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著一塵不染的黑衣,金色的半長頭發束起,麵無表情的臉上帶著與眾不同的氣質。
他的相貌預示著身份,但這並不重要。
真正讓方慎言在意的是,他竟然行動自由,且衣著並未更換。
“嗬嗬,方店長,我的身份有些奇特,或許這次靈異事件我能派上大用。”
與此同時,另一個口音類似,但語氣明顯更加鮮活的聲音響起。
方慎言側頭一看,那個與黑衣人相貌完全一致的外國人,正苦笑著躺在左側的擔架上,看著他。
“自我介紹一下,第九分店,米爾頓·克萊得。”
方慎言看著克萊德的麵容,狐疑地又看了看佇立在主臥門口的另一個克萊德,沉默不語。
克萊德正是來到第十六層的第三位店長。
不過他的情況要極為詭異。
因為本次任務相當特彆,克萊德保險起見,在十八層後就使用了方鏡罪物。
而他正是帶著智力翻倍的第二人格,走進了十六層,步入這場死局。
或許是由於雙重人格的奇異,在這個死局中,也產生了相應的變化。
主人格的他,被捆在了擔架上,但第二人格卻成為自由人,隨他一起來到廢油世界。
兩個人格,出現在同一片世界中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但同樣,也讓這次靈異事件產生了變數。
剛才說話的人,正是第二人格。
他的麵板中已經將智慧屬性點滿,幾乎是身處此地後就明悟了一切。
也將眼前的局勢看了個透徹,所以說出了那句話。
對此一無所知的方慎言,對於這個克萊德毫無印象,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隨著擔架上的主人格,簡單解釋過後,第二人格看了看蘇城河,冷聲說道:
“我雖是自由人身份,但無法左右局勢,你快將生路說出來,我儘力幫你操作。”
方慎言不知能否信任這個人,但此刻已經毫無辦法,於是開口說道:
“我需要一個鏡麵,再一次對準我進行‘複刻’!”
第二人格的眉頭陡然皺了起來,他在一個呼吸間就明悟了方慎言的想法。
目前出現了廚師、食材。
食材對應著他的現實身份,而廚師則是因照向廢油所複製出的身份。
也就是說,一次鏡麵翻轉,對應了三方的一員。
目前,還缺一個食客的身份。
從蘇城河現在的情況來看,食客需要等廚師將食材分解後才會出現。
這個程序,鬼物怎麼做,無人可知,但順序是沒錯的。
而方慎言的生路就是,他想提前創造出“食客”。
並且,以一個鬼物無法拒絕和乾擾的方式製造出。
用一個鏡麵,照在方慎言現實身份的臉上,那麼就會再多出一個“方慎言”。
而主動創造出的這個“方慎言”,就對應了尚未出現的“食客”。
擔架上的克萊德沉默不語,他還沒有完全想通方慎言的用意。
但身為自由人的第二人格,卻已經開始了思考這個生路的缺陷。
“你的生路不會成立。
這次靈異事件,是一道固定的程序。
廚師、食材、食客,三方均在鬼物的掌控中依次出現。
你用一麵鏡子創造出另一個複製體,你可以將其自認為‘食客’。
但鬼物卻不一定認同。”
方慎言冷笑一聲,淡淡說道:
“那就用一個它不得不認同的方式。”
第二人格皺了皺眉,他認真地看著方慎言的麵容,片刻後沉聲說道:
“除非你是想用自己的眼睛,當鏡麵!”
沒錯。
方慎言的計劃,就是以自己的眼睛為鏡麵,用它來創造出另一個複製體。
若是僅用尋常鏡子,那的確會出現第二人格所擔憂的局麵。
但以人眼為鏡麵,卻完美地避開了這個漏洞。
首先,人眼的瞳孔就是一個微縮般的鏡子,它擁有著與鏡麵想通的反射屬性;
其次,以眼球為鏡,複製體與本體之間會具有天然的聯係。
兩者不像是廢油為鏡,那麼界限分明的割裂關係。
也就是說,因眼球取自於“食材身份”,那麼創造出的“食客身份”也不再純粹。
一旦用這種方式創造出的複製體,它就既是食材,也是食客。
同理審視,此時擔架上的店長們,也具備了雙重身份。
如此一來,廚師這個劊子手角色,就再難對店長們下手。
因為這違反了規則。
方慎言所創造的第二條生路,就是鑽規則漏洞。
這個生路成立的條件很苛刻。
第一,食客必須是像他推理的那樣,是本體的第二個複製體;
第二,廚師、食材、食客,三方間需要具備嚴格的順序,且食客需在食材死後才出現;
第三,主動創造的這個“食客”,能夠滿足本次靈異事件的潛在規則。
第二人格開始沉默了,他在不斷推衍這條生路的成功率,以及可能出現的局麵。
但他還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的結果。
沉寂許久的蘇城河,突然痛苦地低吼了一聲,接著喊道:
“從我開始!
我替你們去試這條生路。
克萊德,快挖出我的眼睛!”
蘇城河已經頂不住了,他左側的腰眼正插著一根細長的不鏽鋼管。
鮮血順著鋼管,不斷地流進擔架下的鐵桶之中。
殺人前先放血。
失血過多時,他腦子裡的那些折磨已經沒了作用,唯一的念想隻是不能就這麼等死。
他的臉色已經和死人無疑,儘管用力低吼,但聲音卻已經不大。
且不管生路有沒有弊端,到底可不可行,再不做些什麼,他就必死無疑。
第二人格聞言後沒有再思考,蘇城河說的是對的。
無論怎樣,試了才知道。
他從方廚師的身後繞過,又擦著蘇廚師而過,甚至還踢了一腳地上的鐵桶。
兩位廚師,卻根本沒有去看他。
反而蘇廚師還將偏移的鐵桶,又挪回了原位,繼續接血。
第二人格一言不發,緩緩伸出了左手,撐住了蘇城河的左眼。
上下眼皮被兩根手指死死地按住,確保不會眨眼,同時右手的手指漸漸接近。
蘇城河的喉結一再抖動,什麼都不能做的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手指對準自己脆弱的眼球。
眼睛,是人最脆弱的地方。
挖眼,自然也是令人最恐懼的刑罰。
但這個時候必須要用壯士斷腕的勇氣,哪怕是作為一個試探生路的小白鼠。
誰讓他的運氣不好,成為第一個進入死局的店長?
粗糙、酸澀、堅硬是第一時間傳來的感覺,這是手指碰到了眼球。
他的頭不自然地開始了掙紮,但卻被那隻手死死地按著眼眶。
蘇城河的全身出現史無前例的顫抖,他無法控製,無法阻擋。
這種疼痛的級彆並非不能忍受,隻是挖眼帶來的恐懼感根本不是其他傷害可比的。
挖眼,更多是針對心理的酷刑。
蘇城河無意識地保持著身軀顫抖,他已經筋疲力儘。
左眼已空,右眼緊閉,他的嘴角在抽搐,聲若細蚊:
“生…生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