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九點四十,渡邊家的客廳內。
“說起來,上一次咱們開這樣的學習會是多久的事兒了?”
在茶幾前席地而坐的桐山和馬放下了筆,主動打開了話茬。
他和真希是八點半到的,到了之後也沒休息,在簡單的同渡邊他們打了個招呼後,他們便立刻開始了今天的學習會,接著一直學到了現在。
拋開中途去廁所的時間,他中途還沒休息過,算算時間,也該休息會兒了。
“小半年了吧?”
渡邊悠也跟著放下了筆。
老實講,這次學習會的收獲遠比他想象中的多。
尤其是玲奈分享的那種學習方法,以及壓軸題的解題思路,都讓他耳目一新,有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豁然開朗的感覺。
“時間過的好快。”
桐山和馬歎了口氣,眉宇間多出了幾分感慨。
坦白的說,他真的沒什麼實感,仿佛昨天還是高一,今天就已經是分了科,即將麵臨升學的高二了。
“是這樣的。”渡邊悠頓了頓,“人總會在適應了某種生活後,頓感時間飛逝。”
他也不例外。
於他而言,上一學期的一幕幕還曆曆在目,恍若昨日。
“所以不要聊這麼傷感的問題好嗎?照顧一下我這個畢業生的感受可以嗎?”
是以濱邊涼子吐了吐粉舌,一臉小無奈的打斷了兩人感時傷懷的話題,並跟著拋出了一個新的話茬。
“你們知道年級主任掉頭發的事兒嗎?”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想再念一年高三的,這樣她就能和悠一塊兒畢業了。
但很遺憾,生活沒有如果。
“濱邊學姐,你說的年級主任是高三的還是高二的?”
高倉真希加入到了話題裡。
對這種八卦,她素來有著極高的熱情。
且得益於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桐山和馬先生,她的八卦渠道比之前更靈通了。
“高二的。”
濱邊涼子給出了回答。
“他?掉頭發?”
高倉真希神色古怪的對上了濱邊涼子的視線。
在她的印象裡,那位看上去總是嚴肅的中年男人,頭發是相當茂盛的,且發質也不賴。
而且據她那位家裡是開理發店的朋友說,那樣發質的頭發隻要當事人自己不作,是很難或者說基本不會出現掉頭發的情況的。
“對啊。”濱邊涼子點了點頭,眼眸裡倒映出了高倉真希的模樣,“之前我們班上體育課的時候,班上有個同學去器材室搬東西,剛好就看到了他在走廊的角落打理頭發。”
“打理頭發?”
“是,他把自己的假發從頭上拿了下來。”
“????”
“順帶一提,年級主任不是那種標準的禿,而是地中海。”
濱邊涼子努了努嘴,又補上了這麼一句。
她是覺得既然都已經戴假發了,不如直接剃了光頭再戴。
之前她看一個節目的時候,她記得主持人就是那麼科普的,假發套戴在頭上的時候,是會把遮住的,本來還有的一部分頭發給悶出問題的。
所以要長期戴假發的話,最好的方法是把假發遮住的那一部分給剃光。
“……可能是他平時工作太辛苦了吧,壓力太大導致的掉發。”
高倉真希沉默了一下,替那位兢兢業業的年級主任找起了台階。
“這確實。”
濱邊涼子點了點頭,附和了一句。
“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桐山和馬聳了聳肩,“換位思考一下,年級主任需要操心的事還不少。
“從學校這邊組織、安排的活動,到月考,再到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還有各個班級的具體情況,他都需要一一了解。”
毫不誇張的說,年級主任工作量的多少,主要取決於手底下有幾個班,以及這幾個班是不是畢業班。
“所以要你們選的話,你們會當年級主任嗎?如果不當的話,你們又想擔任哪個職位呢?”
早川由紀舉了舉手,發散思維的問了一句。
“我的話,可能會選擇去當國文老師吧。”
最先響應的是高倉真希。
“不是數學老師麼?”
桐山和馬多嘴問了一句。
雖說她的教學方法不適合他,但卻是適合其他人的
——這從下課後有很多人來找真希問數學題,就可見一斑。
“教數學太費勁了。”高倉真希擺了擺手,一副‘我教數學不是給自己找事兒麼’的表情,“數學這種學科不比國文,真就是說不會就不會,任憑你怎麼教……好吧,還是有機會的,但會非常費勁就是了。”
她親愛的男友就是最鮮活的例子。
“……我那個是特殊情況嘛。”
聽出了女友隱晦暗示的桐山和馬移開了視線,訕訕的撓了撓側臉。
他也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沒聽懂。
那咋辦嘛jg
“所以桐山呢?你會選什麼?”
早川由紀給兩人遞去了台階。
“我的話,可能會選體育老師吧,相對來講要輕鬆很多,也不需要操心學生理論課的成績。”
在向早川由紀遞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後,桐山和馬回答了她的問題。
“悠呢?”
早川由紀微微頷首,隨即轉過頭來看向了渡邊悠。
“我會選擇當音樂老師,理由和桐山一樣。”
渡邊悠想也沒想的就給出了回答。
這要是在國內的話就更爽了,音樂老師和體育老師絕對是最輕鬆的老師了,甚至沒有之一
——不是哪科老師都能享有‘被請假’的待遇的。
“綾奈呢?”
“我?我可能會選擇當地理老師吧。”
“為什麼?”
“因為地理老師一般不會被提拔為擔任教師。”
“……”
合著你們一個個的,除了真希以外,都是不願意擔責任的主兒唄?
不對,硬要說的話,真希也不想擔數學老師的責任。
嘖。
早川由紀的表情一下子就微妙了起來。
“怎麼不問我?”
濱邊涼子眨了眨眼,裝出了一副‘我要生氣了’的模樣,嗔怪的問了一句。
“隻是還沒問到而已,所以涼子你會……”
“我會選擇當倉庫管理員。”
沒等小由紀把話講完,濱邊涼子就搶先一步的給出了回答。
在真希回答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努力回想了。
比起教學生,她還是更喜歡教悠,亦或是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小孩子,教彆的不相乾的小朋友,她不一定有這個耐心。
“……”
看著濱邊涼子臉上的笑容,早川由紀沉默了。
她總覺得這人是故意的!
“所以由紀你呢?”
渡邊悠輕輕咳嗽了一聲,打起了圓場。
“和你一樣。”早川由紀頓了頓,“我還挺喜歡教人音樂的。”
或者更準確的講,是喜歡教人唱歌,但沒差啦。
“符合預期。”
渡邊悠一點都不驚訝。
雖然這麼說可能有些對不起小由紀,但他確實想象不到小由紀去教數學、國文、亦或是英語的樣子,有種超現實的感覺。
“說起掉頭發的事兒。”桐山和馬把話題拽了回來,“我初中畢業升上高中的那個暑假,真想過去剃個光頭。”
“理由呢?”
“你不覺得光頭很酷嗎?就,很有那種電影裡大反派的感覺。”
他的理由簡單粗暴。
“所以你想當大反派?”
渡邊悠有些古怪的問了一嘴。
理論上來講,正值中二年紀的男生,想的不應該是當正派主角麼?比如當個假麵騎士一騎之類的。
“倒也不是啦,隻是單純的覺得有些正派太空洞了。”桐山和馬攤了攤手,“有一部動漫我印象特彆深刻,是經典魔王勇者題材的,勇者之所以要討伐魔王,是因為國王讓他去討伐。
“事實上那個魔王什麼壞事都沒乾,相反,乾的還是好事兒。
“她著手改善魔界民生,同時限製魔族和人族接觸、摩擦,希望長久以來的戰爭結束,但國王以及那幫子貴族不情願,因為你魔王不乾壞事兒了,不入侵人界了,一些生意就沒辦法做了。
“也就是從這部動漫開始,我的想法被改變了。”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想當的是那種以雷霆手段,行非常之事的大反派,更具體的說就是抽刀向更強者,而非抽刀向更弱者。
“……”
話音落下,客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在安靜了三又三分之一分鐘後,是以高倉真希率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中二!”
這是她的銳評。
“這種時候能不能給我點麵子!”
桐山和馬吐槽了一句,但並沒有覺得很丟麵子。
主要是他已經習慣了,再加上在這裡的都是關係很近的朋友,所以沒什麼所謂。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真在外人麵前的話,真希倒也不會講這樣的話。
在這點上,真希素來拎的清楚。
“抱歉,我也想,但是……噗嗤。”
高倉真希沒忍住的又笑了出來。
老實講,她算是真t到了,什麼叫做專業的事得交給專業的人來,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講出來,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同的。
譬如他剛才講的那番話,要是由渡邊來講,可能就不會顯得那麼的……好吧,還是有點中二的。
因為以渡邊的性子來講,他就不可能講這樣的話。
比起說,渡邊大概率會選擇做,用實際行動來表明立場。
不過仔細想想,他好像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從地鐵持刀案那次到現在,就這點他還真沒變過。
“唉,偏見。”桐山和馬搖了搖頭,自嘲般的一笑,“唉,真希,借用渡邊的一句話,人心中的成見是座大山,你比英語老師對我的偏見都大。”
“那還是沒到這種程度的吧?”高倉真希替自己辯解了起來,“而且人英語老師說的也沒錯呀,你英語作文的書寫的確實……唉。”
老實說,當初在聽英語老師批評和馬的時候,她心裡是有點不忿的,覺得哪有英語老師說的那麼誇張,她甚至還想去找老師要個說法。
然後……
她親眼看到了他的英語作文。
實事求是的講,人英語老師壓根沒有添油加醋,完全就寫實派。
和馬的書寫……
不能說是一坨狗屎吧,隻能說距離一坨狗屎也不遠了,看起來費勁不說,粗略掃去甚至還有種陰陽師畫符的微妙感。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天賦?
“那是意外,而且我也在改了不是麼?”
桐山和馬辯駁了一句,但任誰都聽得出來,相較於往昔,他這次的辯駁屬實沒什麼底氣,甚至就連聲音也都小了不少。
“……”
高倉真希是很想替他找補的,但奈何她沒辦法背叛自己的內心。
“唉,渡邊,你覺得呢?”
見真希沒有搭話,桐山和馬轉過了頭來,把話茬拋給了渡邊悠。
“啊?我覺得?我覺得進步空間很大。”
聞言,渡邊悠先是一愣,隨即便條件反射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就像穿越前他念高中那會兒看老班寫期末評語一樣,成績差但聽話的學生,老班寫的永遠都是‘進步空間很大’,也就是那會兒沒有未來可期的說法,不然他們少說得出幾個大帝之資的學生。
“你好敷衍。”
桐山和馬翻了個白眼。
“昂。”
渡邊悠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隨即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他們已經休息了有小二十分鐘了。
“時間……”
嗡嗡。
他的手機震動了兩下,隨即一條新的訊息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長野凜音發來的消息。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點了進去。
【明天你有空麼?】
他要沒記錯的話,明天是周一吧?
【明天是周一】
渡邊悠想了想,還是這麼回複了過去。
消息很快變成了已讀,長野凜音的回複也隨之而來。
【不出意外的話,橫田導演明天會找你談曲子的事情】
什麼叫不出意外?
渡邊悠的表情愈發微妙了起來。
而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得,那頭的長野凜音又跟著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十分鐘前,我剛剛把你的那首曲子發了過去,最多半小時應該就會有回複了】
渡邊悠想了想,隨即敲出了一行文字,點擊了發送。
【我可以請假】
在有人給自己送錢的事兒上,他素來是很積極的。
就是不知道那位橫田導演的電影,具體是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