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鋼琴上有所造詣的,無一例外都是經過了數年苦練的
——長野凜音無比確信這一點。
因為你沒有足夠的彈奏經驗,就沒辦法t到一些隻有上手摸了琴,且摸了很久的琴才會有才能有的領悟。
就好比書上寫的那些道理一樣。
年少時粗略的讀過那幾遍,僅僅隻是照本宣科,不求甚解,也沒辦法理解。
然後等到數年過後,等到你真正體驗過一些事情,且事後總結複盤有所感受時,才會猛然驚覺,哦,原來年少時在書本上看過的那個道理,是這麼回事呀。
那一刻,那些文字就仿佛是跨越了時間的長河一般,年少時的懵懵懂懂不求甚解,終於在數年後的某一個瞬間得到了答案。
同理,創作鋼琴曲群也是一樣的,且更難。
想要創作鋼琴曲,首先你得是基礎牢靠、紮實的鋼琴家,其次你得有足夠的樂感和對旋律的敏銳性,再者,你得明白一首曲子是如何構成的,這就需要掌握相關的樂理知識。
而這些,隻是最基礎的,寫在教科書上的東西。
至於教科書外,極為重要的偶爾的靈光一閃,書上並沒有提到,因為那多少是有些殘酷的。
在創作曲子這一領域,有天賦有靈性那就是有天賦有靈性,反之亦然,因為那根本就不是通過努力就能改變的東西。
因此,長野凜音並沒有太過在意小由紀說的那些話,權當是小姑娘想在自己麵前炫耀一下自己的男朋友了。
類似於新年的時候,長輩讓小輩在其他長輩麵前的……才藝展示?
不過,這麼說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長野凜音心裡腹誹著,眼睛卻極為誠實的落在了渡邊悠的身上,觀察起了他的動作。
鋼琴前,渡邊悠一如那天那樣先輕撫了一遍琴鍵,簡單的試了一下音。
隨著簡單悅耳的試音旋律響起,他仿佛進入到了另一個狀態。
沒有深呼吸,也沒有任何的壓力,他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彈奏了起來。
恰好,錄音室內的早川尚子也跟著放下了耳機,推門走了出來。
她聽了足足五遍由紀版本《first love》!
在反複聽了這麼多遍後,她才確信了自己最初的判斷沒錯,由紀的確是有了肉眼可見的成長。
這丫頭完全消化了這些日子的積累,更把在酒吧駐唱的經驗給融會貫通了。
現在的由紀,已經隱隱有了獨屬於自己的風格,不再是和以前一樣,完全就是照著她的那一套照本宣科。
而這,是非常非常大的進步!是一個歌手真正走上屬於他(她)的歌手之路的開始。
隻要踏上了這條路,他(她)未來就不會再被貼上像誰的標簽,因為他(她)會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她),就是他(她)自己。
然後。
心情激蕩的她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向了坐在鋼琴前的渡邊悠的側臉。
那從黑白琴鍵中傳出的陌生的旋律,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耳朵。
長野凜音更是不自覺的捏住了手,一改之前的輕視,認真地傾聽了起來。
隨著旋律的遞進,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雪花飄零,感受到了那種濃濃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她抬起眉來,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渡邊悠的背影。
那被擦拭的猶如明鏡的鋼琴蓋上倒映出了少年的臉,也映出了他此刻沉浸其中的表情。
或許……
是我太過唯經驗論了?
她想了想,隨即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拋出了腦海,轉而認真地傾聽了起來。
自我反省的過程可以放到之後。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來親自確認。
一曲落罷,現場一下子就沉寂了起來。
“渡邊!”
在安靜了約莫半分鐘後,是以長野凜音最先回過了神來。
聽完了這首曲子後,她完全確認了一點,即,這首曲子就是為了那部電影量身定做的,甚至都不需要改,拿來直接就可以用。
“呃,怎麼了,長野阿姨?”
渡邊悠回過了頭來,有些迷茫的看向了長野凜音。
他看出了她眉宇間的激動,也看出了她在竭力壓製著這份喜形於色,但人嘛,都是這樣的,在遇到了真正開心的事情時,情緒是藏不住的。
“你有想過把這首鋼琴曲搬上熒幕麼?”
長野凜音沒有廢話,徑直便道出了這句話來。
“呃?我沒太懂您的意思。”
渡邊悠沒太能t到長野凜音要表達的東西。
“噢。”聞言,長野凜音也意識到了問題,隨即長舒了口氣,跟著解釋了起來,“情況是這樣的……”
老實說,她都已經做好了今天晚上熬夜找靈感的準備了,但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總會在特定的時刻峰回路轉,然後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當然,也有可能是驚嚇。
就像自習課玩手機時,不小心驚鴻一瞥在後窗看到的那道身影。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把這首曲子授權給您,您去交給那位導演?”
聽完了前因後果後,渡邊悠開口詢問了起來。
老實講,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不願意的。
一來,他現在不缺錢;二來,他不願意當被‘外包’的那個。
“不,我的意思是由你來代替我,為那部電影提供主題曲。”
長野凜音搖了搖頭,她不是那種會買彆人的作品,然後冒充自己的再賣給其他人的那種人。
這涉及到了她的原則和底線。
再者,她的驕傲也讓她不屑於去做這種投機倒把的事兒。
“用這首曲子?”
渡邊悠對上了她的視線。
“用這首曲子。”
長野凜音微微頷首,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謝謝長野阿姨的好意,但就我覺得哈,那位橫田導演之所以找你,一是看重你在鋼琴上的技藝,二則是看重了你在鋼琴界的地位,輕易換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人家怕是不會答應。
渡邊悠沒有把這最後一句話講出口,但意思已經傳達到了。
在場的都不是笨蛋,有些話沒必要講的太直白。
不過換個角度來講,他這話講的其實也挺‘直白’的了。
“你哪裡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jay的名氣已經非常大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找你做代言,讓你簽廣告麼?”
長野凜音想也沒想的就道出了這句話來。
反正據她所知,想找渡邊悠代言的品牌方是非常之多的,而且他們也都去找音樂網的官方,希望對方能幫他們聯係渡邊,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被拒絕了。
有的品牌方覺得‘jay’太傲了,但在環視了一圈,發現誰都沒有達成目的後,他們就又釋懷了。
誰都沒有得到,等於誰都得到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算是一個好的結果。
順帶,就她得知的後續,那些去找渡邊悠的品牌方在坐下來談了談後,達成了一個共識。
即,jay之所以沒有答應,是他們給的代言費少了。
嗯,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
渡邊悠沉默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方這個問題。
“悠不太喜歡拋頭露麵,我的意思是以jay的身份站到台前。”早川由紀看出了渡邊悠的為難,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這會影響到他和我的正常生活。”
為了讓凜音阿姨相信,她甚至搬出了自己。
“……這倒也是。”
長野凜音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認同的點了點頭。
“大家都覺得高中生出道很酷,能收獲無數關注度的同時,也能在學校裡也能有一個好的形象,但事實往往是相反的,一旦有了知名度,工作上的安排就會緊的讓你喘不過氣。”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
“而且因為簽的那些條條款款的原因,高中生偶像們也沒辦法享受到正常的高中生活,彆說戀愛了,就是和同齡異性出門參與活動都會受到限製。”
當然,也不排除那種本就沒打算在高中談戀愛的情況。
但問題是人都是有點逆反心理的。
當你擁有某個東西的時候,你是不會珍惜也不會在意的,因為你覺得擁有這個很正常,但當有一天你失去了這個後,你的想法馬上就會有所轉變,會覺得丟掉了很重要的東西。
換而言之,有的人在被允許談戀愛的時候,對戀愛會顯得相當的不屑一顧,覺得戀愛本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壓根兒沒意思,但一旦他們被限製戀愛了,他們對戀愛的看法就又不一樣了。
可能他們嘴上還是會和從前一樣,但實際行動就是會變得更加留意同齡的異性,尤其是相貌出眾的那一部分。
“凜音阿姨你怎麼這麼熟悉?”
早川由紀聽的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對長野凜音說的內容感到驚訝,主要是對她後半段講的內容有些好奇,無他,那種感同身受的味道太強烈了。
“因為我經曆過。”
長野凜音也沒找理由借口,更沒有無中生友,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不過我的情況又不一樣,我是被媽媽限製的不準談戀愛,結果那會兒暗戀了一個高年級的學長,甚至還想著升學考結束就和他告白,結果……”
她聳了聳肩,語調也變得輕蔑了起來。
“一學期都還沒結束,那個看上去陽光帥氣的學長就換了八個女朋友。”
坦白的說,對方的花心給她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他就沒被報複麼?”
早川尚子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嘴。
她是知道這事兒的,但從來沒問過那人的後續。
“高中畢業的時候,他被其中交往過的一個女生叫了出去,那個女生劃花了他的臉。”
長野凜音攤了攤手。
“後來呢?”
“後來他去美容醫院,花了大價錢把那些疤痕儘量修複,然後出國留學了,據班上的大夥兒講,他現在的妻子並不是那麼的好看,不過他倒是挺專一的。”
說到這裡,長野凜音一臉感慨。
哪有什麼所謂的浪子回頭金不換,不過是禍到臨頭僥幸撿了一條命,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了,也就不再去犯了。
“也行吧……”
早川尚子癟了癟嘴,對這個結果她是不太滿意的。
她還以為是那種本性難移,結果被現任妻子發現,然後五馬分屍的劇情呢。
“怎麼感覺你挺遺憾的?”
長野凜音吐槽了一句。
“因為確實很遺憾,唉,要是他的結局更有戲劇性就好了。”早川尚子努了努嘴,隨即把話題扯了回來,“所以,如果悠不願意暴露身份的話,你有什麼辦法說服那位導演麼?”
她怕再在這憶往昔的問題上聊一會兒,他們就得聊到下午去了。
中午飯還沒吃呢!
“簡單啊,我來做擔保。”
長野凜音拍了拍胸脯,一副‘我辦事兒你放心’的模樣。
“……輕點兒。”
早川尚子看了她一眼,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本來就不大,再拍重點就更小了。
“嘁!”長野凜音自然知道閨蜜說的是什麼,沒好氣的瞪了早川尚子一眼,然後接著說道,“還有nb,就是渡邊要吃點虧,就是在歌詞頁麵多一行介紹,我混個指導老師什麼的,就相當於是掛個名。”
她是不願意占渡邊悠的便宜的,但渡邊的擔憂也確實有道理。
那位橫田導演之所以找她,還給了那麼高的報酬,圖的也就是渡邊所分析的那兩樣。
僅僅是曲子出彩,可能是差了點意思。
“這個你能接受嗎?”
早川尚子轉過了頭來,看向了渡邊悠。
她是希望他能接受的。
理由無他,多個朋友多條路。
不管是和那位導演認識一下也好,亦或是順手幫長野凜音一個忙也罷,總歸是隻有益處沒有壞處的。
“我……”
“還有一個辦法。”
早川由紀打斷了欲言又止的渡邊悠,搶先一步的道出了這句話來。
“什麼辦法?”
長野凜音好奇的看向了她。
“就是,阿姨你說悠是你的師弟,也是你老師的最後一個徒弟。”
早川由紀眨了眨眼。
這就順理成章了。
作為師姐,關心一下師弟是理所應當的,更彆提還是老師的關門弟子了。
“我覺得可以試試!”
早川尚子幫起腔。
於是,她們仨儘都看向了渡邊悠。
“那就試試吧。”
渡邊悠聳了聳肩。
他聽得出尚子阿姨的好意,那就試試唄,反正也隻是接觸一下,沒說一定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