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它發出的聲響,已經比車上的老音響還要聲高,開在路上極有回頭率。
車上有四個人,梅聲和小千度葉坐在後排座上,一個朝左看、一個朝右看,誰也沒有說話。
梅聲是一貫如此,從進入酒店開始,就一直處於出神的狀態,仿佛世間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隻是風景,看一看就足夠了。
而小千度葉則是心情很差,自從任務開始後她發現自己做的事情越來越讓世界觀崩塌。
從最初的魔方大廈住戶、再到高山俊野、再到現在的葵山月,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即將死去。
儘管她不願意那麼去想,可這就是事實,她不是操刀者,但卻是幫凶。
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進行這場慘無人道的殺戮之旅,隻要被他們找到的人,都會被殺、亦或是被鬼物滅口。
而這個心地善良的女人,一直無能為力。
漸漸的,她願意相信季禮的話,沒有人是無辜的,每個人都是偽善的,即便她不肯直白的承認,可現實就是如此,她也一樣。
季禮和方慎言也沒有說話,他們不是不想說,隻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雪越下越大了,路況也越來越偏,距離城市邊緣的茂山林公園也越來越近。
車廂內的空氣也漸漸冷了下來,寒冷在沉默中越發擴散。
當車子經過長達一個半小時的疾馳後,終於在一個遍布黑暗的山林公園門口停歇。
這輛宛如苟延殘喘的老者的破麵包車,難得有了一段休息的時間,不,應該說是徹底休息了。
因為這次停車,並不是方慎言踩下的油門,而是自動停下。
車前蓋已經冒起了黑煙,很顯然是跑到了足夠的壽命,它再也不用受罪了。
方慎言站在車前,還是不太開心,因為車販子告訴他,這輛車最少還能開五百公裡,而現在還不到一百公裡就完全報廢。
季禮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方慎言的肩膀,不知是安慰,還是自嘲。
漆黑的夜色下,公園門前隻剩下一座泛黃的路燈,可想而知,這座公園到底有多不受待見。
幽幽之中,連成了片的山林在昏暗中化身成了一隻沉寂的野獸,正在等待主動鑽進口中的獵物。
而現在,它等到了。
梅聲和小千度葉並肩在前麵走著,季禮則和方慎言步伐緩慢地跟在後方,這個公園單單從表麵看去就足夠廣闊,想要找一個人絕非短時間能辦到的事情,所以他們四個人根本不急。
而這時方慎言很懂的將手機拿了出來,打開了備忘錄,敲下了一行字:
“留下崔燕青,是刻意而為的吧?”
季禮看著不停被飛雪擊中的屏幕,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掌輕輕拂過,也寫了一行黑字:
“崔燕青不正常,他先前離開麵具酒吧,很有可能是被第四分店找上了門,但我想他必不敢答應。”
方慎言看到這句話,倒沒什麼吃驚的表情,或許他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誠如季禮所說,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中主動外出的崔燕青,一定是有貓膩。
而此時此刻,能夠與他產生關聯的,也就剩下第四分店。
季禮、梅聲和池柔的身上全都有鬼,這隻鬼應該是屬於一種罪物,可以起到監聽的功能。
他們都沒辦法將其處理掉,但留著或許在日後會有奇效產生,現在的作用就是讓第四分店麻痹。
“可是你現在又把池柔拖下了水,這兩個人是一丘之貉。
我想如果先前崔燕青還沒有下定決心與第四分店合作,那麼現在就一定確定了,是你把他逼上了這條路,並順便帶上了池柔。”
方慎言這一次打了不少字才將這件事講明白。
他大致能夠猜出季禮如此做法的目的,但他仍然有所擔心,因為如果崔燕青和池柔都叛逃到了第四分店那裡,那麼他們第七分店將會失去現存店員的三分之一。
雖然這兩個可有可無,但畢竟是兩條性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創造更多的價值。
季禮點了點頭,認可了方慎言的話語,但他更清楚一點。
那就是薛聽海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看上崔燕青和池柔,他也是在利用這二人。
現在來說,如果崔燕青真的與他聯係,那麼就已經將自己逼成了棄子。
在第四分店利用之後,無情拋棄的棄子。
而季禮的嘴角在這一刻浮現了一絲笑意,接過方慎言的手機,輕輕打出了一行黑字:
“有些時候,叛徒比同伴的作用要大上許多。”
這句話的背後深意有很多,方慎言看了一眼之後,將手機放入了口袋之中,隨後又不禁看了下季禮。
他在季禮的臉上看到了自信,也看到了掌控全局的桀驁。
事實上,季禮從來都是一個足夠驕傲的人。
……
“該死的!”
而六穀倉商業街邊緣的民居樓裡,0之中燈火通明,但裡麵的二人的心情已經沉進穀底。
崔燕青狠狠地攥緊拳頭,猛地砸向了牆壁,發出砰的一聲。
“季禮!你tm不得好死!”
池柔現在根本不敢往臥室裡看,那個名叫葵山月的女子死不死都與她無關。
此刻她蜷縮在沙發的一角,背靠著牆麵,雙手抱膝,嘴裡一個勁兒地嘟囔著,每一句都與季禮的祖宗八代有關。
“他在針對你我,你看出來了嗎?”
崔燕青脖頸上的青筋都跳了出來,事實上他從來都沒想過季禮會這麼狠。
他自以為自己一向偽裝的很好,包括前不久第四分店找上自己的事情,也被他遮掩的滴水不漏。
但季禮還是將最艱難、最危險的差事交到了他的手上,這隻能解讀成是一種刻意的為難。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他就是要玩死咱們兩個!”池柔現在除了怕死之外,就隻剩下對季禮的暗恨。
剛才窗口外的風聲都差點將她嚇的精神失常,導致目前她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理智。
崔燕青的臉色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陷入了極端的瘋狂之中。
他是個聰明人,&nbp;深知當前的情況,要麼是季禮刻意針對,要麼就是對他起疑,而每種對於他來說都是極大的噩耗。
這就導致現在的崔燕青,甚至沒有任何思考,就將自己的心放在了季禮的對立麵。
也十分輕鬆地就往第四分店的方向靠攏,尤其是先前薛聽海主動找上他時,提出的那個條件……
崔燕青看了一眼還被捆在床頭精神萎靡的葵山月,向前猛衝了幾步。
站在了池柔的麵前,一字一頓地說出了幾個字:
“與其日後他負我,不如今日我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