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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第 13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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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之桃終於在旅行出發的這天早上知道了欒念醞釀的瘋狂計劃。

跨越一萬三千公裡的邊境線打卡,最終回到北京。

“所以我們要有三十天的時間一直在路上!”尚之桃坐在副駕上突然很興奮,盧克汪了一聲:“什麼?我要有上萬公裡的旅行?”

“本來想帶你去追極光,但我們很難出去。所以,”欒念聳聳肩:“出發吧!”?“我喜歡極光,更喜歡和你在一起。所以,出發!”

“出發!”

他們迎著朝霞出發,北國高速公路車況暢通,時值初夏6月,萬物蓬勃,滿眼綠色。尚之桃對旅途充滿期待。她突然很感激欒念要求她安排時間來參與他瘋狂的旅行計劃,畢竟她過了任性的年紀,卻跟任性的欒念在一起。

“那我們為什麼不走全國邊境線呢?”尚之桃問他:“我可以安排工作!走三個月!不過了!"

“來日方長。”欒念偏過頭看她一眼:“如果你願意,每年都來這麼一次,我能奉陪到底。”

尚之桃喜歡欒念說奉陪到底,帶著他慣有的霸道和凶狠,以及他並不自知的性感。

“可我隻帶了貼身衣物,彆的都沒帶。因為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

“後備箱裡都有。”

“所有我的衣物?”尚之桃疑惑。

“對。”欒念依照他的喜好為尚之桃挑選了旅行裝備,他自信他的眼光會令尚之桃滿意,不滿意也得憋著。

梁醫生總是擔心他讓尚之桃受委屈,在出行前叮囑他:“多聽人家姑娘意見,講話不要又臭又硬。”

“如果桃桃累了病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好好帶出去的好好帶回來。”

“另外,注意保護措施,未婚先孕要不得。”

欒念覺得梁醫生過於疼愛尚之桃了,這令他覺得稀奇。他逗梁醫生:“我才是你的兒子。"

梁醫生搖搖頭:“你性格太差勁,桃桃就是身心健康的人兒。”

兩個人的車在高速上疾馳,欒念把手繪線路圖拿給尚之桃,他親手繪製的中國地圖,在他們要去的地點畫了圈,隻是沒寫字,原來欒念畫畫這麼好。

“你字寫的好,待會兒到服務區休息的時候你來寫字。”

寫什麼?”

“第幾天,哪一天,對應地點。”

“這樣我們就有一份合作完成的旅行地圖了嗎?”

“對。”

“以後每一次都可以這樣嗎?”

“可以。”

欒念是參加了什麼浪漫培訓班了嗎?尚之桃甚至覺得稀奇,他可從來不是這麼柔軟的人,如果從前她做這種事,他甚至會嘲笑她。

可是這個主意真的太棒了,他會畫畫,她會寫字,他們一起合力完成一張旅行地圖。

到了服務區,兩個人走進去,找了一張桌子,欒念拿出一盒彩色簽字筆:寫吧,日期從今天開始,每個標誌是一天。”

尚之桃寫的認真,也終於知道了他們旅行的全部線路,隻是不知道欒念研究了多久,他一定是把祖國的地圖背的爛熟於心了吧?

從國之北漠河到中俄邊境滿洲裡,從蒙古人聖河額爾古納到大興安嶺城市阿爾山,從錫林九曲到胡楊之林額濟納,從夢中可可托海到喀納斯,從阿拉山口到那拉提大草原,從異域喀什到無人阿裡,從神山聖湖到珠峰大本營,從日喀則到朝聖勝地拉薩,從拉薩到日光之處林芝。這是欒念選定的線路,跨越山海,最終彙入時光之門。

他們這一路將途經山地草原,穿越無人區和雪山湖泊,路的儘頭仍有路,山的那邊還是山。

這次旅行於尚之桃而言是人生一次壯舉。

尚之桃一邊寫時間一邊問欒念:“你計劃很久了嗎?”

“不然呢?”欒念笑她這個問題問的很傻,他當然計劃很久了。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參與計劃呢?”尚之桃問他。

欒念無法正麵回答她,我不能讓你參與,因為這是我送給你的蜜月之旅。

這張地圖真的太好看了,尚之桃寫完後拿起來看,真的愛不釋手。她真的太想炫耀了:“你可以幫我拍張照片嗎?我拿著地圖,你幫我照相,我想發朋友圈。”

“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畫的,你得跟我一起拍。”

欒念支起三腳架,他自在的靠在車上,尚之桃雙手拿著那張巨大的地圖,盧克坐在他們麵前,尚之桃看著鏡頭笑,欒念看著尚之桃笑。簡直是一張旅行宣傳照片。

尚之桃發了朋友圈:“與欒先生,遍曆山河。”

欒念看了眼,也發了一條朋友圈,確切的說,他抄尚之桃的:“與尚女士,遍曆山河。”

誰都知道這條朋友圈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徹底在所有人麵前公開了,從此再無退路。也都不想要退路,這樣多好。

光明正大的愛人與被愛。

薑瀾給欒念發來一條消息:“徹底定下來了?"

“徹底。”欒念回她。

“那我要難過死了,我這輩子竟然睡不到你。”薑瀾開玩笑的,兩個人已經成為好朋友,薑瀾講話百無禁忌。

“下輩子也不行,尚之桃給我蓋章了。”

欒念固執的認為他和尚之桃還能擁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他覺得他這麼懶的人,如果換人,一定會不適應,不如就約定她生生世世。

欒念打了個冷顫,覺得自己過於肉麻了。

陳寬年把照片丟到群裡玩笑道:“我仿佛看到了欒總炮火連天的30天。”

“倒也不至於,畢竟年紀不小了。身體未必吃得消。”譚勉說風涼話。

欒念隻艾特陳寬年:“記得每天去監工。"

“不去我是王八蛋行了吧?”

欒念放心了。

他的朋友們平時講話不正經,但做事靠譜。準備收手機的時候看到臧瑤的回複,她說:恭喜在人生過半的時候,牽到了愛人的手。

再看ui:哎呀!這姑娘好眼熟,這不是我的桃桃嗎?哦,原來ue愛慕我的桃桃啊!

有病。欒念心裡罵ui一句。

都收起手機,看看彼此,再看看盧克:“正式出發?”

“正式出發!”

盧克汪了一聲:走!

欒念戴上墨鏡,也丟給尚之桃一個,她戴上後才發現這是情侶款。心裡有點甜,卻嘲笑他:“是誰從前說用情侶款最不入流來著?”

欒念摘下墨鏡幽幽看她一眼,又戴上,不承認是他講過的話。

“所以這趟旅途還有其他驚喜嗎?”

“每一天。”欒念說。

他為這趟旅途付出所有心思,隻為尚之桃他日想起覺得幸福,也想讓她在該攀比的時刻贏得勝利。雖然他知道尚之桃並不喜歡攀比。

兩個人奔向漠河。

北國天高地闊,黑土地綿延而去接連山脈,大山大河,令人激蕩。尚之桃坐在副駕上吃零食,欒念對那些零食嗤之以鼻:“多大了還吃這些?”

“那是什麼東西?都是地溝油。”

“吃一袋薯片,你要遊泳三個小時才能消耗。”

“那破東西你也吃?”

尚之桃搖著頭:“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然後撕了辣片整理好給他,欒念不吃,她瞪眼睛:“快點!”

隻能勉為其難的吃了。味道竟然意外好吃。尚之桃看他表情,知道他應該喜歡吃,就又整理一小塊兒,小心翼翼放到他嘴裡。她了解欒念,他討厭吃東西沾到嘴,覺得臟,事兒就是這麼多。

“還行嗎?”尚之桃問他。

“湊和。”

尚之桃撇撇嘴,老男人嘴硬著呢!

“今天到了漠河吃什麼呢?”尚之桃問:“如果我們能去延邊多好啊,小韓國,東西可好吃了。"

“延邊隨時可以去。今天晚上吃什麼你現在看。”

“妥嘞!”

尚之桃掏出手機看吃什麼,滿屏的鐵鍋燉,就收起手機:“鐵鍋燉。”

“好。大鵝?”

“對!”

有商有量的,和和氣氣。

梁醫生打電話過來問他們:“出發啦?”

“嗯。”

“行,注意安全。跟桃桃代好。”

“她就在旁邊。”

“梁醫生我在呢,謝謝您。”

電話那頭梁醫生在笑,過了一會兒說:“之前欒念說你在調理身體,我給你找了一個專家,等得空你來北京我帶你去看。但無論怎麼調理,都要保證休息你知道嗎?”

“好的,謝謝梁醫生。”

“彆謝我了,趁著休假好好玩兒,開開心心的。欒念如果欺負你呢,你就欺負回去。”

尚之桃大笑出聲:“好!我現在就欺負他!”

欒念切了一聲掛斷電話,轉頭凶尚之桃:“欺負我一個試試?”

“哼!”

尚之桃是第二天早上睜眼才知道欒念說的每天都有驚喜是什麼意思。每天兩個人穿的衣服都經過精心挑選,她穿上,再看看欒念,才發現兩個人穿的是情侶裝。並不是市麵上常見的那種,而是一塊布料下來的,在袖口、領口、或者縫線處下了心思,不張揚,但真的好看。兩個人站在鏡前看看彼此,真的就像極了一對小夫妻。尚之桃喜歡的不得了:“你竟然偷偷去定製衣服!而且我這件尺寸這麼合適!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的!"

“我摸那麼多次…”欒念掃她一眼,她的尺寸他最熟悉,那都是嘴和手親自量出來的。

“你怎麼這麼流氓!”

欒念不搭理她,帶著她繼續上路。

從滿洲裡到額爾古納的邊境公路上,初夏的草剛開始野蠻生長,一天一個樣兒。欒念將車停到界石前,對尚之桃說:“拍紀念照。”欒念骨子裡藏的很深的浪漫主義接連作祟,界石界碑集結成相冊,他日也有很多故事可以講。更何況他定製的衣服有那麼一點情侶旅拍的風格,一萬五千裡旅拍,足夠壯觀。

小小小一塊兒界石,他們架著三腳架拍了很久,盧克自己玩,被鐵網攔住,隔著鐵網對著外國的獵犬汪汪叫:你過來!我不怕你!

草原上的獵犬都凶悍,低聲嗚著向前邁了一步,盧克尾巴耷拉跑到欒念身邊:汪!它欺負我!

“不是你先招惹人家的?該。”欒念不理它,上了車翻看照片。背景足夠遼闊,他們又都好看,很出片。

“以後我們就會有很多很多合照了嗎?”尚之桃問他。

“很多很多。”

尚之桃鼻子有那麼一點酸。她有時也會遺憾,他們都沒有什麼合照。欒念更加遺憾,當年無人機拍下他們的視頻被他看了無數遍,在一起那麼久的兩個人,竟然隻有那麼一段視頻和一組照片能證明他們在一起的歲月。那太過單薄。

“我也給你準備了驚喜。”尚之桃說。

“什麼驚喜?”

“我覺得你可以期待一下。”

欒念的胃口被尚之桃吊起,在他們的旅途進行到一半的一個晚上,尚之桃突然想吃水果。喀什老城的水果當然好吃,除了天黑的晚,幾乎再挑不出缺點。欒念出去了半個小時,回來的時候推開酒店房門,看到屋內黑著燈,他叫了聲:“尚之桃。”

“關門。”

尚之桃說。

欒念關上門,屋裡亮起一盞昏暗夜燈,地麵到屋頂之間接連一根鋼管。

尚之桃從一邊走出來,走到欒念麵前,一手抵在他胸口,一手攥著他領口,讓他跟她走。

欒念眼落在她的裝束上,黑色抹胸與平地褲之間是雪白腰肢,長筒襪隻過膝。

尚之桃真香豔。

這樣的驚喜欒念每天都想要,眼神漸漸有了殺氣,尚之桃在他動手之前將他推倒在床上,唇貼著他的:“下麵的表演慰勞你旅途辛苦。”學他口氣:“給我受著!”

陪尚之樹學鋼管舞的時候不過是一時興起,鋼管舞不好學,好在她身體柔軟,身上卻也青一塊紫一塊過。那時覺得自己有病,學這個乾什麼?看到欒念的目光才明白,學這個挺有用,哪有男人是真的正人君子?

她不是為欒念學的,她真正想取悅的是自己,每個女人大概都有這樣叛逆的時候,摒棄世人的傳統觀念,當人在杠上飛舞的時候,能無限接近自由。此刻的她喜歡欒念這樣的目光。情侶在一起,總不能每天裝清高,總要有這樣的時候,屬於兩個人自己的放縱與失控。

音樂曖昧,空氣旖旎,尚之桃上了鋼管。她在空中飛舞,長發也隨之飛舞,眼睛看向欒念,他眼裡有光有火,好像要將她燒個精光。

當她後仰腰身貼在鋼管上的時候,看到欒念站了起來,緩緩脫他自己的衣服,眼睛一直流連在她身上,最後鎖住她的眼,緩緩走向他,尚之桃翻身而起,欒念手落在她腰間,一把將她帶離鋼管。

她出聲抗議:“我還沒跳完…”

欒念將她丟到床上,整個人覆壓上來:“明天再跳。”

他身體裡大火燎原,尚之桃這個點火人逃不了乾係。他要一點點把她燒了,不,他不能一點點,他得馬上。欒念急迫又帶著那麼一點粗魯,將尚之桃困在他的世界裡,跟他一起燒這場大火。

尚之桃不肯就此服輸,貼著他的唇說:“今天我做主。”用了力一把將他推倒翻身而上,又將欒念仰起的頭按下:“慢慢來。”

喀什的天黑的晚,亮的晚,還早著呢,急什麼。

戰線拉的很長,都沒有停下的意思。或許是尚之桃的表演太過令人難忘,欒念隻要閉上眼就是她在杠上舞動。她從來是這樣,生著一張乖巧的臉,卻在無人的時候放的開。知情識趣,人間第-。

終於結束的時候,迎來喀什真正的深夜。欒念指著那鋼管:“你怎麼變出來的?”

“便攜式,隨時裝卸,裝在小箱子裡,提上就走。”

“我怎麼沒看到?”

“藏在你準備的那些裝備下麵…”尚之桃有點得意:“不然怎麼讓你驚喜?”

“我喜歡你這種不服輸的勁頭,繼續努力。”欒念親她臉,與她相擁而眠。

當他們的車快進到拉薩的時候,尚之桃的頭腦裡都是那年。他們說走就走,正值人生最好時節。

後來有那麼一兩次,她曾有過衝動一個人再來一次西藏,最終因為各種事未能成行。

她從沒想過再來西藏,還是跟欒念一起。

這一路經曆那麼多年,細細算來,人生也沒有幾個十年。

尚之桃百感交集,當車駛進拉薩的時候,終於紅了眼睛。

“欒念,你可以停一下車嗎?”

欒念將車停下,兩個人都沒有講話。車上安安靜靜,尚之桃啜泣一聲,摘下墨鏡擦眼淚。

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了,這幾年也很少哭泣。她追求人生的價值,忽略期間經曆所有的痛苦,並無數次勸慰自己那不過是必經之路,所有人都要走。

她卻遺憾過,因為她在最好的年紀愛過一個人,又愛而不得。

尚之桃看著眼前的拉薩,布達拉宮就在不遠處,她那時在這裡朝聖,曾許願兩人長命百歲,如果可能,再一起多走一段人生路,她甚至不敢奢望天長地久。

欒念握住她的手,終於摘下墨鏡,指尖擦了眼角,一雙眼通紅。

如果時光能再倒回,欒念知道自己會做的比當時好。不至於從二十多歲蹉跎到三十多歲,浪費這大好的十年。他十分抱歉,尚之桃遇到他的時候他那麼糟糕。

他們走在八廓街上,帶著盧克。那家攝影工作室還在,他們站在對麵,看到那裡已經掛著他們的照片。欒念帶走一張,聰明的老板給他底片,自己也拷貝一張,以為他們再也不會回來。

照片裡的他們笑容燦爛,正值人生好時光,在西藏的日光下,麵目晴朗。

工作室老板出來送客,看到站在街對麵的他們,愣了一愣,伸手相迎。甚至對過往行人說:“快看!我的模特來了!他們還在一起!”

工作室老板看過多少人來人往,人聚人散。有人來這裡拍照,總是指著那張照片:“我們想拍這樣的。”

化妝的時候總是問:“這兩個人是模特嗎?”

“不是。是來這裡旅行的小情侶。”

“他們還在一起嗎?結婚了嗎?生孩子了嗎?”

老板總是不知如何回答:“或許。”

這一次他們還是請老板拍照,老板問他們穿什麼,欒念說:“就我們身上這件。”

他定製二十餘套旅行服裝,到拉薩這天最接近正式。又去車上拿了一條定製白紗冠,紗上墜了桂花花骨朵樣式,像早春冒了花芽的樹,在尚之桃暖暖的目光中親自為她披上,小聲說:“把春光留在拉薩,行嗎?”

“行。”

老板快門捏下的瞬間,尚之桃和欒念彼此望了一眼,這一眼,情深誼長。

這一次老板沒有收他們錢,隻對他們說:“我可以把這張照片跟那張並排放到一起嗎?”

“可以。"

“那等你們有了孩子,可以再來一次嗎?還在這,我為你們一家再拍一組,圓圓滿滿。”

“好。”

從此當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八廓街上看向這家工作室,會看到兩個人的故事,時光都記得。

二二二二當他們的旅程結束,回到北京的前一天晚上,尚之桃接到林春兒電話。

“桃桃,欒念在你旁邊嗎?”

“他出去接電話,說要很久回來,不知道在做什麼,神神秘秘。”

“那就好。”林春兒笑了笑說:“桃桃,我想發給你一個視頻,你自己看,彆讓欒念知道你看過好嗎?”

“好。”

朋友們都覺得兩個人這麼多年不容易,擔心尚之桃心裡還沒有沸騰,怕欒念忙到最後一場空。於是林春兒出了這個主意,她說:“那個視頻放在你們手機裡除了用來嘲笑欒念有什麼用?要發給最該看到的人。”

尚之桃打開那個視頻,首先看到極光。

在結婚拉薩之旅的那年新年,欒念對他說:“明年一起看極光吧?”

後來他們分開了,欒念跟朋友去追了極光。

極光可真美,飄渺於天地之間。尚之桃聽到幾個男人在講話,還有玻璃酒杯碰到一起的聲音。鏡頭一轉,她看到欒念。

他在打電話。

攝像的人問他:“打給誰?”

欒念好像喝多了,眼睛鼻尖都通紅,講話並不清楚:“打給我心愛的人。”

“我要跟她分享極光。”

尚之桃聽到欒念含糊叫出她的名字:“尚之桃,我來看極光了。極光很美。”

“這裡很冷,特彆冷,比冰城是要冷。”

“極光太美了,我們說好一起來看的,可你消失了。沒關係,我來看了。我現在說給你聽…”

欒念說著說著痛哭出聲,鼻涕流了下來,他用手抹去,全然不見他的體麵和腔調:“極光特彆美,美的不像真的。飄渺浩蕩,像一個夢境。”

“對不起,很多事情對不起。我希望你過的好,有生之年你一定要來追一次極光。”

“我想你了。我很想你。我沒喝多,我非常想你。”

“我愛你。我希望你知道。”

“我也希望你知道,那些年,我付出過真心。”

“我知道我特彆糟糕,我不配被愛,我做好孤獨終老的準備了,我希望你嫁給一個特彆好的人,兒女繞膝,一生幸福。”

“你一定要來看一次極光,極光特彆美。真的。”

他喋喋不休,一遍又一遍的打,一句又一句的說,視頻的最後有人搶走他的電話,電話裡說:“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尚之桃淚流滿麵,那時她離開他,經曆鑽心之痛。多少個夜晚坐在窗前看冰城的大風吹倒枯枝,一次又一次想他。在他們都以為自己不配被愛的年紀,他們接近過愛情。可他們錯過了。

“桃桃,我想告訴你的是,分開再相遇,已經很難。我們都希望你們兩個能白頭到老。”林春兒給她發來一條消息,尚之桃回她:“好。”

欒念一路將車往山上開,尚之桃問他:“不回家放行李嗎?”

“還沒到旅途的終點。”

旅途的終點,是欒念為尚之桃造的花園。

山邊的綠樹和野草隨夏風舞動,陽光斑駁在他們臉上,浮影掠過,像時光織夢。

欒念停下車:“走吧。”

這一天他們穿著這次旅行欒念定製的最後一套衣服,尚之桃一身簡約白裙,他是白衣白褲。握住她的手緩緩向前走,拐進一條小路,洞見一方新天地。

玫瑰花園芳香四溢,從她腳下開始,鋪就一條青石板路,花園兩邊是流光溢彩的手繪像,一直向前,最終彙聚到一個陽光房裡。

太美了。

尚之桃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場地。她愛花,誤會他送人花,在二十多歲時嫉妒。他知曉,終於為她造了一座花園。

欒念指指旁邊,一塊並不明顯的牌匾綁在籬笆上,上麵寫著:“尚之桃的時空博物館。”

欒念斂去不羈,很認真的對她說:“歡迎來到尚之桃的時空博物館,我是博物館高級講解員,欒念。”

首先讓我們來到2010年,也就是尚之桃女士來北京的第一年。

巨幅手繪上是尚之桃站在深夜的北京等車,周圍燈光璀璨,但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所有的畫是欒念親筆畫的,再經由同比例放大製作,他不允許有任何瑕疵。

這一年尚之桃女士來到淩美工作,她對這個陌生的城市充滿好奇和恐慌,對一切充滿敬畏。她早出晚歸,把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工作,很可惜的是,她遇到了一個每天對她勸退的老板。那個老板有點不是東西。

欒念說到這,尚之桃笑出聲。

但那個老板愛上了她,可他不自知。他下班的線路明明是另一條,卻一定要繞到樓前偶遇她,送她回家。

從2010年到2021年,每一張手繪都是當年的尚之桃,發型、穿著都是當年的她的樣子。這些巨幅手繪將她拖進回憶之中。

她看到她在淩美的第一個項目結項,第一次晉升,看到她的車壞在山路上她的顫抖,看到她拖著行李箱一周四城,有時睜眼想不起她身處哪座城市;看到她孤身一人去到西北,在那裡忍受孤獨去完成項目;她看到自己在後海邊、長城上、校園裡跟老師學語言,她手中厚厚的單詞本換了一本又一本;她看到兩個月大的盧克撓她的床,想睡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度過寂寂長夜;也看到孫遠翥離開的那一年,她站在他公司樓下對著那張白布失聲痛哭;她看到她站在舞台上唱歌,抬下揮舞熒光棒和同事們大聲喊著我愛你;看到火車駛離北京,她給欒念發了最後一條消息,然後與他相忘於江湖。

她看到她爬上高架,身體在空中晃了一次,下來之時篩糠似的抖;看到她在酒桌上喝酒,男客戶的手放在她後背上,她拿起酒瓶砸到他頭上;她看到她深夜出會場被人尾隨,她落荒而逃握緊包裡的剪刀。

她看到她熬夜研究公式,在新賽道上橫衝直撞;看到辦公室從隻有兩個人到現在近七十人。

看到欒念和她在八廓街上的第一次合照,最後是欒念站在她身邊。

欒念造了這座時空博物館,他吹毛求疵、完美主義,親自畫設計圖親手選建材,他無數的時間泡在這裡,要求他的作品在任何光線光感變幻下都具美感。他還要這個博物館經得起風吹日曬,無論何時都要在這裡。他要求花園裡每一朵花都按照他的心意盛開,因為這是他捧給他愛人的花園,他在這座花園裡造夢,時空博物館裝了尚之桃的曾經,也將盛下她的未來。

欒念這樣的人,一意孤行,不會回頭。

有人笑他傻,斥巨資建這個有什麼用,回頭錢花沒了,人走了,時空博物館變成廢墟,花園裡的花全敗了,一轉眼都成空了。

欒念說你們不懂。

錢花光了可以再賺,但人不能走,就是要糾纏一輩子。

欒念一輩子都沒講過這麼多話,他講尚之桃的一年又一年,謙卑的、驚恐的、篤定的、勇敢的、

聰明的、良善的、調皮的、乖巧的尚之桃都在他口中,也在他心裡。最終他帶她來到博物館的儘頭。

那裡麵擺著的所有東西尚之桃都認識。

她出生時的手腳印、第一件小衣服、第一雙小鞋、第一次寫的毛筆字、第一次拿的獎狀、第一輛自行車、第一個隨身聽、第一件校服、她在淩美簽的第一份合同、她留在欒念枕上的第一張字條、她的願望清單。

欒念將鑰匙放在她手中,愛人,這是我為你造的博物館,我希望它能裝下你一生的美夢。

@尚之桃握緊鑰匙,握著欒念的心意。朋友們和摯親不知何時都站在了他們身邊,將他們圍了小小一個圓。欒念不希望他的求婚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不想把尚之桃架到道德製高點上。他隻希望他們真心的朋友在,最親的親人在,足夠了。

盧克汪了一身跑了過來,它脖子上掛著一張小牌匾,上麵寫著:“嫁給爸爸。”欒念蹲下身去,從它背上的書包裡拿出戒指盒。看了很久,終於站起身,請尚之桃女士允許時空博物館裡給我留有一席之地。

他紅著眼說道:“尚之桃,嫁給我吧。”

尚之桃的淚水流不完,陽光房被日光覆滿,光照在他們身上、臉上,此刻都無限接近乾淨。

她抹掉臉上的淚水,終於點頭說:“好。”

欒念擁抱她,擁抱二十二歲的她,和三十三歲的她。

他們早晚都會老去,時光從不過分厚待誰。

但他們並不害怕,因為他們知道,這一次他們不會分開了。

再也不會。

他們的愛情經曆寒冬,迎來屬於他們的早春晴朗,並最終走到炎夏,走進人生最熱烈的時光。

這熱烈將永不消逝。

願你、我,我們一切都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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