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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章 第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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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跟劉場長說了,他滿臉的不高興,說現在生產這麼忙,舉辦什麼文藝晚會!我跟他再三解釋,說是我們利用晚上時間舉辦,不會影響生產的,可他說什麼也不答應。”方銳回答說。

“那,閆書記是咋說的呢?”鐘海濤又迫不及待地問。

“他倒是很支持我們這些想法的。可劉場長不開口,他也不好自作主張答應下來呀?你想想看嘛,他不可能因為支持我們舉辦文藝晚會而與劉場長的關係搞僵了啊!劉場長走後,我又跟他說了,他答應儘力說服劉場長,並說要等有機會了才行的。”

“那還要等多久呢?”

“這就說不準了。”

聽了方銳的話,鐘海濤陷入沉思。他知道,劉天明一旦真的堅持自己的意見不讓他們舉辦文藝晚會,恐怕支部書記閆俊輝也說服不了他。長期以來做行政工作,擔任三分場的場長也有五六年時間了,劉天明養成了比較粗暴的工作作風。

鐘海濤站在拖拉機前的輪胎旁,手裡拿著抹布扶著拖拉機的引擎蓋思考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腦門:“小銳,咱們為什麼不去找蘭蘭說說去?讓她出麵,也許能說服她爸爸的。至少,她可以有很多機會幫著咱們說說好話的!”

一句話提醒了方銳:“對呀,海濤,我昨晚到今天早晨都在想用辦法怎麼說服劉場長呢!怎麼就沒想到蘭蘭呢?”

兩人所說的蘭蘭就是三分場場長劉天明的女兒劉蘭蘭。她中學畢業後不久就參加工作了,在大田裡乾了兩年棉花承包後又乾上機車這一行。這在五一農場也是少有的。不僅男青年能開上拖拉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女青年開拖拉機是少之又少的了。五一農場剛組建起來的時候,也培養過一批女拖拉機手,可後來就沒再招收了。那一年,五一農場黨委看到老一輩女拖拉機手快要退休了,新一代卻沒能接上茬,就決定再招收一批,培養第二代女拖拉機手。那時的劉天明已經是三分場場長了,知道五一農場要招一批女拖拉機手,他並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三分場就有一名女拖拉機手,還是農場領導乾部的愛人呢,不僅要和男同誌一樣加班加點地乾活,而且有時比男同誌還要能吃苦,因為畢竟是女人,即使身體不便,農忙的時候也照樣不能有絲毫的特殊。

聽說農場要招收一批女拖拉機手,劉蘭蘭吵著鬨著要去報名。對於女兒的這個要求,劉天明是堅決反對的。一是因為一個初中畢業生要報名當一名拖拉機手,劉天明知道,彆的不說,就是按照場黨委的招收條件,也是不符合要求的;二是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如果真的當上了拖拉機手,整天一身油一身汗一身灰沒白天沒黑夜沒早晨沒晚上地和男青年一樣乾活,他不願讓女兒吃那份苦。雖然女兒承包一份棉花地也很辛苦,但如果地裡的農活忙不過來,老伴可以幫上一把,實在太忙了,還可以請人幫忙突擊上三兩天;在拖拉機上乾,即使再忙再累也無法請人幫忙了。

劉蘭蘭卻不顧父親的反對,找到了當時在五一農場很有名氣的三分場女拖拉機手陳淑芬,要跟她學開拖拉機,立誌當一名五一農場第二代女拖拉機手。陳淑芬是看著劉蘭蘭長大的,對於她的這個請求,她當然一口答應。於是,劉蘭蘭一下班或是農閒時節,就跟著陳淑芬學起了開拖拉機。遇上陳淑芬晚上檢修機車時,她也在旁邊一邊當幫手,一邊向她請教拖拉機的構造原理和容易發生的故障及排除方法。劉天明剛開始還極力反對,因為五一農場這次要招錄的一批女拖拉機手,條件明確規定文化程度在高中以上,他知道僅憑這一條,女兒就不夠格,但當他看到女兒跟陳淑芬認真學習開車修車的那股韌勁,並且一口一個“阿姨”地圍著陳淑芬身邊轉去轉來時,劉天明心裡清楚,即使自己再阻撓,也不能改變女兒的誌向的。再說了,陳淑芬不僅是農墾局和五一農場勞動模範,還是五一農場原工會主席、現任五一農場主管機務工作的副場長汪樹清的愛人,入黨時間也比較長了,每年都評為五一農場優秀黨員、先進生產者,跟著這樣的人在一起,不用擔心對女兒的成長不利。於是,劉天明隻好任由女兒與陳淑芬在一起了。

看到父親不再不停地數落著自己,劉蘭蘭學得更起勁了。她白天從地裡回來後跟著陳淑芬學習機車駕駛技術,晚上就坐在燈下,將陳淑芬送給她的拖拉機構造原理書籍一遍一遍地苦學,雖然學得很吃力,但她咬牙堅持著,實在弄不明白的地方她就記下來,第二天天不亮就去請教陳淑芬,再加上蘭蘭媽做工作,劉天明終於想通了:女兒已經長大了,在農場裡工作,開拖拉機也算是一門技術活。有了一技之長,今後在工作上也會讓自己少操許多心的。於是,劉天明一改過去的態度,不但沒反對,在五一農場招收女拖拉機手的理論考試前,還跟五一農場場長賀誌誠說了一番好話。再加上陳淑芬的丈夫、時任五一農場副場長、主管機務工作的汪樹清出麵說情,陳淑芬又向場機務科再三推薦,劉蘭蘭的理論課總算勉強通過了。當然,實踐課大家都看在眼裡的,劉蘭蘭跟著陳淑芬學習了半年多,陳淑芬也把蘭蘭當成自己女兒一般的教育。一個實實在在地教,一個虛虛心心地學,劉蘭蘭上拖拉機進行實際操作後,不但沒讓人看笑話,而且還很優秀。如願以償,劉蘭蘭終於當上五一農場第二代女拖拉機手。

和第一代女拖拉機手一樣,為了讓第二代女拖拉機手能夠儘快成長起來,五一農場黨委對每個新招錄的女拖拉機手都進行了嚴格的管理和培訓。於是,由五一農場主管機務工作的副場長汪樹清出麵,將劉蘭蘭分配在他的愛人陳淑芬的機車組上。

劉蘭蘭很珍惜這份工作,分配到陳淑芬的機車組上後,不僅勤奮好學,也十分尊重師傅,遇到機車修理難題不僅虛心請教,而且不真正弄懂原因決不罷休。同時,她認為師傅快到退休年齡了,不宜再乾重活了,而自己正年輕,所以臟活累活或是機車外出作業她總是爭著搶著乾。陳淑芬也很喜歡劉蘭蘭耿直豪爽的性格、勤奮好學的態度,不僅悉心傳授技術,還時常給她講解做人的道理。

人們常說嚴師出高徒,這話是有道理的。劉蘭蘭在陳淑芬的嚴格管理和悉心傳授下,進步很快,不僅熟練掌握了棉花播種、中耕追肥等技術含量高的機車作業要點,而且修理機車也很內行,工作上能夠獨當一麵了。

有了劉蘭蘭作幫手,陳淑芬的機車組也如虎添翼。這幾年,她們的機車組先後榮獲了農墾局和五一農場先進機車組,她和劉蘭蘭也雙雙獲得“優秀拖拉機手”、“先進生產者”“勞動模範”等榮譽稱號。

陳淑芬感到自己已經到了即將退休年齡了,許多工作應該放手讓劉蘭蘭單獨去乾了,同時應該讓年輕人多露麵。於是,機車組上有了先進名額就直接推薦給了她。陳淑芬退休後,劉蘭蘭正式接管了師傅的機車組,成為機車組長。因為工作表現出色,這幾年,劉蘭蘭先後榮獲農墾局先進生產者、“新長征突擊手”、五一農場“勞動模範”等稱號,稱得上是五一農場機務戰線上的一麵旗幟了。而劉蘭蘭每每聽到人們讚揚她時,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在鐘海濤進入她的機車組後,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強烈。這就是她始終認為自己的文化水平低,隻上完初中就因生一場大病後回家休養,從此再也無緣校門了。

那年臨近高中升學考試,本來已經嚴重感冒的劉蘭蘭在放學回家路上突然遇到一場暴雨,回到家後高燒不退。三分場離五一農場醫院有十來公裡的路程,交通又不方便,待劉天明急急忙忙將女兒送到五一農場職工醫院時,劉蘭蘭已經燒成肺炎了。雖經醫院全力搶救,命是保住了,但住院就占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出院後,醫生再三叮嚀劉天明和他妻子要讓劉蘭蘭多靜養,這一靜養就是一個多月。雖然後來劉蘭蘭再三要求繼續複讀考高中,但劉天明就這麼一個女兒,生怕再出意外,就沒同意,再加上母親更是擔心受怕的,劉蘭蘭從此再也無緣校門了,這成了她一生的遺憾。她知道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所以特彆羨慕鐘海濤、方銳那樣有文化知識的人。在方銳上大學的那些日子裡,她總是向鐘海濤打聽方銳的情況。當她每每看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有一封信件寄到鐘海濤手裡時,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似乎又說不上來。

“海濤,如果你去找蘭蘭姐,她肯定會幫你忙的,她對你真的很有好感呢!我們都在一個分場裡,早不見麵晚見麵的,我連這點還看不出來嗎?”說完這話,方銳衝著鐘海濤做個鬼臉,嗬嗬地笑了起來。

“小銳,你又在瞎說,再瞎說我可要跟你急了。”鐘海濤一邊辯解著,一邊趕緊把手擦了擦後,一把方銳攬在懷裡。

“海濤,不是跟你開玩笑,憑我的敏感,我發現蘭蘭姐真的很喜歡你呢!再說啦,她不僅是你的師傅,還是你的領導呢,你開拖拉機還是她教會的呢,這是不假吧?”說完這話,方銳仍然笑嗬嗬的,然後慢慢收住了笑,深情地看著鐘海濤。

其實,方銳說劉蘭蘭既是鐘海濤的師傅又是他的領導,這話不是沒有一定依據的。一九八一年高考失利後,由於家庭貧困,再加上妹妹還在上學,鐘海濤就聽從了父親的勸告,放棄了複讀再參加來年高考的打算,回到三分場參加大田承包兩年棉花地後,考慮到他有文化,又是農場土生土長的第二代青年職工,經三分場黨支部研究,就優先推薦他參加了五一農場機務人員招聘考試,讓他上了機車,分配到已經擔任機車組長的劉蘭蘭機車組上,又是劉蘭蘭教會了他機車作業。所以,方銳說劉蘭蘭既是他的師傅又是他的領導,雖然是開玩笑的話,其實也並沒有說錯,隻是這機車組長的“領導職務”不是被“官方”任命的,而是由分場黨支部研究指定的。許多機務職工並不看好這個職務,因為機車組長除了每月多拿一點補貼外,是沒有任何特殊的。有的隻是多乾活多操心,原因是機車組長不僅要承擔許多責任,還要操心機車作業質量和組員的一年收入等。

“這跟喜歡不喜歡有什麼關係呢?我承認,是蘭蘭教會了我機車作業,我既然分配在她的機車組上,她不教我誰來教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當機車組長,我真的很佩服她呢!說實在的,她從來沒像彆的機車組長那樣指揮組員們乾這乾那的,更沒有訓來訓去的,但我們之間隻是工作上的關係呀!小銳,這一生擁有了你,我知足了。”鐘海濤說完,把方銳擁抱得更緊了。

一種幸福感湧向方銳心頭。她揚起臉深情地看了看鐘海濤,伸手將他那被晨風吹得略顯淩亂的頭發輕輕地攏了攏:“海濤,其實剛才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你真心喜歡我,我真的更喜歡你,我愛你勝過愛我的父母。父母有生我養育我的恩情,但他們卻不能與我終生相伴。海濤,還記得我在學校給你寄過的一首詞嗎?”方銳說完,動情地閃動著似含露珠的雙眼,看著鐘海濤的臉。

鐘海濤愛撫地攏了攏方銳的頭發,輕聲地說:“怎麼會忘記呢?小銳,你送給我的那首詞永遠珍藏在我心裡。”鐘海濤說完,輕輕地吟誦起來:

風似柳,撫春麵,碧海青天相思夜,月色如水,空惹啼痕,朗君如夢來。

雨如絲,繞心頭,簾幕半卷語音咽,莫上陋室,愁緒滿懷,剪燭訴離情。

鐘海濤吟誦完,又深情地注視著方銳。

此時的方銳也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她接過鐘海濤的話題說:“海濤,那首詞寄出去之後不久,我也收到了你寄過來的一首詞:

煙波浩渺,霧鎖重樓,此去蓬萊無路徑,冷月獨星輝相映。比翼雙飛人世,兩情歡悅天地絕,恩愛甜蜜羨梁祝……

天空,幾隻不知名的鳥兒撲愣愣地扇著翅膀,重重地從頭頂上劃過,撩起不遠處的樹梢微微地搖曳了幾下,發出一陣嘹亮的叫聲後,快速飛向遠方。鐘海濤和方銳這才從回憶中回到現實。鐘海濤扳著方銳的雙肩說:“小銳,呆會兒蘭蘭來了,我和她說說看,就看她能不能說服他爸爸了。如果她能做到說服她爸爸的話,我們還得和張欣和‘小秀才’他們商量怎樣才能把文藝晚會辦得更成功呢!”

鐘海濤的這句話提醒了方銳:“對!海濤,讓‘小秀才’寫上兩首詩歌在文藝晚會上朗讀也是很好的,再讓張欣組織團員青年們跳幾曲舞,晚會的節目就豐富多了,也更熱鬨了。”

鐘海濤和方銳所說的“小秀才”是指在三分場參加承包棉花地的青年合同工官洪。一九八二年,官洪在四川老家高考落榜後,因為家境貧困,就跟隨拾花人員一起來到了五一農場,年底拾完棉花後,他覺得農場人來自五湖四海,有很大的包容性,受舊傳統的束縛性較小。而且,農場的先進文化有較少的保守性。更何況,農場人不排斥外來人員。他就讓和自己一道來拾花的同鄉將自己起早睡晚拾棉花掙來的五百多元錢帶給父母一部分,自己留下一點作為生活費,就留在農場打臨工了。後來,隨著農場土地開發力度的不斷加大,棉花種植麵積的不斷擴大,勞動力需求量也隨之增加,需要招收一批合同製農工來承包這些新開荒出來的土地,他就轉成了合同工,正式成為五一農場的一員。他喜歡寫詩,並且一直在堅持不停地寫,已經在當地市級刊物上發表過不少詩歌,因此在三分場,大家都叫他“小秀才”。

張欣則是在五一農場三分場長大的職工子女。他高中畢業後自知考大學無門,就回到三分場參加了土地承包。後來他當了一名機車檢修工。因為工作積極,性格活潑,三分場黨支部讓他兼職擔任團支部書記。雖然那時各基層單位的團支部書記不是專職的,也沒有列入乾部任命和管理的行列,但張欣還是乾得很起勁,而且在三分場青年中很有威信的。

“海濤,我在想:如果蘭蘭姐做通了劉場長的思想工作,再加上官洪、張欣、林文蓉和鄭長順他們的配合,舉辦文藝晚會應該是不會出差錯的。”方銳十分肯定地仰臉看著鐘海濤。

鐘海濤讚同地點點頭,臉上也充滿笑意地看著方銳。

看到鐘海濤的心情格外好,方銳這才撒嬌地說:“海濤,看你隻顧高興,人家還沒吃早飯呢!”

聽方銳說還沒吃早飯,鐘海濤立即將她的自行車往拖拉機後麵的水箱上一放:“小銳,我送你回去吧!反正,職工們還沒把葉麵肥拿過來。蘭蘭也沒過來,我先把你送回去了,再到地裡來打葉麵肥也不晚。”鐘海濤說完,將方銳扶進駕駛室後排的座位上,將拖拉機發動著了後,縱身一躍進入駕駛室,雙手緊握方向盤,拖拉機歡快地向三分場住宅區駛去。兩人也歡快地唱起來:

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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