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1、故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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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鬥笠,束發濃顏的修士講述走訪‘故事’。

隕炎尊者則如一位家中老長,揣著袖袍,拄著扶手倚座椅。

若是再配上一個旱煙口袋倒真好了。

尊者不抽煙自然沒有煙口袋。

那金燦燦由平天冠紮起的頭發,和暗金色的眸子,哪怕流露出怎樣的神情,都會讓過往來人肅穆,更無一點猶豫軟弱可言,如同一座巍然不動的嚴峻神像。

此時的‘神像’欲言又止,若可能,當真要掙開嗓子喊上一大聲。

隻不過,想到早有交代,也就隻能沉悶下來。

索性問道:“待多久?”

“不久。”

“約莫十天半月,宗門還有些事需要理。”萬靈尊者倒也沒有嫌隕炎多問,反而笑嗬嗬的解釋。

做為候選道子之一,旁人大多都窩在宗門,哪裡有四處奔波的,縱然要出去也多是為了自身的修為。

隕炎也想勸驚鴻早點回去。

這位子得看緊了,彆被人搶去。

實力雖是硬道理,然而候選道子具是宗門天驕,每一個都能獨當一麵,難道真讓他們上擂打個生死出來才算完事?

不能如此,就隻能選最適合。

何為最適合,除老祖力排眾議指定出來,就是人望最多,最能服眾的那一位。

塗山驚鴻顯然不像那麼合適。

隻不過做為一個老人,他真誠的希望驚鴻成為萬法宗的道子,許是因為見多陰謀交織,愛恨糾纏,這才悟出這個道理,也得出這麼一個極為樸素的願望。

“太乙宗如何?”

“不錯。”

“很不錯,欣欣向榮,但……。”

“但?”

“但失了魂。”

“失了魂的人,哪怕能長的很好,也長不成原來的樣子。”

塗山驚鴻輕嘽一口杯中的茶飲,淡淡地說道:“這個症狀我見過。”

隕炎尊者啞然失笑:“你何時成了大夫?”

塗山驚鴻展顏一笑說道:“道經醫書本就千絲萬縷,花些時間看看罷了,這百多年,我沒有一門心思的撲在凝練法力上,而是沉心學習,晨誦暮讀,感悟聖人之道,宗門老祖之著作。”

聽聞此言,隕炎詫異不已。

這般沉穩道心,當真讓人讚歎。

有天賦不可怕,可怕的是擁有天賦還知道如何運用。

何況,本身長生種帶來的優勢就無法言喻。

哪怕本來什麼都不懂,也能硬生生靠著時間將東西學會。

彆看許多築基、金丹在大修麵前毫不起眼,甚至不過做個煉丹伴讀的童子,一旦跌入世俗,則是‘仙人’老祖一般的人物。

倒不是他們之間實力差距的問題,而是一個從零到一的質變。

修士和百姓,說起來已算是兩種不同的生靈。

在修士的眼中,世俗百姓都是假人,哪怕練氣、築基也是如此,唯有修成金丹,三五百壽元,道與力共身,方才被稱作‘真人’。

築基金丹尚且如此,踏入尊者境的化神修士更不用說。

到了這一階段,算是邁出第二步,再就是踏入第三步。

第三步並不是擁有足夠勇力就能抵達。

這一步隻會比第一步踏入第二步更加困難。

隻有修為沒有道行,一步一坎,不得長久。

隻有道行,而無修為加身,就會輕易死在劫難之中。

道行與修為並行,達成性命雙修,知行合一,方得始終。

“你那不成器的姑姑要是有你一半心性,我也不用操心許多……”

隕炎尊者免不了如其他老人一般將自己的義子拽出來鞭策,他倒不是客套,而是犯愁,紫少晴怎麼就不明白,修為不精進人就是會死的呢。

隕炎頓時來了主意,說道:“驚鴻你說話好使,你指點她幾句。”

“這……我畢竟是小輩,其他事情還好說,修行上的事情。”驚鴻為難道。

她肯定得尊重長輩,然而,以她的路子不一定適合旁人。

常言道,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她這樣的境界,很容易講道扭曲弱小的修士。

“咱不講道行,也能拉拉家常,你聽我的就是。”

“你那姑正巧無聊。”

“也好。”

驚鴻不知為何隕炎爺爺這麼執拗的讓她尋那位玩心甚重的姑姑說話,不過既然這麼說了,她也遵從。

“哎。”

隕炎尊者頓時笑了起來。

……

吩咐紫陽真君把紫少晴從靜室拽出來。

紫陽真君沉吟道:“師妹好不容易沉下心……”

“讓她小心憋壞自己。”

“實在不行老夫還有辦法保她衝關元嬰,再延壽八百載,輔以靈丹妙藥,總能好好活著。”

隕炎尊者歎了一聲說道:“本來不就是這麼個打算。”

修的明白就是修的明白,修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不是一時用功努力就能悟道的。

不過是在許三娘的麵前露怯,因此不想過多麵對罷了,他這個做師父的哪裡不明白。

他明白,紫陽真君也明白。

因為連紫陽真君都感慨許三娘的天賦。

這般實力進境如吃飯喝水,瞬息即成,當真讓人羨慕。

越是修行,也越是感慨,一切都是天命。

哪怕自己不這樣認為,也依舊按照著命運的模樣運轉。

不管是否承認,差距都在那裡。

修士最忌諱鑽牛角尖,一旦鑽進去,就要應劫。

這就像是修士明擺著告訴天:“我要入劫。”

天說:“好。”

“既然一定要走這麼極端的一步,就渡劫,成功就破境,不成功就死。”

很多修士覺得自己夠硬。

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

然後就死了。

……

隕炎尊者說道:“落日山的寂風真人死了。”

塗山君愕然。

隕炎的話,喚醒他久遠的記憶。

他還記得曾經見到寂風真人的時候。

那時候是在大黑山。

如果沒有隕炎真人和寂風真人的一場真意比拚,他不一定能這麼快領悟自身真意。

而且,落日山當年出兵,是師出有名的正當行為,塗山君同樣敬佩疾風真人的為人,他道行有成後也沒有為難落日山劍修。

“怎麼死的?”

“衝擊元嬰之境身故,他年齡太大了。”

“和我不一樣。”

塗山君沉默許久,當年威風赫赫的老前輩,也終有死亡的一天。

他竟為這位那時候他隻能算小輩無法企及的老前輩感到傷感。

塗山君看向隕炎說道:“前輩是想跟我說,年華易逝,應珍惜當下存活的意義?”

他沒有將話說明白,其實他們都知道其中的深意。

不然,隕炎尊者不會跟他說這番話。

哪怕那位逝去的是寂風真人。

隕炎尊者沒頭沒腦的回了一句:“活需要什麼意義?”

“活就是活,死就是死。”

“如果活是真那麼死就是假,我們修士所要做的就是去假存真。”

“道與力並行共抵。”

“以全目的。”

“說遠了。”隕炎尊者微微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也許這輩子不一定能抵達彼岸。”

“路上的我們,不知何時就會折戟,誰也不知道那一麵會不會是最後一麵,因此這一麵該見還是要見。”

然而隕炎尊者的幾句話卻好像讓塗山君抓到了什麼。

“修行是個去假存真的過程。”

“但我們已經是‘真人’‘真君’‘尊者’……”

隕炎尊者怎麼感覺今日談話有些跑題,不過他也沒有打斷,而是繼續說道:“這就關係到成‘聖’的法門。”

“等等。”

本來隕炎想好好為塗山君解釋如何成聖,也就是邁出第三步。

不過卻出乎意料的被塗山君打斷。

“前輩暫且不要與我說。”

“那也好。”

……

聽說驚鴻抵達道場,原本還在閉關的紫少晴迅速出關。

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一般,又像是尋到足以和許三娘抗衡的資本,迫不及待的搬到了驚鴻的院落居住。

一連數日,抵足而眠。

“少晴姑姑又何必如此。”

“她是我的敵人!”

“啊?”驚鴻更摸不著頭腦了。

這怎麼還扯到敵人上去。

“她從天機城來,帶著你爹的消息。”

“當真?”

“那還有假啊,老爺子親自接見的她,連我都轟了出去,然後這幾年的功夫,我師兄為她尋來結嬰靈物以及丹藥,加上師兄秘密搜尋了大量的陰神煞氣,彆以為我不知道,這和當年陽城的事情如出一轍。”

“我猜你爹就在道場養傷。”

塗山驚鴻張大嘴巴,剛才是狐疑,現在她已信八成。

淡紅色的眸子閃爍電光紫弧,好像在一個眨眼的功夫輪轉了起來。

驚鴻頓時了然。

怪不得隕炎爺爺說讓她多來這邊走動,原來是那邊不好說話,就需要這邊給她透露消息。

再看少晴姑姑的神情,怕是早就有所期待,正等她來。

“但道場應該沒有這麼隱秘的地方吧。”

“有。”

“道場下有一座不小的福地。”

“這幾年師父看得可緊。”

塗山驚鴻頷首道:“原來如此,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詢問三娘的事情,是因為三娘的神情像是對她早有耳聞,以及對她實力感到驚訝。

這也說得過去。

三娘在道場許久,肯定從其他修士口中聽說過她的大名。

所以她也沒有多想。

現在看來可不是。

“走。”

“去哪兒?”

“當然是去福地看看是真是假。”

“真去啊。”

“姑姑莫不是怕了。”

“我不是怕。”

“放心,我不會跟彆人說是姑姑告訴我的。”

塗山驚鴻拉起紫少晴,直奔道場的地下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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