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玄也不覺得自己是所謂的英雄。
要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他根本不想這樣做。
遠山已經有些暗淡的太陽光芒揮灑下來。
然而,似乎就連那樣的光芒都已不如金丹宗師身上的氣息耀眼,威壓猶如凝聚的風雷將天地雲氣壓下,而他們兩人所站的位置就是風暴的中心。
幡內,塗山君的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平靜的注視著出現在眼前的金丹宗師。
倒是有些感歎。
終於見到了這方洞天的金丹修士,對方的修為看起來頗為紮實,比他在小荒域見到的尋常金丹修士要穩定不少。
當然,有塗山君這個金丹巔峰大修士照看,還有海量的資源不計成本的砸下來,赤玄的進步也有目共睹,更重要的是在香火道的提升。
徐州的三郡加起來十五萬信民,約莫是三郡總人口的三成出頭。
不要以為這是個很低的比例,如今的朝廷雖然腐朽卻依然龐大,在百姓心中的威信並沒有完全抹除,麵對朝廷檄文的時候,百姓大多是會遵守的。
哪怕新近崛起的天理教,都是用邪法蠱惑人心,強行將百姓煉化成香火力量。
赤天會的這些信民卻都是實打實的,沒有半點水分。
就算不信奉赤天君,赤天會同樣不會排擠那些尋常想要活命的普通百姓。
如果再給赤玄五年的時間,他能將徐州所有百姓都變成赤天會的信民,甚至那些鏢局商會蔓延的其他州郡也能出現數萬甚至十餘萬的信民。
可惜,對於修士來說,時間總是不夠用的。
天理教的起義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朝廷這就開始大規模的肅清結社教會。
根本也不會再給他繼續積累的時間。
儘管如此,赤玄的目光依舊前所未有的堅定,揮手間數十道氣息從他的袖袍中散落下去,阻擋了妄圖飛身靠近的赤天會修士。麵對這樣的強敵,就算他們一擁而上也不是對手。
其中還有數道虹光在那位金丹宗師的庇護下靠近。
為首者正是在巨嶺郡等待一月之久的梁案。
“校尉梁案見過都尉。”
其中還有幾道生麵孔,卻都擁有不俗的真修修為,該是其餘州郡支援而來的降魔校尉,他們同樣拱手行禮,訴說著自己的名號以及對都尉的敬意。
與此方的欣喜安穩不同,那些赤天會的修士一個個屏氣凝神,神色之中或多或少帶著忐忑和緊張,紛紛發出傳音詢問著其他的同僚。
“**師為何阻攔我等上前?”
有香火願力的加持,他們的修為早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又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天上那輪小太陽的強大,這樣強盛的氣息威壓定然是衙門的大修士。
“莫要亂,**師自有考量。”
“其餘法者各司其職,不要輕舉妄動。”
“……”
“調集三郡所有符兵。”
周回當即下令,手中的傳音符一張張的在手中消耗。
此戰是危機,同樣也是機遇,如果輸了,那麼四年來的心血全部白費,但是如果贏了,三郡就能完全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再無百姓言朝廷之強大。
“責令三郡所有法者,收攏信徒以供香火。”
接到命令的李阿生在巨嶺郡校場擂鼓糾結符兵,身披符甲的香火兵卒紛紛趕往。
咚。
咚咚。
嗡嗡。
巨嶺郡的天空頓時被香火遮蓋,漫天皆是赤黃色的澄澈。
……
金丹宗師似有所感,朗聲道:“本真人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隻要你願意散去一身修為,本真人保證給你一條活路,也給所有追隨你的修士一條活路。”
赤玄皺眉道:“為什麼你們總能高高在上的判他人生死。”
“不是我們要判他人生死,而是隻有朝廷才能拯救我們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不然,待到世界崩殂,所有人都要一起去死,沒有例外。”
金丹宗師看了一眼遠山的太陽,那光芒已經不再像原先那樣明亮。
隨後他周身的氣息威壓迅速上升:“罷了,原當你是個人傑,不忍你數十年修為一朝消散,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休怪本真人無情。”
“殺你者,降魔都尉左千山。”
“滅魔神掌。”
轉瞬間,法印凝聚。
一道燦燦的虛影手掌自左千山的手心發出。
磅礴之勢將四周雲氣蕩空。
霎那的功夫已經出現在赤玄麵前。
鋒芒至,好似崇山峻嶺迫近眉毛,銳利的氣息讓赤玄周身寒毛都隨之乍起,護身的法罡不自覺地形成法罩,為他抵擋著眼前這強大的掌影。
“萬法碎峰掌。”
法力彙聚覆蓋在赤玄的手臂,熊熊火焰的虛影手掌後發。
兩掌相對轟然爆發,鬥法的餘波猶如滔天的風浪自天空席卷而下,似乎要碾碎所有阻攔著狂風的一切,更要摧毀他們腳下的城池山崖、雲頂廟宇。
赤玄終究不是金丹宗師的對手,一掌相對,莫大重壓但在他的肩膀上,一口逆血猛的上湧,竄進他的口腔,血腥味順著鼻腔衝上腦袋。
絲絲暖流在他鼻腔流動。
不用擦,他也知道這是身軀被震的血水。這一掌硬接下來,五臟受到了不小的震動。
“不好!”
眼看著餘波就要在巨嶺大城擴散,赤玄強忍身軀劇痛,法力光芒撐開,高呼道:“天地同力。”
漫天香火願力猶如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一般迅速湧來。
將所有餘波硬生生的抵擋下來。
與此同時,巨嶺大城的百姓也看到了變化,原先還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陰雲密布,那看不清顏色的霧氣將整個大城全部籠罩起來。
香火願力入身,赤玄的傷勢迅速恢複,原先稍有蒼白的麵容也迅速紅潤,赤紅色的道袍在香火的映襯下就好似是什麼強大的法衣寶物。
“與之角力,你不是對手。”塗山君的傳音尤在耳邊。
赤玄也明白自己不是金丹宗師的對手。
哪怕他一身修為儘得真傳,但是境界帶來的差距是法力難以彌補的,除非他拚著耗儘法力使用法寶魂幡,不然的話,單憑個人的修為實力他無法翻越金丹真人。
那些所謂的高門真傳,也沒有硬實力的越階殺敵。
他們靠的是不一樣的底牌,如自家老祖的護佑,或是手中的法寶、符籙,以及絕妙的神通術法。不談這些,塗山君還沒有見過哪個築基修士靠著硬實力殺死過金丹真人。
盤算赤玄的法力,應該足以支撐他的本尊走出魂幡,具體能支撐多久就不知道了,但是擊殺這位來自大蒼的降魔都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塗山君並沒有要求赤玄這樣做,赤玄總要與金丹宗師交手。若是一直活在他的庇護下,以後很可能渡不過金丹劫,成不了金丹宗師。
這樣他返回小荒域的希望就又少了幾分。
看天上那兩輪太陽的模樣,估計也撐不了多久。
塗山君合上手中的書卷,掐指推算著自己落在這洞天的幾年時日,還不知道驚鴻過的如何,隕炎真人有沒有找到結嬰的機緣,壽命還剩下多少。
赤玄並不知道塗山君的感歎。
應對金丹宗師已讓他顧及不得,隻能全力施展自身修為。
香火法力充盈身軀。
赤玄整個人都籠罩上了一層淡色的光芒。
巨嶺郡承了一片金色的海洋,漸漸的擴散出去,將其餘的縣衙以及官府點亮,就連剩下的兩郡也隨之出現大片的異象,赤黃色的香火願力彙聚成天空中長河。
赤玄感覺自己就置身在香火河流之中,暖流在身軀中遊走。
耳邊是信徒高唱的歌頌。
在香火願力的加持下,他就是此方的至尊。
一言便可決定他人的生死。
無上偉力,榮加於身。
左千山大怒:“好膽,竟敢將王朝之地煉成道場法域,更不能留你。”
巨嶺大城上方顯化長河異象,無數妖鬼惡魔在其中泯滅,全都成為了這條香火大河的養料,而赤玄就飛身在河流的上方,數不儘的香火猶如火光熊熊。
左千山金光迸發,背後的劍匣猛然張開,一道璀璨長虹自他身後的劍匣中飛出,雙手凝聚法印,轉動間飛劍在法力加持與心神的控製下展開。
張開一口真人精血吐在劍上,本就寒光咧咧的大劍一時間鋒芒畢露,森然的寒氣猶如最尖銳的精鋼,似乎隻要從血肉上劃過就能切開肺腑,斬卻頭顱。
“巨闕。”
“破!”
大劍在左千山祭出的劍訣的映襯下化作一道白色的光芒衝向香火長河。
太白庚金,最重殺伐。
他手中的這柄巨闕斬神劍,更是因為斬殺了無數的妖魔鬼怪,誕生了不一樣的凶性,這種凶靈之性,對於香火願力的破壞是巨大的。
對付天理教教主的時候,就是他祭出手中的神劍,一劍斬開香火道場,破了涼州的邪教大局。
衝天的庚金光芒好似一道白色的光柱,貫穿上下兩方。
細小的劍氣如雨,將整個香火長河覆蓋,也將巨嶺大城覆蓋了起來。
城中的百姓並不知道上空發生了什麼。
眼看陰雲密布,簌簌風聲響起。
他們不由得抬頭呢喃道:“要下雨了嗎?”
是的,要下雨了。
庚金劍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