以後就是兄弟了!”
大家夥兒圍坐一圈,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
陳峰坐在那兒,話不多,仔細觀察著這些即將共度四年的室友。他發現,每個人身上都藏著故事,挺有意思。
這年頭能考上大學的,學問如何暫且不論,但至少都是不缺毅力的。
從他們聊天的內容裡,陳峰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想要改變現狀的渴望。
原本,陳峰以為自己來讀大學算是年紀大的了。
可一看這些室友,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除了暴建國,其他人的年紀都比他大。
比如那個戴眼鏡、高高瘦瘦,看起來很斯文的周旭,家裡都有兩個孩子了。周旭是知青出身,後來娶了個農村姑娘。恢複高考後,他一舉考上了寧海大學。
類似的情況還有羅中立和王峰,他們也結了婚,媳婦兒都在農村。
不過,最讓人吃驚的還是鄧永亮。
他是寢室裡年紀最大的,今年都三十五了。鄧永亮不僅結過婚,還離過婚。考上寧海大學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和前妻辦了離婚。
最後,寢室裡開始排座次。
鄧永亮年紀最大,理所當然地成了老大。
接下來是周旭、羅中立和王峰。
在沒結過婚的人裡,謝洪排在老五,餘三華是老六,陳峰就成了老七。至於暴建國,他年紀最小,隻能排在最後,當了老八。
這時候,也差不多到飯點了,鄧永亮笑道:“咱都一個寢室的兄弟了,我作為老大,不請你們吃頓飯哪成?走吧,外頭找個好館子搓一頓!”
大家夥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犯嘀咕,這年頭錢包癟得跟紙片似的,誰也不想往外頭花錢。
雖然鄧永亮說他請客,但是人家今天請了你,回頭你不得請回來嗎?
最後還是周旭先開了口:“老大,心意領了,食堂其實挺不錯的,實惠又方便。”
鄧永亮眉頭一皺,不樂意了:“這哪行?咱們以後幾年都得一塊兒過呢,今兒個第一次見麵,怎麼著也得有個好彩頭。再說,我這當老大的,頭一回請客,你們總不能不給我麵子吧?”
這話一出,寢室裡瞬間安靜了,誰也不好再推辭。
這時,周旭又說:“老大你請客,那酒水算我的,誰讓我是二哥呢!”
羅中立見狀,也趕緊表態:“那我去打兩個鹵菜,聽說咱寧大食堂那幾道招牌菜,味道好得很。”
王峰說:“那等軍訓一完,下一頓算我的。”
鄧永亮連連擺手:“不用不用,能認識你們幾個兄弟,我高興!今兒個就我請了!”
正當大家爭得不可開交時,陳峰慢悠悠地說:“各位,彆爭了。瞧瞧今天報到那陣仗,晚上外麵飯店肯定人滿為患,咱還不如各自去食堂打點菜回來,寢室裡聚餐。去晚了,食堂的菜可都沒了!”
大家半信半疑,出去轉了一圈,發現果真如此,於是火急火燎地奔回食堂。
一番搶購,好不容易湊齊了五葷三素,再出來,食堂裡已所剩無幾。新生太多,學校還沒緩過神來,菜量明顯不夠。
回到寢室,眾人直呼陳峰“神算子”,要不是他,今晚估計隻能啃掛麵了。
菜上桌,酒滿杯,話匣子也打開了。
男人嘛,聊的無非就是夢想和姑娘,一半一半。
鄧永亮幾個農村出來的大齡知青,心心念念的就是畢業後能分個好工作,留在城裡,再也不回那窮山溝了。
說到這,鄧永亮也不藏著掖著,提起了自己的離婚事兒:“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咋想,肯定有人說我陳世美。但自個兒的苦自個兒知道,她是個好女人,可咱倆沒話說。原先想著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找個能持家的女人過日子。這一恢複高考,我心又活了。”
周旭他們幾個聽得直點頭,這心情,他們能懂。
鄧永亮接著說:“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就知道,跟她過不到一塊兒去了。長痛不如短痛,早點離了,她年輕還能再找。”
王峰說:“這話挺實在,老大你也是用心良苦了。”
周旭也點頭:“還好沒孩子,不然你可沒這麼灑脫。”
鄧永亮苦笑:“有孩子的話,還真說不定。反正我現在這樣,希望她過得好就行。”
聊到這兒,陳峰注意到羅中立,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卻一直沉默,隻是聽彆人說,自己不怎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