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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園區有一些政府補貼,還有很多孵化器,房租相對便宜。她租了一棟三層辦公區,房租和裝修花去她大部分積蓄。有人建議她進行企業貸款,她思考良久,還是決定作罷。
公司的裝修是之前就開始的,尚之桃在冰城不方便,於是孫雨、ui和林春兒交替幫她盯著,欒念回北京的時候也會來看。尚之桃過意不去,ui就笑她活不明白:“朋友不就是用來麻煩的嗎?不然呢?平時吃喝玩樂,遇事就往後躲?那個忒不是人了。"
租金耗去了大半的錢,尚之桃覺得錢這個東西真的不禁用,轉眼就沒有多少錢了,所以裝的很簡單。用林春兒的話說:這叫極簡工業風。但辦公用具她配的是好的。北京的用人成本相對高,她又要交業務保證金,她的錢並不夠用。
這天晚上,在招人之前,欒念教念桃認顏色的時候,從他麵前過了好幾次。
猶猶豫豫,有心事,但她開不了口。
尚之桃沒跟欒念借過錢,即便他們結婚了,她也覺得他的錢是他的。
晚上念桃睡了,兩個人躺在床上,欒念問她進展怎麼樣,她細細對他講了。
“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她來來回回那麼多趟,欒念看見了。
尚之桃不知該怎麼開口,手指在他胸膛畫圈圈,過了很久才說:“你可以借我點錢嗎?”
“多少?”
“一百二十萬差不多。”她請unny幫忙算過賬了,她前期招25個人,一百萬的員工成本可以維持三個月。至於三個月以後什麼樣,就要看她的機遇和造化了。
“不借。”欒念挺討厭“借”這個詞,總覺得夫妻之間用這個詞會顯得很生分。他從來沒想過跟尚之桃把一切算清楚,他們兩個來來回回這麼多年,根本算不清楚。既然算不清楚,那就攪在一起,攪一輩子,挺好。
“哦。那我再想想辦法。”
“你準備想什麼辦法?”欒念問她。
“我去問問孫雨?ui?春兒?我有那麼多有錢的朋友呢…”“你有病吧?”@欒念坐起身來瞪著她,兩個人在夜燈昏暗的燈光下較勁。過了一會兒欒念拿起手機,發了一個文件給她。
“這是什麼?”尚之桃打開文件前先問他。
“遺囑。”
“?你有病吧?”尚之桃特彆討厭這樣的玩笑,她覺得“遺囑”兩個字簡直帶著惡意,眼瞪著欒念,被他氣的呼哧呼哧喘。
欒念拿過她的手機點開,送到她眼前,真的是遺囑。指尖劃著手機,一直向下,是當下所有的財產明細和分配說明。對尚之桃說:“公正過的。到時你找宋秋寒林春兒,我們共用一個律師。”
尚之桃眼淚落了下來:“你乾什麼呢?你寫遺囑乾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要忍不住嘲笑你了尚之桃女士。”欒念捏著她下巴:“你哭什麼?我又沒死!這是一種生活方式,已經很普遍了。我也是之前看宋秋寒在研究,然後緊跟了上去。陳寬年也寫了,譚勉也寫了。"
尚之桃抹眼淚,不忘揶揄譚勉:“他孤家寡人一個,他那麼多錢給誰?”
“捐給指定機構。”欒念粗魯的為她抹眼淚:“哭夠了嗎?哭夠了你聽我說。”
欒念捧著尚之桃的臉:“我想跟你白頭到老,但人生無常,早做打算總沒錯,這點你認同嗎?我還想對你說的是,我不喜歡結婚之後把一切跟你分的那麼清。或許你是這麼想的,分的清,抽身痛快。
但我不這麼想。我希望我們有傳統家庭的樣子。我所有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你,那些是你和念桃的退路。懂嗎?”
“我不要。我自己能賺錢。”尚之桃不喜歡這樣悲壯的方式。她在生了念桃之後格外害怕自己生病,從前不是很惜命的人,現在也不敢熬夜。從前魯莽的人,現在開始變得小心。
她變得害怕失去,也不敢失去。
欒念看她良久,拉著她躺回去,關了燈。
黑暗中的他們都睜著眼。
“我不會借你一百萬。因為我所有的錢你都有支配的權利。如果你不習慣,那就當作我們的共同生活基金,等你資金周轉開了你再存回來。”
“好。”
尚之桃摟緊欒念。
這個夜晚給她的衝擊太大。她知道欒念愛她,也知道欒念愛念桃,可婚姻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有人說婚姻就是兩個人合夥經營的公司,方向正確、策略可行、分工協作,才能長久。尚之桃從前也認同這個觀點,可現在她又覺得她和欒念的婚姻不是公司。更像是地下埋的一顆種子。兩個人勤勤懇懇澆水、施肥、除蟲,等這顆種子長大。這不像開公司一樣需要有宏大誌向,這隻是去照顧一顆種子而已。
“我挺高興念桃脾氣不像我的。”欒念突然這樣說。他知道自己一直都不好相處,性格裡有很多彆扭而堅硬的部分在,他就是彆人口中的“龜毛”。尚之桃懷孕期間,他曾想過,如果念桃脾氣性格像他,那也挺好,至少她長大後會成為一個“不好惹”的姑娘。但欒念也會難過,會覺得她很難交到朋友,也怕她感到孤獨。像尚之桃最好,不爭不搶暗暗努力,不嫉妒不抱怨,生命力頑強。也容易交到真心的朋友。
“我也挺高興不像你的。”尚之桃於黑暗中嘿嘿笑了一聲。如果脾氣像他,她就要對付兩個臭脾氣,那她也太可憐了。有時她看欒念照顧念桃,就覺得欒念這輩子遇到最大的挑戰大概就是如何讓他自己不被女兒同化。
他可能自己都沒發現,他跟念桃在一起時真是該死的溫柔。
欒念手伸到她睡衣下擰她腰:“再說一遍?”
“不說了。”尚之桃察覺到微微的疼痛,住了嘴。察覺到欒念動了手,掌心貼著她的肌膚緩緩而上,薄繭擦著她的肌膚,有微微的癢感。
黑夜真令人著迷。
兩個人在被子裡都不敢有聲音,熱的頭上臉上都是汗。尚之桃動手掀被子,又被欒念蓋上。他一邊撒野一邊說:“彆吵到我女兒睡覺。”
“你女兒睡覺打雷都不會醒。”
“那也不行。”
欒念堵住她的唇,令她覺得快要窒息了。燥熱和快感交替折磨她,令她有一點暴躁。終於一口咬住欒念肩膀:“我不要被子。”
“好。”
欒念下了床抱起她走到浴室,關上門,對她說:“你可以叫了。"
尚之桃覺得欒念太過偏心:“你隻愛念桃。”
“是嗎?”欒念笑了:“胡說。”
兩個人鬨了一通,又衝了個澡,再躺回床上就覺得睜不開眼,沉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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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之桃的分公司終於起航了。
正式營業那天,孫雨為她張羅了一個小小的剪彩儀式,說是圖個好彩頭。
尚之桃覺得這樣高調有點彆扭,但拗不過一眾朋友,終於還是有了這個儀式。
那天她特意畫了淡妝,穿的也很好看。觀禮的人本來就沒多少,除了已經入職的十幾個員工外,剩下就是朋友們。她覺得太過單薄,就邀請朋友們一同剪彩。
“那可不行。”林春兒拒絕:“這是你的大事,我們隻是觀禮人和小股東,但我建議你可以邀請你司的隱形大股東一起剪彩。”說的是欒念,尚之桃用了他一筆錢。
欒念站在那兒拿捏架子,明明想一起去,卻還是等尚之桃邀請他。尚之桃看他又高傲又討厭的樣子,噗笑了。就問他:“欒總可以賞臉嗎?”
“勉強。”
欒念笑了一下,站在她身邊。
尚之桃拉著林春兒和孫雨站到另外兩邊,她們也投了一點錢。
尚之桃曆時九個多月終於接近孕前狀態,林春兒溫暖,孫雨乾練,欒念又是那麼一種姿態,幾個人站在那,勝卻人間無數。
剪刀拿起,攝影師說:“數到三各位老板開始剪。”然後就抬腕看吉時。
欒念突然轉過頭,對尚之桃說:“尚之桃,歡迎你殺回北京。”
尚之桃內心大動,這一句,大概蘊含了她十餘年的人生。從她在那個雨天拖著行李走出北京站開始,到她離開,再到她回來。
她好像盛年已過,又好像仍在盛年。
感慨萬千。
那天晚上的大聚餐,孫雨和張雷喝了很多酒,期間他們走到尚之桃麵前,拉著她走到一邊。張雷舉起杯向天上:“敬兄弟。”
“敬少年。”孫雨微微紅了眼。
“敬歲月。”尚之桃說。
歲月這種東西,有形亦無形。
有形是在你眼角、在鬢邊,你開始有細紋,開始生白發;無形在心裡,你遇到的人發生的事那些記憶,可以想起,但觸碰不到。
尚之桃沒有一帆風順過,一個坎兒連著一個坎兒,從來不算順心順意,但她知足。
知足是她一貫的心態。也隻有這樣的知足,才沒有令她錯過生活每一口微小的甚至不值一提的甜。
那天晚上,小念桃睡的早。尚之桃盤腿坐在床上,欒念坐在她對麵。她對他說:“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麼?”
“聊我的十幾年。”
@尚之桃想從第一年聊起。她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接下來會顯得喋喋不休,會變成一個話癆。
“你會不會嫌我太噦嗦?會不會覺得煩躁?或者你現在累嗎?如果你累你可以先睡,我們以後再聊。”
“尚之桃。”欒念喚她的名字:“我能陪你聊到天亮。”
聊到下一個,和下下個天亮。
都行。
隻要我們還有話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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