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厚厚一遝冥幣摞在黑白無常麵前的時候,這兩個先前還滿是殺意的惡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這一幕,不僅僅是後麵常念等人萬萬沒有想到,就連站在遠處看戲的第五分店也一樣沒有預料到。
李觀棋甚至差點笑出了聲,他有些苦惱地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叔父。
但緊接著他就發現李從戎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笑意,反而是陣陣擔憂。
李從戎的意思也很容易讀懂,如果兩個分店真的可以達成合作的關係,那麼今後李觀棋要麵對的,就不僅僅是第一、第九分店的敵人。
季禮,這個或許可以稱之為友軍的夥伴,頭腦真是如此強悍,那麼李觀棋是否能夠與之建立良好而穩定的維係紐帶。
不過,在眾人眼神變得輕鬆之時,唯有一人臉上還帶著強烈的不安。
那個人,就是距離黑白無常距離最近的季禮。
他掏出了冥幣,是早在槐蔭街那裡就準備好的,為的就是等待用時,但他比所有人都明白。
僅僅隻是這些冥幣,買不走所有人的命。
常念和餘郭等人正要欣喜地往前走近一步時,季禮沒有轉頭,微微地勾了勾手指,將其阻止。
黑白無常的手很快,白無常隻是將招魂幡一掃,地上的冥幣就全然消失不見。
但這兩位並沒有說話,繼而直勾勾地盯著季禮的胸口處,眼神中除了貪婪,再沒有彆的。
那意思很明顯:你給的錢不夠。
季禮臉色還是尋常,甚至還將自己的身位往前進了一步,同時攬起了風衣,將手緩慢伸出懷中。
“他還能怎麼做?”杜喜月抱著肩膀,嘴角帶笑渾然一副看戲的模樣。
“難道他懷裡還有大量冥幣?”朗慶眯了眯眼睛,不想放過這一幕。
“我看不像,你看他口袋空空的樣子,怎麼會還有大量冥幣的樣子。”史大路微微搖頭,但眼神中的好奇之色更深。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季禮到底會從懷裡再拿出什麼來買路。
兩方的距離太近了,季禮的臉上甚至能夠感受到黑白無常的吐息,讓他的汗毛微微發顫。
他的手越來越深,兩方同時低低地俯著身,但緊接著變故頓時發生。
季禮那張還留有血跡的麵孔在這一刻猙獰與瘋狂起來,他的右手猛地從懷裡抽了出來。
但拿出來的,根本不是冥幣,而是一把極為鋒利的短刀!
兩方如此逼近的距離,而黑白無常又因為貪念,將頭完全湊了過來,揮出的這一刀可謂是格外驚豔。
“嘶!”
像是什麼東西被撕裂、被扯斷、被劃破的聲音響了起來。
白無常兩隻眼睛,被這精準地一刀齊刷刷地劃過,將圓睜的眼球摧毀。
一個人類,加上一把看似鋒利的短刀,能夠創傷一位強大的鬼魂嗎?
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為什麼可以,原因就在於兩個字:“規則”。
誠然,本次任務一路以來,似乎規則體現的並不明確,與以往任務的表現形式有些區彆。
但隻要是任務,就會有生路、有生路,就必然存在規則。
每一關、每一步,規則都貫穿其中。
就比如此時此刻的身份危機,麵對黑白無常這種強大的鬼魂時,生者的身份被驟然識破。
而為什麼會被識破,起初季禮猜不出來,但當第五分店等人使用罪物時,他得到了一個答案。
那就是黑白無常的雙眼,並不是純粹的鬼物之眼。
或許用“罪物”解釋更加貼切,隻不過這樣的罪物,是為黑白無常所用。
穀徽擁有罪物之眼的黑白無常,可以瞬間看破季禮等人生者的身份,同理,一旦失去了也就無法再識破。
第五分店等人闖過這一關是用罪物硬拚,但實際上真正起到作用的,還是那個老式照相機。
季禮注意到,在代表著靈異力量的閃光燈亮起時,黑白無常的瞳孔出現了消失的跡象。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導致第五分店可以蒙混過關。
所以同理,隻要摧毀掉黑白無常的瞳孔,那麼他們這一關就不再對店員產生威脅。
所以,季禮看似自不量力、看似吃了豹子膽的行為,實則是有理有據,有一定把握才會執行的。
“還不快走!”
季禮驟然低吼一聲,同時那把刀餘威不減,在刺破了白無常的雙眼後,又緊逼黑無常的雙眼。
不過鬼,畢竟是鬼。
依靠偷襲眼珠僥幸消除掉一個危險的季禮,絕對不能再想要以同樣方法逼退黑無常。
因為在手臂還在空中揮舞之際,他猛地發現自己的頭頂被一張強有力的手掌死死按住。
一股暴戾而又瘋狂的靈異力量,從他的天靈蓋急速侵入體內,幾乎讓季禮的思維都陷入了一瞬間的停滯。
但緊接著,季禮用自己最後能夠流竄的思維能力,做出了一個更加誇張的舉動。
這個舉動,甚至讓第五第七兩個分店的所有店員,頓時大驚!
季禮竟然一把將身上的鐵鏈解開,右手丟掉短刀的同時將血紅棺槨的棺蓋一把拉開了一道縫隙。
他整個人呈現了倒栽蔥的姿勢,將自己的頭連帶著黑無常按在自己頭上的手臂,一齊插在了棺材之中!
現場,呈現了一個格外驚悚與誇張的景象。
季禮從胸口以上的位置全部埋進了露出一部分的棺材之中,而和他一起栽進去的還有一個黑漆漆的惡鬼。
更詭異的是,當兩個人同時進入棺材之時,這口棺材發生了劇烈的震顫,仿佛其內正在風起雲湧。
所有人都知道,這口棺材裡封印著一隻堪比惡神般的惡鬼:孟婆!
成為背景板的常念和餘郭等人,完全忘記了逃跑,就站在那口棺材的側後方,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黑洞傳送口之前,李從戎等人更是驚得不由得往前多邁了幾步。
“瘋了瘋了!這季禮要命不要?”史大路下意識地張大了嘴,口乾舌燥地嘀咕了這麼一句。
“他在賭!”李觀棋長舒了一口氣,右手緊攥抬至胸口處,為季禮捏了一把汗。
沒錯,季禮是在賭,他賭自己和黑無常一齊擠進棺材,那該死的孟婆會優先對黑無常出手!
道理,很簡單。
鬼物之間,也並不是和睦的,它們彼此之間互為養分、互為食物、互為補品。
這一點,從鬼新娘那一次任務,季禮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鬼物與鬼物之間,會互相吞噬。
而當一個無關緊要的活人和一隻比它弱小的鬼魂之中,那隻強大的鬼魂會如何選擇?
季禮,將選擇的權力給到了孟婆,讓它自己去想。
兩秒鐘,僅僅隻有兩秒,血色棺槨的震顫陡然停止,而緊接著所有人就看到季禮的雙手動了起來。
這個男人,賭對了。
在不具備罪物的前提下,獨麵兩位碾死他像是踩死螻蟻的惡鬼手下,他取得了完勝。
李從戎雙眼不眨一次,緊緊地盯著那個雲淡風輕,重新背棺的長發男人,心中隻有一句話在回蕩著:
“好一個第七分店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