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好似山海重逢。天地似乎都在此刻崩殂。吞魂真意的恐怖靈機化作了無數道翻飛的氣息,最後又彙聚成一縷。這一縷迅速的擴大,變成了一隻吞天食地的怪物,伴隨著百丈鬼神的移動,怪物也隨之放開了自己的手腳,發出撼人心魄的吼聲。然後,縱然是這通天徹地的手段,在迎上那凍結天地的巨手之時,也像是渺小的人類麵對怪獸。怪獸隨意的挪動自己的身軀,人就已經倒飛出去,甚至就連身上的肋骨和手臂都要斷上許多骨頭。同理。在百丈鬼神出手時,那龐大的神通之手微微掃動。氣息被掃滅。靈機戛然而止。神異的高大身軀布滿了裂痕。塗山君的神異依舊是不完整的。他的道體缺少最後一塊拚圖。說是道體,其實塗山君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道體,畢竟是尊魂幡晉升得來,就像是尊魂幡具備的其他的術法神通一樣。他也沒法將主魂和分開看,就像是一個人沒法把自己的肉身和靈魂分開看待。……“敗了。”沒有任何懸念。輕描淡寫的敗了。神異崩潰,被他掌控的天地也像是鏡片一樣,出現了無數的裂痕。吧嗒一聲碎了一地。塗山君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餘歲,從一個青年變成垂暮的老者,他看向了自己的雙手,雙手早已沒了,隻剩下殘存的皮掛著零星的骨,沒有雙手的他正盤坐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好似一個枯瘦的老頭。站起身來,竟有七尺餘。黑紅色的煞氣風塵彙聚,將他沒了的手重新塑造。一片片筋骨橫生交錯,纏繞在骨頭上,化作一雙結實寬厚的溫暖大手。擁有了雙手的他,再度揮拳!一拳起。日月升空山河光,天地澄澈儘輝煌。塗山君的修行天賦確實不錯,在戰鬥一途也堪稱天才。這離不開他自己的努力和適應。他迅速的適應著不同修士的鬥法強度,並且儘可能少用法力的擴大自己的戰力,也就塑造出他這樣的戰鬥風格。這一次,他沒有吝嗇法力。開啟了道體的許三娘,也沒有吝嗇法力。她想掙脫,卻根本就無法撼動。她知道自己的勸說改變不了什麼,心中隻是生起後悔,如果她不告而彆,似乎反而更好。但她不想讓塗山大哥誤會,所以她選擇了說出,沒想到在她用出術法神通之後,那恐怖的存就已經出手,讓她來不及反應。說來也對,大人物總歸不會給小人物什麼時間的。要怎麼告彆,才算完美呢?許紅裳不知道。“戰!”塗山君再一次喚醒自己的虛天神異。既然出手的隻是神通,並不是許宣說的大恐怖真身抵達,那麼就還有機會。他不相信天地允許這樣的恐怖肆意妄為,就像是修士不能屠戮凡人一樣,大修士如果行事可以肆無忌憚的話,閻浮道君也不會一等就是那麼多年,還要隕炎前輩心甘情願的接手他的傳承。“撐過去!”這就是塗山君現在唯一的念頭。然而,他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大神通的恐怖,他的虛天神異根本就沒有和對方交手的資格,不過是一個觸碰,神異就已經化作了飛灰。他的臂膀也再次消失不見。就好像那神通活活折斷他的雙手。然後問他:沒有手,如何揮拳?沒有手用什麼?用腳。用一切能夠撼動對方的部位身軀。直到隻剩下一顆披散著赤發的頭顱漂浮在天空。塗山君張開血盆大口,撕咬著凍結的天地。嘭。直到連頭顱也消失。唯獨剩下一杆黑金魂幡矗立。迎風飄揚。尊魂幡的四周湧現了無數的人影,人影化作了黑紅色的煞氣,狂風卷皺之間,一道高大的身軀重新能凝聚了出來。這是塗山君第一次動用陰神修補自己的身軀,以往他覺得至少還能通過煞氣,所以不好啟用陰神。說不定動用了陰神反而會對陰神造成不好的影響,故,從未使用這一道。今日。所有積蓄煞氣已消耗一空。在此絕境,他已沒有任何能夠凝聚身軀的煞氣。走出尊魂幡的塗山君回身望去,那曾經人聲鼎沸的巍峨大城,已經空空如也。一把拔起尊魂幡,化作寸許揣入了自己的袖袍,按住腰間的葫蘆,血玉葫蘆呼吸間成長為巨大,被他單手提在身側。“請,老祖出手。”“助我破敵!”塗山君對著葫蘆一拜。呼。庚金之白色的氣息洶湧不休,原本都凍結的天地一下子恢複了運轉。此刻,風也動了,雨也動了。天空與大地似乎也從沉眠中蘇醒過來,原本還能禁錮住的威壓化作了逸散的靈機,向著天地迸發。天地此時像是如臨大敵一般出現了風雲彙聚的場景。塗山君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大笑。他不該罵老天爺的。老天爺也不喜歡強大的修士。五天承受不住大修士出手,其他天下他沒去過不知道,至少東荒大境對這隔空出手十分的排斥,在此方凍結天地解凍的那一刻,自然的排斥就隨之趕來。天地迅速的晦暗遠天的大陣,好似河流覆蓋一般壓住光芒。“好好好!”塗山君大喜。隻要能繼續拖延下去,等待天地排斥對方,到時候對方就無法出手了。喜悅的同時拍了拍手中的血玉葫蘆。蒼天巨手似乎也意識到現在的艱難情況,如果沒有了凍結天地的手段,天地對這等大神通的排斥隻會越來越多,就像是開采地下暗河會導致塌陷,挖穿火山會導致岩漿噴發,皆是自然對乾涉的排斥。巨手想要改變天地的什麼,自然就要承受天地的反噬。那巨手也沒有多做遲疑。轟。巨手改變了摁死‘螻蟻’的想法,變為抓攥,一把將塗山君連帶著塗山君周身的天地都抓了起來,緊接著狠狠一攥,**力下,哪怕是道兵聖物都要被這神通化作齏粉,更彆說隻是一個魂幡類型的道兵了。嘎吱。天地的異變陡然消失。雖然天地的排斥依舊還在,不過‘他’覺得已經徹底掃去了身上礙事的塵埃。嗡。不成想。一道白光閃爍。裹挾著人影從縫隙中跳了出來。提著葫蘆的塗山君暗暗心驚,老祖留下的手段竟如此厲害,與大恐怖交手也不遑多讓,竟然還能保護他全身而退。不過,估計最後的威能也已經用光,他身上的光芒黯淡成了一縷細小的光點,重新鑽回了血玉葫蘆。看著重新縮小回原來尺寸的葫蘆,塗山君心頭沒有多餘的波動。他在出手的時候就已經視死如歸。他當然不想死,但,如果人不想死就不會死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修士期望長生久視。“人都會死。”塗山君輕聲呢喃。要說不忐忑肯定不會,畢竟如果尊魂幡徹底損壞的話,他應該也活不下來了。他作為一個早就死了的人,一路走來,不管做的對的事還是不對的事,他都無愧於心,縱然現在身死道消,他也不後悔。“來吧。”青天下。碧海潮生。紅霞雲河宛如飄絮。道魔之君嘴角抽搐,扯上了一個殘忍而猙獰的笑容,他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再次掣開了尊魂幡,升起了吞魂拳。哪怕今日死了,他也要站著死。“塗山大哥!”遠方三娘的呼喚似乎也在耳邊響起。塗山君張口。伴隨呼聲。一枚玉簡破開空間飛到了他麵前,巨手在觸碰到玉簡之後迅速縮了回去,玉簡也在半空中化作了一枚寶印,升起明亮的光罩。罩子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巨手,隻不過巨獸似乎也終於到達了極限。一把將寶印和三娘全部撈走。在半空中消失。巨手消失後,原本鋪開的法陣也漸漸的沒了。隻剩下還站在原地的塗山君。赤發魔君望著遠方。沉默不語。……忽而。一道身影出現在魔君的身旁,正是最早出言提醒他的裴家老祖裴落天,裴落天像是鬆了一口氣,更像是送走了什麼瘟神恐怖,臉上沒有失落,隻有還沒有完全平複的心有餘悸,緊接著他看向赤發魔君。說道:“小友,你……”本想說些什麼,裴落天最後也沒說。他確實不好在此時多言。難免有幸災樂禍的形狀。但對他而言,裴氏隻死了一個尊者的情況下,這樣倒也很好。他依舊神色沉重的說道:“三娘的事。”……“你要攔我嗎?”幽幽聲音,如果幽冥惡鬼嘶啞的低吼,又像是兩個鐵片摩擦擠壓出瘮人的厲聲,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一雙黑紅色的眸子。那雙眼睛紅的暗沉,卻讓他這位聖人都為之心驚。不免倒退了半步。說道:“老夫不是要攔你。”“那種情況下,你隻能是送死。”“你沒死,要多虧了你家老祖的手段。”“所以,你要攔我嗎?”赤發魔君再次一問。這一次,裴落天聽懂了對方的問話。這個攔和剛才的攔不一樣。畢竟,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器靈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