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就是一次次的選擇。
每一個選擇,都能救命,也能致命。
甚至有些時候,不做選擇,其實也是一種選擇。
克萊德·米爾頓,僅僅隻是遲疑了半秒,那麼他先前做下的一切努力,就都化作了泡沫。
顧行簡踩住了那浸泡在血水中的十字架,同時也踩住了他的命運。
那對於拿捏人心之毒辣,擺弄命運之精準……
已經令人無法去思考拋出的這個“選擇”是否真的成立。
但總之,無論是否真實,克萊德都因那半秒鐘的猶豫,從而書寫下注定失敗的結尾。
至於顧行簡,他的重心從來不在克萊德的身上。
那個真正重要的選擇題,實際是在1002房中上演著。
而他一直都沒走,就是為了等待著那個人的選擇。
……
阿彌利哆。
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
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
毗迦……
1002事件的核心就是在1002房,它針對的唯一對象,就是潼關。
那縈繞在耳旁的往生咒,到了這種時候,基本已經可以無視了,因為它們早就成了在此生存的一環。
各色各樣的靈異力量,淹沒了潼關的世界,也吞噬了他的所有。
在這個特意為其編織出的靈異事件中,他憑借探索、分析與利用,已經將自身都化作了該事件的一部分。
這也是他生存至今,同時可操控陰界部分力量的原因。
甚至可以說,對於餘老街任務而言,潼關從一開始就被剝離出去了,幾乎沒機會參與到任何主線之中。
從某種程度來看,潼關的處境,談不上壞。
他能夠站在獨立於餘老街之外的靈異事件中保證生存,甚至還可以利用這股特殊力量,對餘老街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出手乾預。
1002事件給了他另類的保護,但同樣,這也是最大痛苦的來源。
因為……這也讓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妻子,他的常念親手砍下了自己的頭顱,在那尊鬼爐子中煉成一抔飛灰!
1002房間。
潼關呆坐在那表麵溫馨,實則禁閉的房間裡,看著鋪滿佛經的地板,兩眼噙淚,身體在不自然地發抖。
不可遏製的想法,在腦海中不斷閃過,同時伴隨著與常念的過去種種,最終逐漸化作一顆被砍落的人頭。
那種失去唯一親人的可怕情緒,在他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更是連帶著整個房間都出現了劇烈搖晃。
潼關儼然就是1002事件的一部分了,他的變化也同時在影響1002事件。
這次任務中的他,很難對局勢造成任何改變,同時就更難撕破1002事件的枷鎖,去解除常念的難堪局麵。
常念是為了尋他而來,成為焚燒惡鬼者、劈砍鬼物、乃至最終慘死,全都是因為他而起。
作為丈夫,他像是一個困在一個玻璃缸裡的囚犯,眼睜睜地看著至親之人慘死在眼前,卻根本不能儘到任何做丈夫的責任。
潼關是一個感性大過理性的人。
可以說,童年的成長,短暫的家庭教育,讓他依舊成為了一個正直,甚至是迂腐的人。
但實際上,骨子裡對情感的缺失,也同時將其塑造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極端”與“偏執”。
如今,常念死了。
既成事實的死亡,激活了潼關骨子裡隱藏的極端,步入了另一重深淵。
1002房,在劇烈的晃動,好似這一切的枷鎖正在有被掙斷的跡象。
然而,那徐徐傳出的往生咒,那個令人心靜的女聲,卻更有了幾分真切與清晰,仿佛下一秒它本人就將出現在潼關的麵前。
不過,梵音的沉重也在進一步夯實1002房的地基,讓它不再那麼風雨飄搖,被情緒所點燃。
潼關的雙目充血,他死死地盯著地板,那些佛經在這一刻看起來是如此的猙獰與殘忍。
他的胸口一陣起伏,顯然是即將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這個時候,一個男人闖進了房間,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潼關,又看了看地麵佛經。
不妙的表情浮現在了他俊逸的臉部,猝不及防的慌亂感襲來,他趕緊亮出了手上的筆記本,亮出了上麵密密麻麻的公式,焦急喊道:
“潼關,你不要被表象所麻痹,顧行簡是在逼你做出選擇,千萬彆急!”
說話的人,是藍羽。
藍羽很倒黴,他在此次任務所做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一個“特邀身份”該有的作用。
先是在餘老街任務,體驗遍了鬼物的凶險,任務的複雜;
後是闖入陰界,為陽界貢獻了最大的生路線索,卻被動卷入1002事件,從此被困。
他所做的一切,換來的是主動權的全部喪失,以及對命運的雙手奉上。
如今,在1002事件中他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他沒有更多的話語權,僅僅隻能依附在潼關的庇佑下存活,且要承受更多來自靈異力量的影響。
就算是如此,他也一直在積極與潼關合作,試圖通過演算能力,找出“無傷破解事件”的方法。
但現在,隨著常念的身死,那個最不希望見到的結局,還是出現了。
藍羽的焦急寫在臉上,偏偏這次任務和顧行簡,給他安排了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卻也隻能儘力勸導。
“1002事件根本不是事件,它僅僅是對你的一場陽謀。
如果我猜測是真的,常念出事了,對吧?
但就算是她死了,你也一定有方法救她。
否則當初,你不可能用她舍棄清醒的機會,去施展空間圖罪物!”
藍羽的推理能力,絕對是最頂尖的那一批。
他能夠以各種事態的發展,去儘力還原未知的真相,其精準程度更是令人咋舌。
毫無疑問,他所說的話,字字都對。
潼關自然是有自己的後手,一個即便是常念已經化成了灰,都有機會將她救回來的手段!
這就是為什麼在他的計劃中,犧牲掉了常念唯一清醒機會的原因。
但或許是潼關太自信了,又或許是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對手,究竟是誰……
原以為,他解決了餘老街任務的主線,任務就會結束。
那麼順理成章,被困的自己,乃至被“俘虜”的常念,都會自然而然地離開,並回歸。
然而,一個意外卻將這個看似精密的計劃,中途毀滅。
顧行簡死而複生了,黃半仙是第十位店員暴露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導致陽界執行生路的那兩人,讓本該結束的任務,延後了“五分鐘”!
致命的五分鐘……
要了常念的命,毀了潼關的所有……
顧行簡送給季禮的那個選擇,伏筆進行回收,因為他篤定了季禮不會選潼關。
同時,送給克萊德的那個選擇,也在這件事中影響了潼關,因為克萊德的“恐懼”,是這致命五分鐘的來源。
困在1002房,卻能親眼目睹陰界場景;
來自父母的秘密與妻子的生死,過去的親情與現時的愛情,反複拉扯與折磨……
顧行簡針對潼關的這個局,前前後後、上天入地,都稱“無解”!
“你有自己的判斷!
潼關,你是一個有自我判斷的人!
1002事件不要你的命,不要我的命,這是為什麼?
因為顧行簡,就是要你用那個備用手段。
你用了,就輸了。
你不用……”
藍羽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住了,目光從潼關移到了演算紙上,一時口乾舌燥,呆立原地。
因為,他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局的關鍵。
如果說,顧行簡已經能夠將此局謀算到如此無懈可擊的程度。
那麼什麼才是此局成立的最根本一環?
答案就是,潼關。
也就是說,顧行簡早就算準了,潼關的性格,會一路指引他一步步走進自己設計的圈套,主動將脖子掛在那條繩套上。
藍羽不敢再說了,他也沒必要再說,心頭縈繞的隻有“可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