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天氣越來越涼了,這茶還是少喝,明天開始我就不給你做了,對身體不好。」
他年級很大了,對很多事隻是看破不說破,隻能通過這種方式把那些不該說的話表達出來。
李觀棋捏著手中的涼茶,臉上的表情微有變色,最終還是歸於平靜,反手拉過王叔粗糙的大手,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銀行卡。
「王叔,這張卡是我叔叔留下的,他交代這是給您應急用的。」
王叔沒太聽懂,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推開了那張卡,反問道:
「你這是乾什麼……」
李觀棋沒有再拘禮,他強行把銀行卡塞到了王叔的口袋裡,穩了穩心神重複道:「王叔,卡裡的錢應該足以改善您的生活了,您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就聽我的,這也是我叔叔生前交代過的一個遺願了。」
王叔捏著銀行卡呆呆地看著,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李觀棋將李從戎之死挑明,儘管他也早就想到了。
良久,李觀棋已經飲著茶移步超市門口,他才從恍惚中回過神,直起身注視著那個背影問道:
「孩子,那你要乾什麼去?」
這一次,李觀棋沒有再慢品細品,而是望著李從戎與王叔曾經下棋的那棵老柳樹,輕輕一笑後,一飲而儘。
「我可能也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
……
橙湖歡樂世界。
山明市最大的主題遊樂園區,這裡囊括了六大主題樂園、度假區、文旅小鎮等等,占地麵積極大,在滬江乃至全國都享有一定的知名度。
日日夜夜,每天接踵而來的遊客們更是絡繹不絕,哪怕在閉園時間到來後,通常都要拖延一小時左右,才能全部將遊客清出去。
傭金任務,以這樣一個「陽氣濃鬱」的樂園為地點,有些意外。
但同樣可以想象的是,由於場地麵積太廣,所需時間應該也要花費不短時間,哪怕參與任務的人數,達到了誇張的39個人。
1月3日,仍屬假日期間。
晚高峰與節假日的重合,導致前往橙湖歡樂世界的路程變得格外擁堵。
十大分店已於今日下午的四點鐘從各個位置紛紛出發,但截止目前的點7分,隻有一家分店抵達了目的地——第十分店。
由於橙湖在山明市遠離市區的位置,分布在市內的其餘分店或多或少都會遭遇堵車。
反而是第十分店不在山明,乘坐高鐵後打車,避免了大半段擁堵的行程,因此首先趕到。
第十分店,這一次來了三個人,分彆為程銘、胡莉與***。
在他們那,能夠活過兩次任務的都算精英,胡莉、***就是此列,至於程銘能自店長任務生還,已然成為眾店員崇拜的偶像。
程銘的能力在第十分店的確也是獨一檔的存在,他性情堅韌、眼光非凡,一抵達就環視了一圈四周。
橙湖的東門售票處規模最大,足有六個窗口,此時距離閉園其實僅剩四個多小時,但六窗口的排隊長龍,還是快延伸到了停車場。
程銘一眼就到這些人隻覺得頭疼,做任務怕沒人又怕人多,尤其是現實與任務疊加,這樣會必不可免地對任務造成乾擾。
順著售票處的長龍向園內望去,一座凸起的城堡足有山高,是橙湖歡樂世界最醒目的標誌。
那裡是「橙湖堡」,每晚八點樂園內所有遊樂設施暫停,城堡外圍將帶來彆開盛宴的煙火表演。
程銘不是山明人,但他上學時來過,也親自看過一次,
當時感覺震撼,但此刻卻是兩樣心情。
***是一個很普通的店員,哪怕在第十分店也是一樣,對此番人山人海的場景,頗感茫然,一時間來到後不知所措。
於是隻能向觀察四周的程銘問道:
「程哥,咱們來早了,是等季店長來,還是附近逛逛?」
胡莉相貌一般,性情一般,卻長著一張刻薄的嘴,當即翻了個白眼,懟道:
「逛出事了誰負責?老老實實等著算了,反正挑頭的人也不是咱們。」
她不是對***有意見,而是對這次任務的安排心中不滿。
按照要求,本次任務將以整個分店為基準,團隊協作為主要,但最終一切的決定權,甚至是傭金處理權都歸店長一人。
季禮是新店長,且是兼任,他不可能會有太多的精力處理第十分店,但卻可以執掌該分店的所有傭金。
胡莉最不滿的就是這一條,因為她對這個「凶名赫赫」,同時也可以說「臭名昭著」的季禮,缺乏十足的安全感。
「傭金傭金,第十分店費勁力氣得來了二十枚傭金,還要去送到他的手上。
沒有傭金,咱們算什麼,最後的結算又算什麼?」
胡莉說的有理,她氣憤的點也合理,兩人知道她的心思,也沒有製止。
程銘對此人頗為不喜,因為他很清楚喜怒形於色的人,往往都沒什麼好下場,也不多言,隻是指了指售票窗口,對***說道:
「小平,你去把那邊的分管領導叫來,詳細了解下橙湖的樂園分布及相關情況。
咱們既然來得早,就先把事情做了。」
……
下午點3分,夕陽西下。
十大分店,共39人終於齊齊聚集在了售票區域外圍。
如此眾多的執行店員在整個天海曆史上或許都是首例,但混在太多的遊客之中反倒顯得不太起眼了。
十個分店,各自分成十組,以各店為單位劃分區域,極少有相互攀談者。
隻不過大家在相顧而望之際,卻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第五分店好像來了五個人。
鹿采薇兩手拉著李觀棋的袖子,佯作可憐模樣,眼角甚至擠出兩滴虛假的眼淚,低聲哀求道:
「觀棋,哥,我的親哥,你就讓我參加吧,我求你了。
上次店長任務根本沒怎麼用得上我,這次是遊樂園這麼好玩的任務,你再不讓我參與真是太說不過去了。」
李觀棋的態度很明確,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看得出來此前鹿采薇已經用光了花樣,但均沒有得到同意,這一次也是一樣。
「現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我作為店長不得不參加,你留下來還能照看店裡。
聽話,回去。」
「我不!李觀棋,你到底讓不讓去!」
鹿采薇似乎對執行任務有一種極端的變態需求,旁人避之不及的事,她偏偏逆流而上,撒潑打滾地要趕上。
另一邊,第五分店的一個青年麵露苦相,試探性地低聲說道:
「要不然讓她替我?」
李觀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見其餘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這邊,麵色鐵青地甩開鹿采薇的手,冷聲說道:
「我是店長,我不讓你去,你就去不得,現在給我回去!」
這一次,鹿采薇是真的掉下了眼淚來,她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呆愣愣地看著李觀棋,不再發一言。
「行了,去進售票處。」
李一發了話,無人敢不遵從。
所有人陸續地朝著售票處前行,一路上推開了很多排隊的遊
客,惹得一陣陣怒罵。
但現實世界的一切,對這群早就不再適用的店員,根本沒有意義,甚至有一些店員還將即將執行任務的恐懼化作無能狂怒,撒在了這些無辜的遊客身上。
季禮是夾在中遊位置走的,不快不慢、不疾不徐,在臨行前他留意到皇甫佳佳的目光在鹿采薇身上停留了好一陣,不知何意。
有些許插曲的第五分店自然是店員隊伍的最後,李觀棋自甩開鹿采薇後就再也沒有回頭去看她,帶著另外三名店員朝著售票處,大步流星而去。
都走了,外圍還有很多人。
但鹿采薇卻像是那個多餘的人,她怔怔地看著李觀棋的背影,眼神從呆愣變得清澈,最終成為篤定。
「觀棋,拚圖在你身上,罪物也被禁用,咱們店的傭金也才剛過五十。
你不讓我去,我明白;
我為什麼去,你也明白。
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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