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事情變得多麼錯綜複雜、多麼奇異詭譎,身為人最基本的求生能力仍然還在。
被封死在一張人皮裡足夠驚悚,可留給蘇沁兒去恐懼的時間並不多。
她大聲呼喊著樊如的名字,試圖按照先前的「劇情」重回外界。
不過,既然事情是按照劇情來進行,她的呼救自然沒什麼作用。
小林哥,是兩次事件最直接的目擊者。
他此刻還和上次一般無二,癱坐在地麵上看著那具詭異的屍體、還有裡麵更加詭異的「嗚嗚」聲。
記憶,似乎從他的腦海中被抹除掉了。婓
小林哥、小沫都不記得自己現在經曆的事情,在兩分鐘前已經上演過。
他們就像是這則劇情中事先安排好的npc,徹底迷失了進去,任由某個冥冥中的意誌擺布。
特殊的,終究隻有店員們。
樊如貪婪地吸食著空氣,即便是在這紅光普照的走廊裡,空氣並不清新。
被封在人皮中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噩夢,讓她不堪回想。
但是凡事總要麵對現實。
她在突兀之中醒來,意識到自己處於這條走廊的入口處。婓
蘇沁兒消失了,四周是那樣的陌生。
樊如在片刻的放鬆後,再度將神經緊繃起來。
她緩緩抬起了雙手,那上麵隻有紅色,似乎隻是光源的照射而已。
但那上麵揮發的腥氣,和那古怪的感覺分明在告訴她,先前的一切都不是夢,她的手裡全都是血。
腹部的劇痛,傷口再一次撕裂,所有掙紮過的痕跡均在。
樊如想要逃避,但痛楚和血腥強迫她動用理智去思考一切。
事情,並不複雜。婓
隻是幾個呼吸間,她就猜得出一切。
「循環……
第一次被拉進人皮裡的是我,蘇沁兒來救我結果我們互換了位置。
一切,又進行下一個開始。」
樊如泄氣地癱倒在地麵上,她撇著頭望向走廊之中的幽暗。
那裡似乎有一道聲音,正在呼喊她的名字,可卻聽不真切,宛如幻覺。
「蘇小姐……」婓
她掙動著手臂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了手機,猶豫片刻後撥打了一個號碼。
手機的熒光照亮了她的麵容,響鈴的聲音越來越長,可遲遲沒人接聽。
直到一個女聲從話筒中傳出,機械得像是沒有感情的怪物: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樊如錯愕地又回撥了過去,但結局一樣沒有改變。
「難道店長也在木棉照相館遭遇了鬼物……」
她麵容越來越痛苦,捂著更疼的傷口,不停地怒罵。婓
罵鬼物的可怕、蘇沁兒這非必要的逞英雄、季禮的強勢獨斷、還有自己的無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走廊中的聲音漸漸沒了。
樊如麵無表情地抬起頭,望向了那個開著門的房間,最後緩緩站起了身,堅定地走去。
「店長可以做到、甚至蘇沁兒都可以獨自前來救我,我一定也可以!
循環、循環!
不就是打破循環嗎?我一定可以!」
當她的影子擋住光源那時,小林哥仍然保持著那僵硬的姿勢坐在地上。婓
而在他不遠處,那個膽小的女孩已經陷入昏迷中。
這房間裡安靜得古怪,就連那具屍體也不再掙動,因為裡麵的蘇沁兒沒有繼
續掙紮。
樊如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上前去,從地上撿起了蘇沁兒先前遺落的刀子。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前來,人皮又有了幾分顫動。
「樊姐嗎?是樊姐嗎?」
樊如在外聽著,她聽不太清楚可大致可以捕捉到這是她的名字。
「是我,我來救你。」婓
她慢慢將手裡的刀子抬了起來,可在對準那些黑線的時候又停住了,沉聲說道:
「你先把身體收縮,上次我們位置互換發生的那一刻是你我的手觸碰到一起。
這回我們不做任何接觸,我幫你把黑線割斷,你待會自己爬出來。」
休息不是白休息的,樊如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們的時間有很多很多。
不就是位置互換、重複循環嗎?
又不是真的殺人見血。
大不了就一次又一次地失敗,當把所有可能性排除後,總是有機會成功的!婓
人皮中的蘇沁兒對此當然十分讚同,很是聽話地把四肢收縮起來,不再動彈。
樊如用胳膊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珠,眼睛不眨地盯著那些黑線,刀子攥得很穩。
一條一條的黑線,在她的刀下被割開,將那張人皮「開膛破肚」……
時間,也隨之緩緩流逝。
當整張人皮有了鬆垮的跡象,樊如終於把所有黑線全部割斷,倒退了幾步長舒一口氣。
「好了,你現在鑽出來試一試。」
人皮裡的人早就等待著這句話,幾乎是聲音剛落,一隻手就先行竄了出來。婓
對於身處寬闊自由外部的人來說已經是度秒如年,更何況人皮裡的那一方,會要承擔多麼大的心理壓力。
樊如看著兩條手臂已經完全鑽出的場景,滿是汙穢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
她很開心,這是進入任務之後做成的第一件事。
「蘇沁兒,這次你我還算真的好運,這鬼設置的東西並不難……」
話沒有說話,開心還未散去。
樊如的一切戛然而止,她的視線中又一次天旋地轉,直至失去全部的意識。
黑暗在告訴著她,直到目前她仍然沒有做成任何一件事。婓
……
「該死!到底是什麼觸發了循環?」
與被封進人皮的一方不同,重歸外界的人不需要進入意識昏迷狀態。
剛剛驚喜脫生的蘇沁兒,在看到自己又回到入口時不由得破口大罵。
她快要被那詭異的紅光,以及這謎一般的循環給折磨瘋了。
「我知道答案,要不要跟我做個交易,我可以告訴你破解的方法?」
腦子裡的那個思想又開始作亂,蘇沁兒理都不想去理。婓
她直到現在都不清楚,這個思想到底是她的幻覺還是有鬼進了身體。
但這些都不重要,她急了。
幾乎沒什麼過多的思考,她就再一次重進了那個號囚犯的房間。
「樊如,你在裡麵吧?
這次我不幫你割線了,我把刀子給你送進去,你自己來!」
……
幾分鐘後,樊如攥著刀的身影出現在了入口。婓
她望著幽深暗紅的長廊,驚愕片刻後發出了不甘的怒吼,旋即第三次狂奔進了那個房間。
第四次,蘇沁兒來到入口;
第五次,樊如出現在入口;
第六次,蘇沁兒回到入口……
直到,整整循環了七次,樊如的身上已經全部成為了紅色。
她攥著刀目光呆滯而麻木地盯著那盞燈,整個人猶如陷入了魔障之中。
太長時間了,被封閉、被清零、被折磨…早就把活人的神經壓榨到了極限。婓
樊如的氣息格外粗重,能試過的方法全都試過了,可全部都是失敗、失敗、失敗!
凝視著紅光,這一次她沒有選擇動彈。
……
人皮還是那張人皮,完好無損。
小林哥與小沫像是沒有靈魂的玩偶一樣,擺放在這場循環的角落觀賞一切。
蘇沁兒已經忘了自己是第幾次回到了這場惡心的人皮之中,她隻知道自己越來越無法忍受這裡麵的幽禁。
腦子裡許多的思想在爭吵、在打架,有年老的聲音、有年輕的聲音、有粗狂的男聲、有尖澀的女聲……婓
頭真的很疼,可蘇沁兒騰不出手去安撫。
她隻能被動地等待著營救,等著樊如再一次到來進行終會失敗的行動,來代替她被封進人皮。
一秒、兩秒、三秒……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大腦中吵架的音量越來越低,蘇沁兒在視野全黑中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已經過去好久了,樊如這一次怎麼還沒來?」
這張詭異的人皮就像是個軟棺材,是個永遠無法逃脫的枷鎖,活埋著人類……婓
如果這場循環注定解不開,那麼樊如又何必再來救她?
人性和理智,早就在反反複複的循環中磨沒了。
如果真的要永久的困死某個人,樊如自然希望那個人,不會是她自己!
蘇沁兒慌了,她腦海裡的聲音全部歸於虛無,隻有自己孤獨而驚悚的喘息聲。
這個世界,隻剩下一張人皮,和人皮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