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七人,去時三人。
當同樣的陽光照耀到同樣人的身上時,許多事情卻已沒了先前的模樣。
三十幾個小時前,這是一條從都市到鄉間的山道,如今始發地與目標地又進行了互換。
那輛黑色的商務車駕駛員也從寡言少語的女子,變為了皮膚慘白的少年人。
貼著防曬膜的車窗上,倒映不出季禮的輪廓,隻存在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的視線也像影子一樣虛幻,目光黯淡的樣子有種悵然若失的寂寥。
許多時候,任務開始前與任務結束後,帶給人的感覺是類似的。
比如迷茫、憧憬與失落。
季禮的人生就像是一輛不知何時發動,又不知何時停息的列車。
每一次任務,就像是一處中轉站。
列車會短暫的停靠在站點,可又會立即朝著下一個站點進發。
沒人知道他的終點在哪裡。
這輛車,隻是在開著。
回門任務結束了,以一個相對圓滿的結局,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而季禮,自然屬於最大贏家。
此次特殊接引任務,雖說並未讓第七分店再多增添鬼住戶。
但季禮獲得了「傭金6」的豐厚獎勵,且必將在日後那次大任務中起到關鍵作用。
不止如此,罪物的儲存量也大大增加。
現在季禮的身上,足足攜帶著六件罪物。
陳偉的積木娃娃;
於國峰的打火機、貝殼;
馬明玉的蠱盅、蠶絲手套;
小五所用的照相機。
除了最後一件罪物效果,尚還需要判定,其餘五件全都是來自死去的第六分店店員。
關於罪物的歸屬權問題,以洛仙和白懷光的處境自然沒理由爭奪,甚至連問也沒問。
在出發之前,梅聲與季禮所交代之事,始終沒有被遺忘。
如今這六件罪物,季禮準備全部送予梅聲,當做回報。
想起梅聲,季禮的腦海中浮現起了那張清冷中帶著一絲木氣的麵孔。
梅聲隻執行過兩次任務,京都任務與劇本任務,但卻表現得格外驚豔。
甚至她在那兩次任務中所起到的作用,均不遜色於季禮。
關於此人季禮也曾淺淺地分析過,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梅聲是一個非常純粹的人。
她的內心並無善惡之分、正邪觀念,所做一切隻為存活。
所以,梅聲很靠譜。
那麼,她越強對第七分店就越有利。
皮囊任務之後,第七分店正是抵達三星酒店的層次,也終於追上了其他分店的等級。
儘管在進度方麵,還處於十大分店墊底的排名,不過也算穩中向好。
酒店的等級,與罪物的效果是息息相關的。
隻有酒店等級越高,所獲得的罪物才會越強,那麼店員素質才能更上一個台階。
雖然季禮從不插手分店之事,向來任由店員們自行發展。
但實際上,任務的難度一次比一次高,許多時候已經不是季禮一人可以主導局麵的了。
值得一提的是,似乎從潼關夫妻進店之後,第七分店的人才也變得越來越多。
從潼關之後梅聲、小千度葉、解正、靳希等人都表現不俗。
再次想到潼關,季禮的眼神中流露著一股矛盾感。
由於那些不可明說的淵源,他與潼關的關係向來十分微妙。
二人的隱秘和所求之物,都有著高度的重
合。
季禮尋找五十年前的真相,潼關尋找父母失蹤的真相,他們擁有著同一目標。
潼關可算作是他唯一的同路人。
但可惜二人的性格差異太大,終究無法共事。
就這樣秉承著河水不犯井水的態度,走到了今天。
可是如今潼關遇難之事,雖有理論上營救可能,但他卻毫無頭緒。
想到這裡,他轉過頭看向了始終閉目假寐的洛仙,輕聲問道:
「洛店長聽說過,人鬼同體嗎?」
洛仙此時還頂著於國峰的人頭,女身男像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詭異。
聽到季禮突然發問,她像是有些茫然,反問道:
「你是在說李一嗎?」
很明顯,二人所說的事情並不相同。
季禮曾聽聞李一之所以會這麼強,就是因為他的身邊有一隻鬼在提供幫助。
儘管李一對於他來說也很重要,但現在他更需要解決潼關的事。
「我是指,一位店員與一隻鬼,進行了深度融合,怎樣可以拔除?」
潼關的情況略有複雜,季禮簡明扼要地將情況介紹了一番。
按照女聲的猜想,想要解決人鬼同體,隻能用罪物。
洛仙進入分店許久,必然見多識廣,所以才有這樣一問。
洛仙仔細思考了片刻後,搖頭說道:
「若真如你所說,除非某件特殊效果的罪物進場,否則很難解決。
我的想法是,人鬼同體這件事的本質,還是靈魂。
所以想要解決,必須要有一件專門針對靈魂層次的罪物。
但靈魂對於我們人類來說,隻是一個被發明出的概念而已。
靈魂罪物,我沒聽說過,想來也不可能有人會有。」
關於罪物,顯然洛仙的理解力要比第七分店強上數個檔次。
她一眼就看出要害,並解釋出人鬼同體的本質。
季禮在內心默默地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
「靈魂層次罪物……」
隻是從名字就能看出它的獨特,甚至比時間、空間係罪物還要稀有。
「不過,若真存在這種級彆的罪物,還真有一個人有可能掌握……」
洛仙沉思許久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開口說道。
季禮眉頭一挑,略帶好奇地問道:
「誰?」
「顧行簡。」
洛仙說出了最讓季禮不願意聽到的那個名字。
「半年前的「審罪」任務,第三、第八、第九三大分店聯合接引。
共十三名店員,除顧行簡之外,全員死絕。
這其中就包括上一任第八分店的店長。
可想而知,那次任務的難度會有多高。
據傳言,「審罪」任務的基調,正是審判靈魂。」
季禮聽後沒有開口,隻是麵色略有不自然。
他趕緊點上了一根煙,掩飾著內心的波動。
顧行簡在他內心打下心魔烙印,讓他隻是聽到此人姓名就有一種天然的不適感。
對於顧行簡,他總是帶有一種看得見、抓不住的神秘感。
此人猶如一口幽井,深不見底,卻可吞噬一切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