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層的走廊本就不多的陽光被儘數吞噬,取而代之的是老樓那暗紅色的應急燈在一閃一閃。
薛聽海第一個擠進黯淡的紅光世界中,距離此門最近的朱小凝隻是朝外瞥了一眼就立馬魂不附體。
他看到了無邊無際的濃霧,籠罩在整個十八層,幾乎望不到儘頭。
在應急紅光一閃一閃之下,他竟看到無數具一絲不掛的屍體,兩兩一對貼在一起,一同懸掛在房梁之上!
僅僅是他探出頭的第一個瞬間,他就覺察到目光被狠狠地刺痛一下。
眼皮酸癢難耐,兩行熱淚淌了下來,那副畫麵像是紮根進了他的腦海之中,有一股詭異而又可怕的感覺刺進了他的內心。
好像那隻鬼在他的心臟種下了一顆心魔的種子。
朱小凝是一個罪物尋常的店長,沒有什麼反抗能力隻覺得身體的哪裡變得不太一樣,可又在檢查之後並未發現什麼。
“你看到了什麼?”顧行簡收齊了臉上的笑容,淡淡地看著朱小凝回複心神。
“我…我看到紅燈下、濃霧裡掛著一具具**的男女之屍體……
他們彼此交融,似是同生同死……”
朱小凝並沒有死,更沒有受傷,他隻是覺得自己因為這一眼變得哪裡不太一樣,可又說不上來。
皇甫佳佳陷入了掙紮之中,按理說她這個第八分店的店長,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出去。
但薛聽海這一內卷,就讓她不得不深思起來,鐵霖已經慘死,她現在失去了和第一分店溝通的橋梁。
第八分店在十大分店內排行不高,如果不是因為她手頭有一樣頗為驚豔的罪物隻怕也無法與第一分店合作。
現在是等和顧行簡等人一起出去,還是跟隨薛聽海援助李一?
就在她猶豫之間,兩個身影卻同一時間邁步走出了這扇大門。
第二分店蘇城河、第五分店李觀棋,書法大家、圍棋國手並肩踏在一處,自薛聽海之後走進紅光世界之中。
由於脾氣秉性和愛好方麵的相同之處,此二人相處起來格外舒適,在廚房中就已相見恨晚。
此刻二人出門並不是為了幫助李一和薛聽海,而是急需搶奪罪物。
蘇城河本身就隻有一個罪物,一杆毛筆,雖然僅僅隻要寫下筆跡就可對抗鬼物,看起來隨心所欲。
但實際上效果單一的同時,代價也是以有限的壽命來寫下每一筆。
他花多久寫字,就要以雙倍的壽命來償還,幸而他年紀不大,但事實上他活到今天已經借了足足十年的壽命。
天知道壽命這東西是怎麼計算的,蘇城河如果隻有四十歲天壽,那豈不是馬上就要把自己寫死。
偏偏這杆筆極為特殊,用這隻筆就無法使用其他罪物,所以蘇城河急需一件效果更高、更強大的罪物來替代它。
這是蘇城河的理由,而李觀棋的理由也是一樣。
躲在後麵,如顧行簡所說等尾聲再出去確實可以保證最大的生存率,但也可能無法搶奪到罪物。
第九分店家大業大無需多說,但他李觀棋的底牌就是那張棋盤,剩餘罪物雖多卻拿不上台麵。
想要永鎮第五分店,必須要有更多強大的罪物。
不過,等蘇城河與李觀棋徹底步入十八層之後,方才明白這一次店長任務的初始之鬼是有多麼可怕。
僅僅隻是剛一出門,二人立馬感覺到頭暈眼花、手足無力。
房梁無數懸掛的男女之屍畫麵,立刻在他們心中紮下惡魔的種子,那是心靈乾擾能力。
且絕對不是以前任務中鬼物的心靈乾擾那麼簡單。
蘇城河隻是一瞬間,就突覺心臟像是燃起了一團火,那絕美的麵容出現了一絲不自然的紅色。
緊接著他赫然發現自己的喉結竟在以極慢的速度在漸漸消失。
生理和心理雙重乾擾,這是改變現實存在的可怕手段!
根本沒有鬼去襲擊他,蘇城河可歎渾身準備的數百張字帖此時根本無用,他掙紮著想要重回房內,卻根本無法邁步。
如果再如此下去,他蘇城河一個堂堂男子,就會徹底轉化為女人。
這遠遠比斷肢斷頭還要讓人感到恐懼!
正當蘇城河一籌莫展之際,一股溫和的白光從身旁散發而出,他看到了李觀棋在痛苦中強行鎮定的身影。
李觀棋的情況比蘇城河沒好上多少,但他畢竟還有一件李從戎從店長任務中帶出的罪物。
黑白棋盤,黑字對抗性、白子防禦性。
白子防的就是心靈乾擾能力,又因為它本就來自店長任務之地,所以效果比以往還要強上幾分。
李觀棋用顫抖的手掌緊攥棋子,讓白子占據棋盤的上風,強行保護自己和蘇城河,防止進一步性彆轉化。
在稍有緩和之後,李觀棋抬起清澈的雙眸透過黑暗看到了兩個身影。
前方三步,一個半跪在地麵的男子背影顫抖,他的外套被撕碎露出了一件無袖夾克。
那件夾克散發著熒光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區域,但同時那個半跪的男子頭發正由濃黑變得花白。
而在十步之外,他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一動不動,背對著他似是負手而立,不僅毫無此地靈異之力影響,反而輕鬆得猶如觀魚賞花。
一聲刺穿濃霧的鴉啼響徹在十八層,黑影的肩頭多了另一個黑影。
李觀棋呆呆地望著那個男人的身影,心頭浮現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十步之遙,差距如同登天。
與此同時,把守在房門口的店長們終於有了決斷。
顧行簡在耳邊聽聞鴉啼之後,眼前一亮,隨後右手入懷往前高步走去。
他一走,徐南自然緊隨其後。
說來奇怪,李一在外與鬼物爭鬥,徐南這個第一分店的副店長似乎毫無壓力。
反而是顧行簡一出門,他就立刻怕跟丟了一樣,趕緊隨後。
朱小凝、陳漢升和皇甫佳佳三人也一同出了門。
自此,&nbp;十位店長、一位副店長,走出了八位,隻剩下第六分店的洛仙和還待在臥室之中的季禮。
而洛仙則是隨著茹茹,一起從廚房之中走了出來。
茹茹再一出現,手中已經多了一根手電筒,自顧自地來到房門口,朝著那個男人的遺像低頭念叨了一句什麼。
隨後他也走出了房間,奇異的是他並沒有將敞開的房門關閉。
洛仙站在門口,驀然回首看向了臥室中的季禮:“再不走可要步步慢了。”
季禮沒理會她,目送著房間最後一個人離去,他終於從床頭走向了課桌的位置。
第一步他摘下了課桌上方的那本日曆;
第二步他關上了被風吹開的小窗;
第三步他拿出了打火機,將課桌的桌布點燃。
那本寫著無數個“我恨”的筆記本,教材和書本,桌布和木桌逐漸被大火籠罩。
季禮的臉被火光照亮著,忽明忽暗,那雙灰黑色的瞳孔中倒影出了一個身影在火中掙紮和嘶吼。
一張尋常人根本無法看見的紙人,正在被季禮這把火生生燒成灰燼。
“敢把真正的紙人罪物留在店長任務之中,顧行簡你好深的算計、好大的膽魄!
如此一來即便店長任務不開,你也可獲得比常人更多的情報和優勢。
李一不在乎,但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