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月沒再推辭,把酸奶券裝進了錢包裡。
然後,她打開書包,找出一個記事本,撕了幾張紙,說道:“你贈我以酸奶,我報之以歌詞。”
秦朝陽鄭重地接了過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這都是很珍貴的禮物。”
真心不能被踐踏……他在心裡反複念了一遍又一遍。
被粉絲當麵遞歌詞,他害羞,但他認真誇讚道:“望月,你的字寫得真漂亮,比你哥哥的字還要好看。”
“那是。”許望月自豪地說道:“我們倆從小就練字,高中時我們班的板報都是我出的。”
說起自己擅長的東西,她很自信。
“朝陽,我要走了。”許望月說道:“今天‘艽野社’最後一次活動,我可不能遲到。”
“艽野社?”
“是我們係裡的文學社團。”許望月說道:“今天我想給他們分享的書,就是這本《空山靈雨》。”
“這本書的名字真美。”
“這裡麵的文字更美。”許望月摩挲著書的封麵,說道:“這裡麵的文章大多都是小品,文字清麗,充滿了哲思和佛理。但是,如果不了解作者的生平,很難讀懂。說實話,這本書收錄的很多文章,我都是一邊考證,一邊閱讀的。”
秦朝陽不停點頭,許望月身上的書卷氣讓人著迷。
“我也該走了。”秦朝陽說道:“年後去海德堡,還有很多雜事需要處理。”
“再見,後會有期。”許望月開朗地說道:“歡迎下次再來我們學校蹭飯。”
“我一定會的。”
回到學校,陽光照在頭頂,暖洋洋的。
秦朝陽曬著太陽,想著許望月剛才說過的話……心想,一個醉心文學、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都會精心給家人挑禮物,他對家人的關懷實在是太少了。
於是,他扯下手套,給媽媽發了微信。
【老媽,你們什麼時候回家?】
【昨天南州降溫了,你們回來的時候,多穿點兒衣服。】
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他幾乎找不到一條這樣關心媽媽的話。
唉……
他捶了捶自己的腦門,在心裡罵了自己幾句“白眼狼”。
雖然他經常給媽媽買禮物,但媽媽什麼都不缺,她肯定更希望兒子說幾句貼心話。
許望月如世外仙人一般,都能坦蕩地表達她對家人的愛,他還在彆扭什麼呢?
等媽媽回來,他要跟媽媽說很多甜言蜜語。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裡,剛戴上手套,老姐的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掀起了一陣塵土,停在了他的斜前方。
完了……
秦朝陽看著灰頭土臉、日漸消瘦的自己,心想,姐姐肯定要對他冷嘲熱諷了。
秦熙陽下了車,打量了弟弟一眼,眼神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他離家出走時,臉頰上還有點肉,他的眼神還是桀驁不馴的。
一個星期不到,他就瘦成皮包骨頭了。
他的胡子沒刮乾淨,眼睛裡都是血絲。在陽光照射下,黑色的衝鋒衣棉服都反光了,灰屑在陽光裡歡快跳舞。
被全家捧在手心的狀元郎,蹉跎得像是在戶外跋涉了幾個月的騎行客。
秦熙陽心疼不已,鼻頭發酸。
秦朝陽緊張得吞咽口水,把頭彆到了一邊。
儘管又冷又餓,衣服臟兮兮的,但他不想被姐姐奚落。
……
半晌,秦熙陽雙手插兜,說道:“我的電腦壞了,你能不能回家給我修一下?”
啊?!
姐姐不罵他了?
不羞辱他了?
反而給了他一個體麵的台階,讓他有理由回家?
秦朝陽很沒出息地紅了眼圈。
“到底給不給修?我請你吃飯!”
姐姐一催促,秦朝陽把自行車往路邊一丟,緊緊抱住了姐姐。
“哎呀,你乾嘛?!”秦熙陽把他往外推:“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你不怕你的粉絲們胡說八道?”
“老姐,對不起。”秦朝陽忍了又忍,還是落淚了:“我……”
“好啦好啦,彆再說了,回家吧。”秦熙陽給弟弟擦乾眼淚,說道:“幾萬塊的自行車,你就扔路邊?”
“那我騎車回家。”秦朝陽喜孜孜地扶起了車子,說道:“姐,你先走,我跟你回家。”
回到家,泡了澡,換上了新衣服,秦朝陽又重新煥發生機了。
小姨在他家,幫忙收拾屋子,打掃衛生,把秦朝陽換下來的臟衣服丟到洗衣機。
“你媽真是的,連個鐘點工都不請!”小姨嫌棄地說道:“我在家都沒乾過活,到你家來給你當保姆……秦朝陽,你下次再把自己搞得這麼臟,我就把你丟到垃圾桶。”
秦朝陽並不在意小姨的吐槽。
小姨罵得越狠,那就是越在乎他。
姐姐點好了外賣,給他點了他愛吃的金槍魚芒果壽司、番茄肥牛湯,秦朝陽吃得風卷殘雲一般,差點兒連外賣盒都給吞下。
姐姐和小姨都很有默契,沒有追問他這幾天過得有多狼狽。
吃完飯,秦朝陽主動說道:“姐,我打算跟孟雙琪分手了。”
“哦?轉變這麼快?”秦熙陽喝著咖啡,說道:“我成全你們倆,你反倒自我覺醒了?”
“嗯,很累。”秦朝陽疲倦地說道:“跟她在一起,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不快樂。”
小姨戴著家務手套,笨拙地擦著沙發,特意跑過來敲著他的腦袋,說道:“你這麼聰明,偏偏長了個戀愛腦。我告訴你,戀愛腦就是自!輕!自!賤!”
秦朝陽被小姨指點得搖搖晃晃,卻毫無抱怨。
現在他明白了,家人愛他,才會罵他。
他吃飽喝足,想給姐姐修電腦,姐姐卻坐在那裡,捧著咖啡杯,說道:“朝陽,我跟你說件正事。”
“什麼正事?”秦朝陽還沒有意識到嚴重性,咕咚咕咚喝了一杯熱乎乎的蜂蜜柚子茶。
“我猶豫再三,還是要告訴你。”秦熙陽正色說道:“你跟我保證,聽完之後,一定要堅強。”
秦朝陽的心臟突突地跳。
他看著姐姐的眼睛,惴惴不安。
一向很堅強的秦熙陽,還沒開始說話,睫毛先濕潤了。
“姐,到底怎麼了?”秦朝陽緊張得聲音發抖:“有人欺負你了?還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楊玲玲摘下手套,坐在秦熙陽身邊,一邊安撫著她,一邊說道:“我來說吧。”
秦朝陽正色聽著。
“你姐剛一回國,就強製你爸媽去醫院做了一套全身體檢。”楊玲玲娓娓道來:“原本,主要是給你爸查體的,你爸身體也的確有些小毛病……但是,沒想到,你媽媽……”
“我媽怎麼了?!”秦朝陽激動得拍了桌子:“你們快說啊!”
“剛才已經說好了,你要保持鎮定。”秦熙陽冷靜地看著弟弟,說道:“處事不驚,才是大將風範。”
秦朝陽咬著嘴唇,哆嗦著摳著手指頭。
“你媽媽腋下長了個腫瘤,醫生說,不像好東西。”楊玲玲的聲音也哽咽了,“得做完病理,才能知道結果。”
秦朝陽腦袋嗡嗡響。
他站了起來,無措地轉了兩圈。
“我媽呢?”他顫抖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房間裡:“她現在在哪兒呢?”
“體檢結果一出來,我就讓她回來了。昨天,手術已經做完了。”秦熙陽說道:“老媽說,你正在期末考試,你對成績看得很重,等你考完了,再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