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這個給你，每日服用一粒。”
方成朗抬手接過崔玨扔來的玉瓶。
拔開瓶塞，輕輕嗅了嗅。
一股清涼的氣息鑽入鼻腔。
嗯，是凝神丹的味道。
它的功效是平心靜氣，固守本元。
方成朗眼中閃過一抹嘲弄。
他盤坐在樹上，居高臨下地俯視崔玨。
“阿玨，直到現在你還以為困住我的是心魔嗎？”
“難道不是嗎。”
崔玨仰起頭，反問道。
因為久等不到虞昭到來，他們已於一月前轉移到離沼澤林最近的城池住下。
唯有方成朗固執己見，不願離開，任憑他們師兄弟幾人輪番勸說也不為所動，最後還把小師妹給氣哭了。
崔玨看著方成朗，滿目痛惜。
他的大師兄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君子劍，溫文爾雅，端方正直。
而眼前的大師兄神情憔悴，眼下青黑，哪裡還有半分君子劍的氣魄。
這不是入魔是什麼？
方成朗把玩著手中的玉瓶，突然問：“阿玨精通煉丹之術，不知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名為蝕骨丹的丹藥？”
崔玨一怔，點頭，心下卻是有些疑惑。
蝕骨丹的丹方是他從師尊贈予他的一本古籍中發現的，極為難尋，大師兄又是從何處知曉蝕骨丹的？
“阿玨可曾煉製過？”
“不曾。”
“為何？”
崔玨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蝕骨丹雖不是劇毒的丹藥，但服用後全身骨骼會像是被蟲蝕一般劇痛無比，整個過程會持續一天一夜。我嫌此丹的藥效太過，因此不曾煉製。”
方成朗聽完竟含笑鼓起掌來。
“好，沒想到我的四師弟還有一副菩薩心腸，大師兄真是替你自豪。”
“大師兄，你有話可以直說。”
崔玨又豈聽不出方成朗陰陽怪氣的語氣，心中越發篤定，大師兄是魔怔了。
方成朗臉上笑意一收。
下一刻，他縱身躍下，掐住崔玨的脖子，將他抵在樹上，漆黑如墨的眼眸中迸發冰冷的殺意。
他一字一句，聲如泣血：“那你怎麼敢喂小六吃下蝕骨丹？你可有想過她得多疼啊。”
崔玨還沉浸在被方成朗掐脖的驚愕之中，聽到方成朗的話，他掙紮的動作突然頓住，雙目圓睜，如墜冰窟。
他喂小昭吃下蝕骨丹？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連煉製蝕骨丹的心思都沒有動過，又怎麼可能喂小昭吃這種東西？
大師兄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對，走火入魔！
“崔玨，直到現在你還在自欺欺人，除了你，還有誰知道蝕骨丹，又有誰知道你和小六曾在藥園發生過爭執？
你明知小六最是心軟，從不會將她的煩心事告訴旁人，你還要欺騙自己多久！”
方成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尾紅得欲要滴出血來。
他最近做夢做得越發頻繁，幾乎是剛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小六在五行道宗的場景。
剛開始，畫麵中還隻有他和小六，漸漸的開始多出崔玨、藍子渝等人。
他也跟著小六切身體會到她在獨月峰是如何被他們無視，又是如何受儘委屈。
方成朗本來覺得他們師兄弟的行為已經足夠過分，直到他親眼看見崔玨哄騙虞昭吞下蝕骨丹，他當時恨不得衝上去掐死崔玨！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啊！
那是小六！
是他們的師妹！
他為何要用這樣的方法來折磨她！
小六接過丹藥時有多歡喜，毒發時就有多痛苦！
最可恨的是，小六哭著向崔玨討要解藥時，崔玨和葉從心就站在一旁，無動於衷。
方成朗眼睜睜看著虞昭眼中的光芒熄滅，如死屍一動不動的躺在冰涼的地麵上，心如刀絞。
“崔玨，你該慶幸你現在才出現，否則我真的會忍不住將你的心掏出來看一看，它究竟是紅的還是黑的！”
方成朗鬆開手，像扔垃圾一般將崔玨甩在地上。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們留下，因為你們不配站在這裡，不配為小六贖罪！滾吧，帶著你的凝神丹，繼續自欺欺人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崔玨行動遲緩地從地上站起來，麵無表情地朝前走。
他走得很慢，像是每邁出一步，都耗儘了全身的氣力。
夕陽西下，他的身影被拉長，直至被黑暗徹底吞沒。
“四師兄？四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你們看，四師兄在這裡！”
藍子渝和蘇鳴聽到葉從心的聲音，快速趕了過來，果然就看到崔玨一個人埋頭往前麵走。
明明葉從心就站在他的旁邊，他卻似沒有看見，徑直從葉從心身邊掠過。
藍子渝和蘇鳴對視一眼。
四師弟這是怎麼了？
他去的方向與他們居住的地方完全相反，難怪他們等了一夜都沒有等到人。
藍子渝上前抓住崔玨的胳膊，用力一拽，“崔玨！崔玨！”
崔玨失魂落魄地抬起頭，聲音沙啞，“二師兄？”
“是我，你怎麼了？被人打了？還是中毒了？”
沼澤林瘴氣密布，毒蟲遍地，稍不留神就會吸入毒氣。
藍子渝的顧慮不無道理。
“二師兄，我做錯了嗎，我做錯了嗎？那不是我，那一定不是我！”
崔玨反手抓住藍子渝的手，情緒激動，一行熱淚滾滾落下。
藍子渝、蘇鳴、葉從心三人皆是一驚。
蘇鳴著急道：“完了！老四中毒了，快找一找身上有沒有解毒的丹藥！”
葉從心也連忙低頭去翻自己的儲物空間。
崔玨可是她最有希望拿下的目標人物，可千萬不能出事。
崔玨根本就沒有聽清他們的話，他的思緒仍然沉浸在大師兄的那一句句質問中。
他不想相信大師兄所說的話。
但大師兄的表情太真實，語氣太篤定，就連細節也描繪得一清二楚，這真的是心魔可以編造出來的場景嗎？
崔玨不確定了。
一想到自己以後也許會煉製出一爐毒丹，哄騙虞昭服下，他的雙手就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若未來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那他寧願從今往後再也不碰煉丹爐一下！
葉從心向來受寵，儲物空間中從來不缺丹藥，很快她就找到一枚解毒的丹藥，正備親手為崔玨服下。
崔玨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神色驀然一變，厭惡地拍開她的手。
“彆碰我！”
葉從心驚愕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