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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於次日清晨趕路,到了黃昏時分,天邊夕陽綺麗光彩尚未退散,便被遠處輝煌的靈光徹底掩去。
正前方帶路的林家村長輩止步,轉過身來,聲音高亢“東黎城到了!”
站在人群中的常酒抬頭遠眺。
同荒蕪黯淡的礦區截然相反,同處丘墟,眼前的東黎城卻如同坐落在雲端的仙境,天際雲霞被華光映得透亮,下方亭台樓閣重疊聳立。
林家村的人就此止步,敬畏又向往地看著那邊的勝景。
帶頭的長輩低聲叮囑著林寧幾人“村裡的那位長輩就在城門口等著接你們,已經替你們準備好了入城的臨時身份牌。正是農忙的時候,我們得抓緊回去乾活,沒法等你們了。切記,覺醒儀式就算失敗了也莫要氣餒,大不了回村種地……”
幾個小輩都乖巧聽著長輩叮囑,又接了厚重的行囊準備帶入城中,畢竟東黎城中的物價不比山村,能省則省。
林寧拿著自己的包袱,想了想卻蹲了下來,開始拆包袱。
“寧姐姐,你做什麼?”
“小酒怕是想在城外多待一陣子,到時候咱們照應不了她,我少吃些,給她勻些口糧。”
幾個小輩互相看了看,都學著林寧的樣子開始從裡麵掏口糧。
長輩們慈和地看著他們的舉動,並沒有駁斥。都是樸實的山民,平時鄰裡互相照應也是常事,並不覺得這種舉動有什麼不值得。
五人又湊出一份夠吃幾天的口糧。
林寧小心地將它們包好了,然而這時,卻有人發現不對“欸?小酒呢?”
剛才所有人都分散歇腳,林間光線黯淡,眾人又被東黎城的壯觀震撼到了,竟是現在才發現常酒不見了。
“寧姐姐,她還留了個包袱給我們!”
林寧匆忙走到火堆前,在這裡找到了常酒這兩日一直背著的包袱。
她打開一看,卻見裡麵整齊躺著幾顆乾癟卻完整的果子,以及紮實的一堆鹹肉乾。
火堆的光芒隨風搖曳,照亮一行歪扭的字。
“有緣再見”
……
此刻的常酒,已經抵達東黎城門口了。
這裡早排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城內有人接應的排在一邊,像她這樣弄到了臨時身份牌的排另一邊。
在驗證過身份之後,常酒手中那塊玉質牌子倏然化作粉末,消失在她掌心。
“好了,進去吧。”
常酒踏入城中的那一霎,便意識到了不同。
亭台樓閣依山而建,重重山巒交錯迭生,燈火映照通明,如星河遍灑群山,一時間竟難以辨明天穹與大地的分界線。
此刻已是入夜,東黎城中依舊人聲鼎沸,從入城的通道往前就看到有十條大道往前,大道之間再分數十條小道,四通八達連接在成百上千座仙山之間。
常酒摸了摸鼻子,一時間有些不清楚該往何處走。
好在每條路口前都有人站著接送,大聲招攬著新進城的人。
“去乾陵寶山的有嗎?一魂石就能送到山腳下啦,有三品飛行魂物,包穩包不暈的!”
“去東燃山的有沒有?兩魂石包接送還送小吃茶點了!”
“瓊瑤池有人去嗎?最後一趟了,再不去就得等明天了!”
這群人格外熱情,也不嫌棄常酒穿得破落,就差直接把她拉走了。
好在這時候她總算聽到了想要的消息——
“去參加煉魂師覺醒儀式的有沒有?一塊魂石直達問道山腳,今晚還有最後一個位置。”
常酒連忙擠出去“這兒!”
她昨夜聽林寧提過,煉魂師覺醒儀式的地點就在問道山,林家村的人也準備先去那邊落腳,等著儀式開始。
好在常酒在出礦洞的路上順手撿了些魂石,在交付了路費之後,她在引路人的指點下,同一群年紀相仿的少年們站在一起。
“好了,站穩了,等下可彆摔下去。”
常酒一聽這話,仗著身材最矮小,默默地往人堆最中間擠了擠。
她剛剛站穩,就看到一道淺綠色的光芒忽然在眾人腳下亮起,而堅實的土地亦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生長。
“轟!”
下一刻,一根巨大的藤曼被召喚出來,巨大的葉片將所有人托舉至半空,常酒頭頂頓時傳來陣陣驚呼。
“是植物係的魂物嗎,這也太危險了吧!”
“臥槽怎麼這麼倒黴,我說這小子一直憋著不說自己召喚物是什麼呢!”
引路人站在葉片最前端,高聲提醒“好了,加速——”
“咻!”
藤曼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向前攀生,常酒透過人群縫隙往外看,隻見重重山城自眼前飛掠而過,時不時有奇怪的木鳥或是浮雲載著人飛往各處山間。
而他們越是往前,燈火與人聲越是蕭寂。
最後,藤蔓穿過一片無光的清幽竹林後,終於重新出現了光芒。
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巒矗立在眾人眼前,似撐起天瓊的天柱筆直陡峭,上半部分幾乎完全被瀚渺的雲霧遮蔽,倒是山腳下重樓林立,有不少人往來聚集。
“好了,問道山腳到了,帶好隨身物品準備下藤。”
藤蔓往下降落,常酒從葉片上跳了下來,有不少人已經踉蹌著去邊上吐了。
引路人司空見慣,臨走前衝這群新人揮揮手。
“好了,問道山腳的鎮子也隻在煉魂師覺醒儀式前後開放,儀式尚有十日才正式開啟,你們可以提前找客棧入住等候,到時候要出城了可以再找我送回城門口,老顧客路費半價。”
“嘔——我寧願死都不要再上植物係煉魂師的當了!”
“下次一定找魂器是飛舟的……”
眾人罵罵咧咧散去。
常酒跟隨著人潮走向鎮中。
她摸了摸懷裡揣的魂石,隻怪常阿貓胃口太好了,現在隻剩了幾十塊。先前撿的魂晶倒是還有零散幾顆,但是她奉行的是財不外露原則,並不打算輕易拿出來。
於是,常酒站在分岔路口,看看明顯繁榮的左側,再看看破落些的右邊,最後果斷選擇了後者。
附近倒是秩序井然,雖說不似另外那邊繁華熱鬨,但也是店鋪林立,有不少東黎城的本地城民正在店門前招攬著客人。
“上等客房一天一魂石,中等客房兩天一魂石,我們這兒去年出了三個煉魂師的大吉之地,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魂符低價拋售啦!”
“定魂酒,一魂石一壺!”
常酒走了一圈也沒看到賣藥的,倒是另一邊的叫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烤魚有人要嗎?新鮮的烤魚,魂力充沛,吃了能促進血氣流通,食療的上品啊!”
常酒頓足。
她看向那家小鋪,一個頭頂綁了青布條的高瘦男人正拿蒲扇在烤架上扇著風,坐在店門口懶洋洋地招呼著。
烤架上果真有隻半焦的烤魚,再低頭一看,腳邊的水盆裡還遊曳著一尾半死不活的魚。
常酒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真能食療啊?”
對方抬眼看了下常酒,又繼續扇風烤魚,“新來的是吧?沒聽過我魚王的稱號嗎?不是我吹,我這烤魚比珍饈閣的滋味還好上一百倍,包你吃一口就忘不掉!經脈斷了都能給你當天長回來!”
常酒很懷疑。
但是她心裡掛念著常阿貓這兩日的狀態不對,也不知道是那日變成上古神獸虛影的後遺症,還是連著用了三天的貓貓拳,她總覺得它懨懨的。
常酒沒有馬上走,而是謹慎問價“所以你的魚真能療傷嗎?”
隔壁傳來不客氣的笑聲。
“餘老二你又吹牛呢!你烤的那破魚的味道,狗都不吃!”
“真正的大師,總是要承受無數詆毀的。”叫餘老二的老板翻了個白眼,呼著扇子慢悠悠站起來,冷笑“我可是堂堂禦獸宗的二師兄,這天下沒人能比我懂魚!”
常酒“……”
感覺很不靠譜,她想跑路了。
隔壁老板探了個頭出來,笑著提醒常酒“小丫頭,他的魚味道惡心,但這魂魚的肉療傷效果確實不錯,不比妙手宗賣的療傷丹差,就是價格可不便宜啊!”
常酒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餘老二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能療傷你回來找我,我當場把鐵簽吞了!”
常酒想了想,“那多少錢?”
“五十魂石!”
果然一開口就是天價,一條魚竟然價值一百個常酒!
估計是難得有人來問,餘老二也耐著心同常酒解釋“真不貴啊!你彆看我這烤魚賣相不咋地,但是我烤魚的炭,乃是上好的魂石炭,這得價值十靈石吧?還有我這些調料,可都是從天植宗買的魂植香料,這高低得值個十魂石了吧?再來——”
他再次強調“我堂堂禦獸宗的二師兄,親手操刀為你烤魚,這起碼得值個二十魂石了!”
常酒讚同地點點頭,附和道“你說得對。”
餘老二麵露微笑,驚喜看向她“沒想到你倒是很有眼光,所以……”
他一手準備把半糊的烤魚遞給常酒,一手伸了出去準備接魂石。
常酒也很上道,一手摸魂石遞出,另一隻手——
飛快地撈起那尾還沒烤過的魂魚。
“所以你說的那些我都不要,這尾魚是價值十魂石對吧?我要了。”
餘老二看傻了。
“不是,你……你……”他痛心疾首“原以為你是慧眼識珠的英才,結果卻是個不懂行的瞎子,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手藝最值錢嗎!”
“知道是知道,隻是老板你的手藝價值不菲,小妹我囊中羞澀,下次一定體驗!”
餘老二深深歎了口氣,嘟囔道“算了算了,三天來的頭一個主顧,這樁生意我也是認了。”
常酒見他答應,於是咧嘴一笑。
下一刻,便在餘老二的注視下一拳下去,簡單粗暴地把活蹦亂跳的魚砸暈了。
餘老二閉了閉眼,心痛不已“……我精心飼養了半年的魂魚啊!我那出生高貴來自頂級宗門禦獸宗的魂魚啊!”
常酒根本沒聽他說什麼,她手上沒趁手的工具,於是得寸進尺。
“老板,能借刀一用嗎?”
餘老二歎著氣指了指背後的案板和刀具,無力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常酒拎著魚去了那邊。
遊戲中,每個玩家都能選擇主職業和副職業,作為召喚師,常酒為了能夠更好地飼養自己那一大群召喚獸,副職業選擇的是靈廚。
托了那一群大胃口召喚獸的福,常酒的副職業熟練度也拉滿了,乃是整個遊戲唯一的靈廚大師。
她隨手拿起一把刀,微微挑了下眉。
看似簡單的一把菜刀,入手就感覺到了非同尋常。
“好刀!”
“那當然了!”被打擊的餘老二有氣無力地再翻了個白眼“我們禦獸宗底蘊深厚,乃是五大上古宗門之一,什麼寶貝拿不出來?”
常酒保持沉默。
不管是林寧,還是剛剛她來的路上聽到旁人的議論,所有人口中說的都是四大古宗。
城裡甚至還有熱心人士張貼了四大古宗的介紹,常酒也因此知道了,修真時代傳承下來的四大道統分彆是——
劍修,謫星劍宗。
醫修,妙手宗。
體修,古神派。
法修,萬法道門。
什麼五大古宗,建議下次吹牛之前先打個草稿。
常酒沒無聊到跳出來糾正彆人吹的牛,她這會兒正專心地對付著手中的魂魚。
殺魚,剖腹,剔鱗,挑刺。
常阿貓太小了,這魚比它還大,萬一被刺卡著了挺讓人心疼的,所以她準備將其片成生魚片方便喂貓。
當廚子,刀工自然是絕佳的。
常酒手起刀落,避開所有魚刺下手,粉紅色的魚肉瞬間被分解,化作一片片剔透玲瓏的超薄魚片,每一片的大小厚薄都均勻無差彆。
很快,她就完成了工作。
客氣地道了句謝以後,常酒拿了片包烤魚的荷葉包起生魚片,輕快地離去。
餘老二沒理她,還在歎息無人欣賞自己的手藝。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深,他隻能收了燒烤攤,打掃著炭灰準備倒了離去。
但待他走到盛裝廢物的木桶前,卻忽然呆愣站住。
餘老二倒吸一口冷氣,沒忍住驚歎“臥槽!”
卻見眼前靜靜躺著的,是一整條不剩半點肉渣,每根主刺都不缺,乾淨得像是白玉雕琢的完整魚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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