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夥顯然都在等一個答案。
葉守錢被眾人問的顯然也有些尷尬。
可分家之後，經曆這麼多事兒，如今的他到底已經不是從前那副八竿子打不出個屁的模樣，也明白閨女既然有事兒交給他，一定得辦好辦實，隻稍稍定了定神，他便鄭重開口道：
“諸位莫怪，影青瓷是我閨女所作，實乃心血。”
“如今影青瓷被人抽中，自然是要讓我閨女來看一眼，親自將瓷交給這位有緣人小兄弟的手中才算是穩妥，也不算辜負成日在窯前熬窯時的艱辛。”
“大家稍安勿躁，我家閨女馬上就到。”
龍泉四麵環山，啥都不多，匠人最多。
不管是家中有沒有做瓷器買賣的人家，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件好瓷對匠人來說無異於命根子。
所以葉守錢這番說辭也算是說的過去，當下人群中的嘈雜便平息了不少。
不過還是有看好戲的人多嘴問道：
“葉掌櫃，你閨女人呢？昨日葉小娘子一直都在，當時事兒辦的多利落，今日人比昨日還多，怎麼反倒是不來了？”
葉守錢聞言有些不好意思說老實話，可他畢竟也不是會撒謊的人，撓了撓頭，模棱兩可回道：
“這段日子操勞太多，今日在歇息呢。”
“她娘已經去叫了，稍稍再等一小會兒就起身過來，諸位放心。”
聞言，人群中立馬又是一陣嘩然。
大家這回再開口，關注影青瓷的人少了許多，對葉青釉的指指點點倒是多了不少。
有幾個自覺又找到由頭開口的人噴著滿口銀屑，任由口中唾沫化作漫天的巨浪席卷瓷鋪門口：
“這都什麼時辰了？早過午時了罷？怎麼還在歇息，這麼沒規矩？”
“自家親爹親娘乾活，閨女倒是心安理得的躺著歇息，這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
“確實是太不像話了些，小時候不乾活的時候就得打一頓，嘗嘗教訓！不是我誇自己兒子，像我兒子就是被我訓的每日天剛微亮就起，多好！”
“如今這麼懶，往後可不好找婆家，就算是找到，隻怕也要吃大苦頭。”
“聽我的，天亮不醒，就一瓢冷水澆下去，指定能改了性子”
看客們乘著等人的功夫，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閒話。
葉青釉僅僅聽了幾句，就失了興趣——
她料想到湊熱鬨的人應當是有的，但她委實是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如此拎不清，直接當著自家老爹的麵就指手畫腳，好似自己真是什麼長輩一般。
這隻是在瞧不起她嗎？
當著爹的麵，說怎麼料理閨女，怎麼讓她吃苦頭
這分明也是在瞧不起葉守錢！
若真有什麼敬重佩服，閒言碎語也壓根就傳不到葉守錢耳朵裡！
葉青釉對正事兒的處理，遠比這些閒言碎語爽利，當下便有些不耐，正要幾步上前去驅散眾人的議論，將話頭重新引回到影青瓷上。
可腳下邁動，眼睛剛剛轉向那個有些坐立難安的年輕漢子，正要開口，耳邊便傳來一道沉聲。
分明是葉守錢忍無可忍，難得露出了幾分怒意，斥責剛剛說閒話的眾人道：
“我閨女這樣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的人要是懶，那這天底下就沒幾個勤快人。”
“我都活了半輩子都籍籍無名，我閨女一兩個月就開起了自己的瓷鋪，立下了自己的堂口，這還不算是本事？”
“我閨女近兩個月一天也不曾休息，昨日還忙到大半夜，彆說是歇上一天，就算是歇上一輩子又如何？”
“她如今有影青瓷做傍身，哪怕一年到頭隻做一件瓷，這麼不比我強，這麼不比那些雖起個大早，卻遊手好閒，偷雞摸狗的男兒強？”
這話明顯是意有所指。
眾人少見這樣急言令色的葉守錢，不敢與之對視，下意識就將視線轉到了剛剛誇讚自己兒子的那個胖婦人身上，顯然也是都知道些什麼。
說話最多的胖婦人被嗆聲，臉都成了豬肝色。
葉守錢多看了一眼，似有些後悔將話挑白，可沉了沉氣，到底是將最後幾句心裡話說了出來：
“至於我閨女找不找的到婆家，改不改性子，往後如何，更不勞這位老姐姐費心。”
“說句老實話，瓷鋪是仗著我閨女的本事開的，往後自然一切都是她的，什麼苦也到不了她身上。”
“至於其他大家夥兒既然是來買瓷器，其他無關於買瓷的事兒，就不多說了。”
說這話，就是堅決要維護自家閨女的。
而也正是聽了這些話，原先說風涼話的幾人才想起來——
葉守錢要是有本事，早早就應開了瓷鋪，等到如今才開，這瓷鋪八成就是葉小娘子的不假！
甚至，瓷鋪中最有名的瓷器也是葉小娘子的影青瓷！
葉小娘子如今這麼有本事，家中又隻有她一個閨女，說什麼吃苦，光是一件瓷器就值不少銀錢，誰都能吃苦，可絕對吃不到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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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關鍵，當下就有幾個原本叫囂最大聲的人灰溜溜的背過身趁著眾人不注意退了出去。
葉守錢稍稍鬆了神色，葉青釉看著老爹的背影，也終於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仍記得，她剛剛睜眼的那段時間，老爹說話時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沉默寡言，刻板守舊。
而現在，老爹卻是能為了維護她，開始有針對的反擊，把潑在她身上的汙水毫不猶豫的擋回去。
這種變化，在一個受了半輩子荼毒，已然有些麻木不仁的人身上，真的太過難能可貴。
說不感動肯定是假的，葉青釉稍稍平複一下內心，徑直邁動步子走了出去。
周圍的看客們聲音比葉守錢的轉頭的動作都要快，瞧見葉青釉就連聲喊道：
“葉小娘子總算是來了！”
“小娘子來給影青瓷了！”
葉青釉含笑應了幾聲，湊到自家老爹身後，壓低聲音說道：
“爹，那個中獎的年輕漢子有問題。”
“按理來說，若是他真的是憑自己本事轉到的影青瓷，彆人的恭賀，他自然能坦然收下，可他一直笑的心虛尷尬，更有些手足無措。”
“剛剛你同那些人爭辯的功夫，那人既不摻和，也不細聽，甚至連咱們擺獎品的地方都沒有多看一眼，反倒是一直想往轉盤邊湊”
“他絕對在咱們的轉盤上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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