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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清衍真人早放出話來,收葉師妹為關門弟子,此後再不收徒,錯過這次典禮,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都怪虞昭!若不是她妒忌心切,在切磋時故意打傷葉師妹,也就不會被清衍真人罰在黑獄思過,還連累我們。”
“……”
黝黑封閉的空間。
一個約摸十三、四歲的少女閉目蜷縮在角落裡。
她臉色蒼白勝雪,發絲淩亂,唇瓣掛著斑駁的血跡。
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心也深深擰緊,睫毛如折翼蝶,時不時撲撲顫動幾下,顯然極不安穩。
倏地,她猛地睜開眼睛,琉璃般澄澈的眼眸中滿是驚懼,漸漸又被迷茫代替。
她不是死了嗎?
手掌下意識捂住心口。
虞昭還記得,劍尖刺入心口的冰冷與疼痛,以及眾人鄙夷厭惡的視線。
視線遲緩地掃視四周。
周遭一片漆黑,連絲光線也無,寂靜得可怕,仿若死地。
熟悉的恐懼感湧上心頭。
虞昭的身軀不受控製地抖動起來。
她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黑獄!
五行道宗用來懲處窮凶極惡的邪修之地!
她也曾被關進過這裡一次。
從那次之後,她開始怕黑,性子也越發怯懦乖順。
因為她怕,她怕再進入此地。
所以……
她這是重生了?
這個認知令虞昭胸口發悶,她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跳一聲大過一聲。
咚!咚!咚!
在眩暈感襲來前,虞昭狠狠咬了一下舌尖
尖銳的疼痛以及帶著鐵鏽的血腥味刺激神經,她的雙目瞬間清明,嘴角緩緩勾起譏誚的弧度。
都死過一次的人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前世,她是父母不詳的,從記事起就在外漂泊,六歲時,偶遇外出訪友的清衍真人,被帶回五行道宗,賜名虞昭。
而後她在啟蒙儀式上測出單一水靈根的頂尖天資,順理成章的拜入清衍真人門下,成為年紀最小的六弟子。
那時,清衍真人也曾當著五行道宗眾人宣稱,虞昭將是他的關門弟子。
那句話猶言在耳,可最後也隻有她一人當真了。
就像她努力討好所有人,卻落得一個利劍穿心,肉身銷亡的下場。
過往的一幕幕如走馬燈在虞昭腦海中不斷閃過,她眼中灼灼燃燒的怒火逐漸平熄,最後化作一派死寂。
前世,清衍真人救她一命,後來她用自己的性命和一身血肉償還了。
這一世,她誰也不欠了!
這時。
一陣刻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虞昭抬起頭。
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佇立前方。
“六師妹,你可知錯了?”
男子一身白衣,麵目清俊,長身玉立,聲音清潤如玉,腰間還懸掛著一柄長劍,一派君子端方氣質。
是她的大師兄。
方成朗。
虞昭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寸寸打量。
此時的他們還沒有因為葉從心反目,所以她能夠在他眼中找到隱晦的關懷與憂慮。
這是她前世渴望而不可得的東西。
但如今她不在乎了。
似是見虞昭久久未曾開口,方成朗眉頭一皺,“六師妹,你這次太肆意妄為了,你可知道葉師妹因為你在床上整整臥床三日,差點留下暗疾。
師尊為替你贖罪,鬆口答應收葉師妹入門。
好在葉師妹心性善良,並不怪罪於你,隻要你真心認錯,我就替你向師尊求情,儘早放你出來。”
虞昭心中冷笑一聲。
是,她前世確實嫉妒葉從心。
清衍真人一共收了六名弟子,她年紀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子,自然受到偏寵。
連最不愛與人打交道,醉心煉丹的四師兄,唯獨麵對她時,才會耐心多說幾句。
可葉從心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葉從心是五行道宗葉長老的獨女,生來便有不足之症。
葉長老憐惜幼女,將她接到身邊親自教養。
她身體雖病弱,但性格活潑,天真爛漫,很快就與五行道宗的師兄師姐們打成一片。
當虞昭察覺不對時,她的五位師兄口中已句句不離葉從心,他們居住的獨月峰更是葉從心的常來之所。
虞昭那時也不過十三歲,見師兄們的注意被他人分走,心中自是不好受。
為了搶回師兄們的注意,她做了很多事但她敢發誓,唯獨沒有傷害葉從心這一條。
葉從心受傷,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
“我知錯。”
虞昭眼眸微垂,一字一句說道。
前一世,因她不肯認錯,她在黑獄中呆了整整一月。
這裡沒有晝夜,也沒有聲音。
極致的黑暗險些將她逼瘋。
最後,還是負責看守的弟子發現她神智不清,上報宗門,她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即使如此,出去之後她仍未能洗脫身上的罪名。
反正他們已經將罪名加諸她身,那她承不承認又有什麼區彆?
“真是你做的?”方成朗語氣裡是不加掩飾的失望。
“是。”
“好,既然你已誠心認錯,我立刻回去稟明師尊,求他收回成令。”
“多謝大師兄。”
少女的聲音依舊冷冷清清。
方成朗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剛走幾步,他的腳步突然頓住。
他後知後覺虞昭的表現有些反常。
虞昭在眾目睽睽之下打傷葉師妹後,不加反省,反而將過錯推到葉師妹頭上,最後惹惱師尊,受到嚴懲。
在被關進黑獄前,他曾找虞昭談過一次,當時她不肯認錯,還哭著求他幫忙找證據。
他見虞昭言辭懇切,以為其中另有隱情,便允了她的請求,替她奔走,然而得到的答案十分一致,都說是虞昭主動傷人,葉師妹無辜受傷。
他失望至極,來黑獄見虞昭並告訴她結果,希望她能主動認錯。
他現在都還能回想起虞昭心如死灰,不可置信的表情。
隻過去短短三日,虞昭的反應就截然不同。
是真心悔改還是……
方成朗忍不住回身望去。
少女微垂著頭,單薄的身體幾乎與陰暗融為一體,眉眼的神情模糊不清。
陌生的模樣令方成朗心頭一緊,嘴唇微張,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轉身大步離去,背影中夾雜著幾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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