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千裡舉著一張照片,放在周果飾演的梅生邊上比照著。照片裡是一個小姑娘。
“親生的?”伍千裡問道。
“八歲了!”梅生提起女兒滿臉洋溢著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然後接過照片,擦拭了一下:“四加四還等於七呢!”
那眼神,那表情滿滿的都是寵溺。
伍千裡看到梅生的行李箱子裡,竟然把軍功章獎章都帶著。
不由地問道:“怎麼都帶來了?怕丟了?”
梅生的回答卻是:“把這些東西留在家裡,怕家裡人看到了會想我,我老婆騎著自行車送了我一百多華裡,一邊騎車一邊哭,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他的臉上帶著笑容,可是誰都看的出來,他心裡心疼著。
隻是作為軍人,當戰爭來臨的時候,他哪怕再想老婆孩子熱坑頭,可是依然選擇了回來和戰友們一起迎接這一場戰爭!
舍小家為大家!
這就是我們的誌願軍們!
伍千裡也說:“我爹媽一句不讓走的話都沒說,我答應明年春天回去,給他們蓋房子!”
他嘴上說著,可是心裡卻知道,爹媽沒有說不讓走,可是心裡的擔心,卻是無法言喻的。
因為他們知道,就算說了,他也依然會走。
哪一個孩子的爹媽會不擔心自己的兒子?更何況,這次回來,伍千裡帶回來的是伍佰裡的骨灰。
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了,又怎麼會不懂,打仗,那是要死人的!
可是他們沒說!
伍千裡說著笑著,憧憬著。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
外麵,餘從戎繼續逗弄著伍萬裡。
伍萬裡一股子勁,就想給餘從戎來一下。
可是卻怎麼也追不到猴溜一般的餘從戎。
餘從戎還抽空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餘從戎,第七穿插連一排長!”
“彆人衝鋒的時候都是前麵有敵人,我衝鋒,我前,我後,我左,我右,全是敵人!”
其實餘從戎說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第七穿插連,為什麼叫穿插連,就是穿插到敵人的腹部,發起衝鋒!
隻是可惜的是,這個時候的伍萬裡根本就不可能聽的進去。
惱羞成怒之下,他順手就下抓槍,結果,卻被雷公踩著!
“不許抄家夥,自己丟的人,自己掙回來!”雷公淡定地道。
餘從戎又回來,拍著伍萬裡的肩膀說:“再介紹下這位,炮排排長!”
雷公張嘴:“我姓雷!”
餘從戎指著伍萬裡:“你大哥,你二哥都是他帶出來的兵,記住了,在七連,他就是雷爸,就是雷爹!”
說著還拍了拍伍萬裡的臉,頓時又把他給激怒了。
又追著餘從戎想要弄回來。
隔著門的另外一邊,梅生看著吵吵鬨鬨的外麵車廂說:“又要打仗了,你怎麼想?”
伍千裡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呢?”
“戰場的二次恐懼,書上說的,像當新兵的時候害怕,那感覺,一模一樣。”梅生說道。
就像梅生說的,沒有誰真的喜歡戰場,哪怕是他們這些老兵,也一樣。
可是哪怕如此,他也依然選擇了回來。
他翻開一本記錄著一個個編號,一個個名字的名冊,裡麵有的名字畫著紅圈,雖然電影沒有交代這紅圈是什麼意思。
可是結合之前和炮營的人的對話,卻可以猜到,這些畫著紅圈的名字,代表著的是一個個犧牲的七連的戰士!
名字當中,就有伍佰裡的名字!
這是我們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完全無法想象,無法體會的。
餘從戎依然在逗弄著伍萬裡,不止如此,他還一邊花式激怒伍萬裡,當伍萬裡被一名戰士抓住不讓他繼續鬨的時候,餘從戎還有心思給伍萬裡介紹他身後的那位是神槍手,平河!
鬨劇終於在伍千裡和梅生出現之後嘎然而止!
伍萬裡還跟哥哥告狀:“哥,他們欺負我!”
伍千裡卻是根本不慣著他:“欺負你?你打回去啊!”
伍萬裡委屈地道:“他們人多!”
“七連每次遇到的敵人,都比我們多好幾倍,你也去和敵人說,你們人多?”伍千裡麵不改色地道。
伍萬裡癟了癟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但是卻可以看的出來,他的心裡是不服氣的。
這個時候的他,根本不懂伍千裡這個哥哥說的話意味著什麼,他隻是覺得,哥哥不幫自己,覺得委屈!
伍千裡走了過來,幫他正了正帽子!
“現在舉行伍萬裡的入連儀式!”
有戰士把槍和手榴彈放在了桌上。
“敬禮!”所有人都敬禮。
“餘從戎你是老同誌,告訴伍萬裡,伍百裡連長是怎麼犧牲的!”伍千裡對餘從戎說道。
原本吊兒郎當,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的餘從戎臉上的笑容卻霎時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
“連長伍百裡,在淮海,以少數兵力主動出擊,在攻克敵碉堡群之後,為了掩護戰友,倒下了!”餘從戎說到最後,嘴唇都有些顫抖。
伍萬裡第一次聽到了自己大哥是怎麼犧牲的。
他的臉上滿是震撼,之前,伍千裡帶著大哥伍百裡的骨灰回家,卻並沒有告訴他,大哥是怎麼犧牲的。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大哥是那樣犧牲的。
“連長倒下以後,七連做了什麼?”指導員梅生接著問道。
“第七穿插連,殲滅,俘虜,超越我自身兵力的六倍之敵,號稱能夠阻擋我軍一年的敵碉堡群,隻阻擋了七連,半天!”餘從戎不無自豪地道。
“敵人的後方,才是我連的前沿,七連用自己的大傷亡,換來我軍的小傷亡!”雷公也開口說道。
指導員梅生:“傷亡不值得誇耀,挺住就是一切!”
這是在告訴伍萬裡,他所在的第七穿插連是一個什麼樣的連隊。
包括之前餘從戎說的,包括炮營營長說的,都在這一刻揭曉。
為什麼七連總是傷亡巨大,因為,他們是第七穿插連,敵人的後方,就是我連的前沿!
“大意不得啊!莪們將要麵對的,是世界上裝備最好的美軍,戰鬥會非常艱苦!但我們要爭取勝利,懂了嗎?伍萬裡!”伍千裡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七連的新兵,還什麼都不懂的伍萬裡!
伍萬裡根本回答不出來。
因為他根本還不懂,這些到底意味著什麼。
“伍萬裡,你現在是第七穿插連的第六百七十七名戰士!”指導員梅生看著伍萬裡說道。
隻是他說的這個數字,卻是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會說,哪有那麼多人啊?這個車廂,不就是一百來人嘛,我們是把自有七連以來,犧牲的,受傷退伍的戰友,全加在一起,再加上你!”
“我是第七穿插連第一百三十五名戰士,梅生!”
“第二百二十一名,餘從戎!”
“第二百八十名,平河!”
“第三百三十五名,何長貴......”
第七穿插連,一百五十七人,實到一百五十七人。
也就是說,第七穿插連,犧牲和受傷退伍的戰友是當前人數的四倍多!
可是誰都知道,所謂的受傷退伍的戰友,隻占據了一小部分,犧牲的才是大部分!
這是何等的慘烈,何等地壯烈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