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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幾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慕容堂放慢腳步,轉身行到格子架前吃力地點著腳跟抬起手臂,從格子架上取下一個雕琢精致的木盒子,然後走回到蕭聰身前,將東西交到蕭聰手上,笑嗬嗬道:
“來,打開看看,合不合心意。”
蕭聰一隻手托著木盒,用另一隻手撥開銅色鎖扣,盒蓋被輕輕掀起,見盒子裡有兩樣東西——一隻戒指,一張棋盤。棋盤有巴掌大小,看不清其上的紋路,另外整個嵌在盒子裡,也不知道其厚度;戒指樣式簡單古樸,亦是沒有什麼可圈可點之處,饒是蕭聰靈識如此強大,竟也分不清其材質,他皺了皺眉,抿著小嘴兒無奈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問道:
“前輩,這是……”
慕容堂滿臉儘是興奮自豪之色,他指著蕭聰手裡的木盒炫耀般道:
“這是由天外殞鐵做成的,其名喚作幻離司空,出自玄器大師鐘離秋之手,是我慕容家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來的,今日便送與公子啦,你彆看它黑不溜啾,他能耐可大著勒,你隻要戴上這戒指啊,就會幻化出一方石室來,真實的很呢。”
如真的像慕容堂說得這般,這幻離司空到還真是件好東西哩,老頭子不愧是在慕容家掌舵幾十年的人,出手當真闊綽,除了宇文豐都手裡嘯月的劍鞘,其他人手裡的它哪件兒比不上!
蕭聰強烈懷疑,這神藏庫估計是個假的,真正的不是珍藏早就讓慕容家人搬走了,現在的這些不過是用來濫竽充數的,他可不相信慕容堂這個鬼精了一輩子的老狐狸會將自己擺在肉案子上任人宰割,偷梁換柱,金蟬脫殼,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明裡暗裡雙管齊下,這才是他一個商界梟雄應有的行事作風。
蕭聰合上木盒,衝慕容堂躬身作揖拜道:
“晚輩在此謝過前輩。”
慕容堂笑著擺了擺手,
“公子快起來吧,既然各位公子小姐都選好了自己的心儀之物,那我們便出去吧,我已遣人設好酒宴,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
說完又兀自笑了幾聲,轉首向旁門走去。
出了神藏庫,回到慕容家的花廳,歐陽傲天坐在堂前檀椅之上,與慕容嶽聊得正歡,這慕容嶽前庭寬平,顴骨高聳,狼目灼灼,人中分明,雙唇涼薄如刀,兩耳肥張如扇,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泛乾練之人,都說麵由心生,落地於慕容這種經商世家,生得這副嘴臉倒也難怪了。
幾人在二者高談闊論之時步入花廳,慕容嶽見之趕忙起身,衝著越行越近的慕容堂躬身作一揖拜道:
“父親。”
慕容堂衝他笑著點點頭,腳下未有停頓自其身邊走過,他又向前走了幾步,衝負手而立於堂前的歐陽傲天躬身作揖道
:
“老朽慕容堂拜見王爺。”
歐陽傲天帶著親和有力的笑容,抬起一隻手輕輕擺了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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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多禮了,論輩分你比我還大一上一輩兒呢,所以這王侯將相之禮咱就免了吧。”
三人又是一番寒暄,你來我網之間滿是溢美之詞,歐陽傲天臉上帶著圓滑而虛偽的表情,不時爽笑幾聲,在與慕容父子的言談之間玩得遊刃有餘,怪不得星廣浩要派這廝協同陪伴,就這場麵,恐怕就算是是四個人裡城府最深的宇文乾都不一定能應付得了。
蕭聰匿笑著看著堂前三人,那表情活像在看幾個跳梁小醜。
酒宴過後,歐陽傲天帶著幾個少年與慕容父子作揖言彆,慕容府門口小姐少爺老爺仆人們站了一大片,慕容堂與星流雲幾人一一握手以送祝福,他眼裡飽含了淚光,言辭激昂澎湃,整得跟真事兒似的,好像他能未卜先知,已經窺到了幾個人光輝耀眼的後世,但世事無常,誰能預見的那麼準,不過是逢場作戲罷。
輪到蕭聰的時候,慕容堂緊緊攥著蕭聰的手,蕭聰麵色微微一怔,因為他明顯感覺到手心裡多了什麼東西,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慕容堂,想笑又不敢笑,他就這麼糾結地忍著,一直忍到老爺子把戲演完,隨後收回手,悄悄移到背後,將東西藏進了腰帶裡。
回到聖城之後,蕭聰推掉了星流雲的盛情邀請,一口氣從言事府跑回蕭天宇的宅院,直接鑽進外院中樓的房間裡,將幻離司空從懷裡取出並放在桌子上,然後用兩指夾出之前藏進腰帶裡的東西。
天氣已經放晴,略有刺眼的陽光灑在雪上,將未經踩踏過的殘雪照的跟鹽粒子一樣閃閃發亮,踩踏過的積雪變成了鏡子,陽光被其反射到眼裡,使人產生些昏聵感,積雪層層疊疊,高低不平,被反射的光被交織在一起,使眼前的景色變得有些朦朧模糊,有一種帶著些朦朧的美,恍若置身於一片稀薄的彩霞裡。
此時蕭聰的內心環境便如這一片朦朧的抱雪殘陽景一般,他不知道慕容堂的東西裡到底藏了什麼,但他又十分渴望這是他想要的答案,可他又不知道裡麵藏的是什麼答案,所以他心裡不但是朦朧的,甚至是糾結和混亂的。
這是一塊指甲蓋兒大小的無色晶石,看上去平淡無奇,蕭聰將其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冥思苦想了好一陣兒,才驀地想到破解之法,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應該是失傳已久的遮光映印法。”
於是他在桌子上立起一張白紙,點燃一支蠟燭,將晶石由遠及近,慢慢靠近燭光,當近到一定距離時,白紙上便被映出了清晰的影像,蕭聰簡直喜不自勝,興奮道:
“這老爺子果然沒有騙我,薑采君的墳塚埋在這
兒才算是合情合理,怪不得慕容家一直得不到……”
說著,他苦笑一聲,
“估計世人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取到……”
因為地標不是彆處,正是位於玄真禁地之一的野欲庵。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晶石小心翼翼地收起,重新放回到腰帶的暗夾裡,心裡便不由想起了師父天道翁對薑采君的描述。
聽師父講,薑采君原名其實叫薑芝陽,本來薑芝陽也算個好名字,但因為其生性浪蕩處處留情,玄真多有非議,於是這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表明態度將芝陽擅自改為了采君,後來隨著他名氣越來越大,人們便忘了那個叫薑芝陽的人,人們記住的隻是一個無色不歡,技藝高明的薑采君而已。
說起這薑采君,那當真是個深得上天眷顧的人,皮囊如何俊美且先不說,單論在植寶方麵的靈性,便足以羨煞當年所有的同輩人。彆人的成名之路能芝麻開花節節高,就已經很不錯了,這丫的簡直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三十歲之前便已成為公認的玄真煉藥第一人,而且還是自學成才!然而一手好牌終究是被打得稀爛,沒活到六十歲便撒手人寰了。至於原因如何,眾說紛紜,言論不一,有人說他是煉藥煉死的,有人說他是玩女人給累死的,但這些說法在蕭聰看來都是無稽之談,他所認同的一種說法是薑采君實際上是死於生無可戀!怎麼說呢,人世間的男女情欲已經滿足不了他所追求的肉體上的快感,就算有靈藥輔助也達不到,以他的煉藥技法,讓他活到四五百歲完全不成問題,但人活著終究不是存在的目的,它隻是實現目的的基礎而非追求本身,假若有一種方法能夠不需要活著便能心想事成,那何樂而不為呢?所以這老東西才在料理完一切後事之後,將自己葬在了玄真界的禁地野欲庵裡。
對於薑采君的一生,蕭聰是不敢妄加評判的,以前不敢,現在更不敢,他隻是不能明白,一個人持有如此深重的執念,為何還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他也曾經努力地探求過這個在他看來極是深奧卻在外人看來不以為然的問題,但終無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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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此時再次想起,心中不覺已多了些其他的東西,放浪形骸也好,視色如命也罷,終究都是外界給予的枷鎖,但為何性欲不能成為一種追求呢?亦或說我們在追求著的一切,哪樣兒不是一種欲望。
所謂生存與權力,高端與低級,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甚至這種錯誤的認知都是源於欲望,那我們有何種資格何種臉麵來貶斥欲望,而對於薑采君,他不過是打破了枷鎖,並將生命賦予欲望而得到了他想要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那些受人景仰,飛升證道
的人不也是將生命賦予欲望的嗎?但他們是否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他們想要的又是什麼呢?他們渴求的永恒是否是真的永恒?他們宣揚的信仰有是否要終究歸於虛妄?
蕭聰不由發出一聲冷笑,恍然大悟道:
“這個世間的永恒隻有一種,那邊是死亡,將生命交付於追求,選一個合適的節點死去,這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就,薑采君這個如流星般劃過玄真曇花一現的人,用他短暫的生命詮釋了世間最本真的道理,我們都活的太累了,隻有他活得輕鬆,或許他那後人無法企及的成就也正是得益於此吧。”
如此這般又怔了半響,直到眼睛酸澀難忍,他才不由自主的眨了下眼睛,這一眨眼也讓他猛地回過神來,眼前之物慢慢清晰,勾起了他有關於此的思想,
“對了,這幻離司空我還沒試過呢!”
腦子裡迅速湧入的巨大新鮮感,將方才沉重的感悟衝淡,他眼裡泛著光,滿心期待地將戒指戴在手上,下一刻眼前景物突變,一間四尺見方的石室出現在眼前,哦不,應該是他正置身於其中才對。
他環視四周,小嘴巴張著,他甚至感覺神思清明,靈台澄澈,靈魂仿佛正在接受著什麼東西的滋養,這一切實在是太真實了,也太難以置信了,他往前移動了一下步子,覺著碰上了什麼東西,他知道那是桌子。
光滑的石敦,古樸的棋盤,晶瑩剔透的黑白子,原來這一切真的隻是幻想,他笑著將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一切又恢複如常。
“好東西呀,這可比我之前的雲羅棋盤好多了。”
他將戒指輾轉於指間不停的把玩著,眼神清亮至極,雖然這麼說有點不講良心,因為那雲羅棋盤畢竟是父親送給他的,但雲羅棋盤早就已經在風眠穀地被磨成了齏粉,逝者如斯隻剩懷念,而這幻離司空現在可是真真切切地擺在自己的眼前。話說回來,幻離司空就是比之前的雲羅棋盤好,這是毋庸置疑的,再說了,一副雲羅棋盤也代表不了自己對父親的感恩之情,倘若非要在一副棋盤上大做文章,倒真顯得自己有點兒矯揉造作了,帶著這些看似冠冕堂皇卻實則子虛烏有的帽子過一輩子,那不得累死,還不如用有限的精力做些正事來得實際和灑脫些。
又把玩了一會兒,蕭聰心有不舍地將幻離司空收起來,心想著該是去麵見父親的時候了,自己已經回來了那麼久,消息應該快要傳到家裡來了吧,於是他將戒指和棋盤揣進懷裡,出門下樓,邁著歡快的步子向內院走去,他想著自己如今獲此至寶,怎麼能不讓父親知道,倘若父親喜歡,便當做禮物送予父親也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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