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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那些混亂的時間,空間和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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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困在時間裡的父親》這部電影上映之後,關於阿爾茨海默症的搜索量急劇飆升。

很多人聽說過,知道老年癡呆症,知道這種病在老年人群體當中不罕見,知道這是一種至今無法治愈的病,知道這種病人很難搞。

但是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有網友這樣回答:“主要表現為記憶障礙,首先出現的是近時記憶減退,常將日常所做的事和常用的一些物品遺忘。隨著病情的發展,可以出現遠期記憶減退,即對發生已久的事情和人物的遺忘,還會表現出人格方麵的障礙。進一步發展以後,病人會出現邏輯思維、綜合分析能力減退、言語重複、明顯的視空間障礙,有些患者還可出現較明顯的行為和精神異常。隨著病情的進展,還可有情感淡漠,不能完成日常簡單的生活事項,四肢可出現癱瘓,最終因並發症而死亡!”

如同影評人周清泉在分析《困在時間裡的父親》這部電影裡麵寫的那樣。

“觀看這部電影,首先要請每個人了解一點,就是電影的視角,是從父親——一個患了老年癡呆(阿爾茨海默病)的83歲人物身上來展開的,你所看到一切,都是父親眼裡或腦海裡的“現實”。這些“現實”在影片中呈現出混亂破碎的時間線和邏輯性,使我們目睹了故事在不同時間線上重疊、對話內容散落在各個空間、出現的人物與原來形象相悖,甚至連故事場景在最後都發生了改變

時間、空間在這部影片中存在著巨大的撕裂和重構,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阿爾茨海默病——一個在發達國家被稱為“第四大殺手”,全球患病人數已逾5000萬的老年病。

從這種病症的描述來看,就能預見,要拍攝一部以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為敘事主角的電影,會構建出多少來自不同時間、空間上的場景,而時空的多重敘述必然會造成觀眾視覺上的錯亂感和不適感,這對導演的敘事功力提出了非常大的要求。可喜的是本片不僅成功創作出了一個完整深刻的故事!

那麼我們來探討分析一下,導演是用什麼手法製造出這種混亂感?他是如何合理組織情節並最終達到觀眾能夠接受和欣賞的程度?

首先不難發現,電影裡麵出現多次的重複出現的人物,但是他們在安東尼的認知當中卻代表著不同的人。

這其實是一種打碎人物形象和特質的方式。

女兒安妮—養老院護士凱瑟琳;大女兒安妮—小女兒露西;女婿詹姆斯—養老院醫生比爾;護工勞拉—養老院護士凱瑟琳;小女兒露西—護工勞拉、保羅—詹姆斯,其中女兒安妮—護士凱瑟琳—護工勞拉形成了個閉環!

當然還有人物的身份前後矛盾,比如安妮為父親尋找下一任護工,並麵試了新護工勞拉的時候,和醒來的父親發現公寓裝飾物發生變化,同時新的護工勞拉和陌生女婿出現,女婿無情地打了父親,父親抽泣,女兒趕來安慰!

在這兩場戲當中,父親分彆對勞拉說自己曾是舞者和馬戲團員工,但女兒安妮說他其實是工程師!

而在之前父親都表現出喝茶的愛好,但在最後凱瑟琳的描述中,父親的嗜好變成了咖啡!

人物的變化是最能夠給到觀眾視覺衝擊的,多變的屬性不僅作用於製造混亂,在劇情銜接上也占據重要作用,我們能夠透過這些琢磨出導演的用意,從而在交替的時間線上把握真相的線索。

其次是打破時間線,打破線性敘事結構,利用倒敘、插敘的手法增加懸疑感!

相信大家還記得最初的時候,第一場戲裡麵女兒告知父親自己離婚多年,現在遇上了心上人,要移居巴黎,而之後安妮夫妻倆卻又生活在一起,明明還未離婚;看醫生時,安妮否認自己要去巴黎,但明明最開始的時候就交代了她要移居的情況;同樣的,從後文安妮描述中可知,就醫應該在發病和吃晚飯之前,順序出現錯亂。

這是導演將完整的故事打碎,散落在不同時間線上呈現。

同時還在同一幕戲裡麵采用了多線敘事,第一幕中,先是女兒安妮趕到公寓質問父親為什麼要趕走第三任護工,緊接著就在書房裡和父親說自己要移居巴黎的事,但這兩段劇情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同一時間!——父親趕走第三任護工是在搬進女兒女婿家之前,而女兒移居巴黎卻是在女兒離婚多年後;

相似的還有後麵的那一場戲,剛在和女兒對話的父親,轉過身發現女兒不見了,勞拉端著茶出現,並告訴他安妮早就出去,緊接著女婿又來責問父親還要在這討人嫌多久,但由之前的劇情可知,和女兒對話那天是在麵試勞拉第二天,而女婿斥責父親那天,勞拉也還未來上班,兩者不可能出現在同一時間點上!

在這裡,不得不說導演很狡猾地將明明不同時間發生的故事拚裝,並為它們披上相同的外衣,迷惑大眾;其對不同劇情間過渡鏡頭的高水平把控,更加大了我們的理解難度。

說完時間,再來說被打碎的空間。

同一空間,構建不同故事元素:悄悄改變空間中的構成元素,通常是懸疑片導演最為拿手的點,也是沉迷於找不同的影迷樂趣所在。

細心的觀眾不難發現,第一幕公寓門口的落地鐘,到了後麵卻變成了黑色櫥櫃。

原來掛在客廳露西的畫,後麵就消失了。

和公寓相同的外部布局,打開門卻是醫院!

安妮寄給父親明信片上的畫,出現在後麵的廚房牆上,而父親臥室內的布局和養老院一致。

相同的對話在不同場景重複出現:“你準備在這裡討人嫌多久?”

“一切都好嗎?”

等等,等等,可以說必然是導演故意為之,但是卻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種非常聰明而巧妙的安排。

因為安東尼對自己的家的執著,所以讓他的記憶開始出現了空間上的錯亂。

再然後,自然是打碎邏輯鏈!

電影很多場戲都是呼應的,但是卻一直在製造看似前後矛盾的事實!

電影裡麵前麵安妮通話時說父親在前幾天不認識她,同時自己隻和勞拉通過電話,還未見麵;但回看會發現麵試勞拉和父親不認得趕回家的女兒,是同一天發生的,事實相互矛盾。

而敘事結構也很完美。

導演利用分鏡和不同敘事角度製造出“莫比烏斯環”的敘事怪圈:(父親視角)父親在走廊聽到爭執—女兒叫他吃飯—吃飯中途離開取雞肉—(夫妻視角)夫妻陷入爭執—看到站在走廊的父親—叫他吃飯。莫比烏斯環敘事結構在近幾年影視劇中屢試不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打破了常規邏輯,豐富了人物形象,繼而引發更深入的思考。

當然,真實世界的我們當然知道不可能存在無限循環的事情,導演當然也明白:對比父親2次進門鏡頭裡餐桌的變化,第一次餐桌上的三個盤子空空如也,隻有一個酒杯盛了酒,而第二次餐桌上,盤子上有吃剩的食物,有2個酒杯盛了酒。說明事實隻發生一次,沒有循環!

打破邏輯鏈,不是說胡亂剪輯,我們都知道,一團亂麻的鬨劇是無法讓觀眾堅持看下去的,就像沒有線索的密室遊戲毫無存在意義一般,片中看似雜亂的布局,其實隱藏著迷局的鑰匙和線索,能夠幫助我們一步步理清事實真相。

那麼問題來了,混亂出口——怎樣讓觀眾看得明白?

首先要梳理正常的時間線。

懸疑片亙古不變的定理——真相都潛藏在配角的台詞當中,所以電影通過父親以外角色的對話和描述其實內涵了不少信息。

還記得保羅出現安慰受傷的安妮,而父親對陌生的女婿產生懷疑,導致兩人出現言語摩擦的那一場戲嗎?

這場戲裡麵,勞拉出現,勞拉問會不會來太早?說明勞拉麵試的時間是在上午,而安妮和丈夫提到一天的行程,可知當天麵試完勞拉後,緊接著去看了醫生!

這場戲裡麵安妮和丈夫對話提到買雞肉,而後麵還有一場戲,也是安妮在超市購物,接到丈夫電話,之後是晚餐吃雞肉對話,由此可知合理順序是:傍晚父親發病——女婿電話超市買雞肉的安妮——安妮回來,父親不識——晚餐一起吃雞肉!

在之前女兒和勞拉的對話,提到父親曾自己住。

而和兩個女婿的對話,對應影片第一幕女兒問父親為什麼氣走安吉拉,可知父親後來搬進了女兒家!

說明父親搬進女兒家時,女兒女婿已經結婚10年!

最後安妮對父親說要去巴黎,這裡首尾呼應,對應了第一幕中女兒和父親的聊天內容,很精妙,也說明了父親搬到女兒家後不久,女兒就將他送到了養老院!

第二幕中,新的安妮說自己5年前就離婚了!

對應前文安妮說遇到一個男人要和他移居巴黎,說明移居巴黎至少是在離婚5年後的時間點!

同時電影還利用了大量的標誌物暗示!

首先是鐘表!

劇中父親非常重視時間,每次神誌不清時都要去找手表,手表是他的安全感來源,當手腕的手表不停地消失,亦說明父親記憶不斷衰退。

同時劇中“不經意”出現的“報時”也是我們解開謎團的線索之一:

第一幕安妮到公寓後,大門落地鐘時間顯示是6點45分,而進入房間和父親聊天時,父親亮著手表告訴女兒現在是5點鐘,暗示這裡發生的2段故事應該在不同時間點上——父親還沒搬到女兒家和女兒離婚多年後!

之後父親吃早餐的戲裡麵,注意牆上的時鐘,剛過9點鐘,之後勞拉出現,結合勞拉來的時候問會不會來得太早,說明昨天麵試時勞拉到的也差不多是9點鐘!

安妮在外購物,接到丈夫電話連忙趕回,注意超市牆壁上的時鐘:下午5點30分——說明了第二幕裡父親發病的時間點。

而父親懷疑新的女婿偷了自己手表,女婿在對話中透露現在快8點了——說明了晚餐的發生時間。

還有雨傘和包!

先是女兒邊打電話邊回到公寓,電話裡透露還沒見過勞拉,然後鏡頭切到躺在床上的父親聽到門鈴聲,緊接著女兒就去開門迎接勞拉,這個轉場用的很妙,讓人以為先前女兒打電話和迎接勞拉是前後腳,但通過公寓物件的細節對比,就知道這2個場景發生在不同時間。

還有父親的著裝。

父親平時都穿著睡衣或者毛衣,隻有在出門時才會穿上西裝。但是在第二場戲中父親在廚房泡茶時穿著西裝,說明之前出過門,接著發生父親不認識女婿,女婿打電話叫安妮回來的劇情,而結合之後可以知道,父親當天外出去醫院時正是穿著西裝,側麵說明了父親發病是在看完醫生後!

綜合以上種種,我們可以總結出正常時間線上的劇情:

在女兒安妮結婚10年左右,父親安東尼得了老年癡呆,脾氣變得古怪,在接連趕走3任護工後,安妮將他接到了自己和丈夫的公寓裡照顧,並開始尋找新的護工,但父親病情日益嚴重,連親人都無法認得,固執的性格也對女兒家庭造成了傷害,在和丈夫商量後安妮終於還是將父親送到了養老院;時光流逝,女兒離婚5年後,遇到了一個男人,她準備搬去巴黎和他一起生活,父女離彆,而父親終因加重的病情,困於記憶與現實的錯亂之中,無力脫身。

其中最為核心的劇情都發生在同一天,包含多幕戲,說的是:在父親搬入女兒家不久,安妮聯係到了新的護工勞拉,並約好見麵時間,當天上午9點鐘護工勞拉就到了,經曆了不太愉快的見麵後,安妮陪父親到醫院就醫,下午5點半左右,父親在煮茶時病情發作,認不出房子裡的女婿,甚至連接到電話趕回來的女兒也不認得,之後頭腦不清的父親懷疑陌生的女婿拿了他的手表,女婿忍無可忍回擊了父親,8點晚飯時女兒準備了雞肉,在飯桌上夫妻因父親送養問題發生了爭執,父親表現失常,病情愈發嚴重。

關於人物,露西的畫多次出現,一是為了解釋背景,為後麵露西去世做鋪墊,二是表述父親和大女兒安妮的關係:父親一直強調自己最喜歡小女兒,她是畫家,耀眼、喜歡黏著他、叫他liledaddy,而在父親眼中不聰明、一心想霸占父親財產的安妮,卻在安慰他時溫柔的叫著同樣的稱謂——父親最愛的人其實一直陪在他身邊。之後安妮告訴父親隻有在他原來的公寓裡掛著露西的畫,也印證了父親對兩個女兒的記憶出現偏差。

醫生比爾和護士凱瑟琳。

影片在最後揭示了先前出現的新女婿和新女兒,在現實當中是養老院的醫生比爾和護士凱瑟琳。我們終於發現,父親記憶中出現的人和物都與自身當下處境相關:過去的公寓—養老院、女兒安妮—護士凱瑟琳、女婿詹姆斯—醫生比爾、以前的護工勞拉—床前相片上的小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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