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修為高絕,但是我們也能幫您抵禦朝廷的兵卒,隻要道長讓我們活下去,我們就願意追隨道長……”
“我相信稽縣所有的百姓都是這樣想的。”
“不,不僅僅是稽縣,整個天下的百姓都如此。”
“他們求的並不多,隻有吃飽穿暖,活下去。”
“您擁有這樣的力量。”周回目光灼灼的看著赤玄,同時攥緊自己的拳頭,他依然能夠感受到自身之中那股強大的力量。
這讓他覺得自己異於常人,而這樣的力量得自麵前的道長。
赤玄站在殘破的桌案前。
他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想的更多是讓自身的修為不斷的提升,卻沒有想到,應該讓百姓擁有自保的力量。
造反,是要死人的!
周回說了很多,最多的隻有三個字,活下來。
他怎麼能冒大不韙,帶領那麼多的百姓去送死。
朝廷的修士也許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
然而一旦舉起反旗,大軍橫碾過來,將會有無數人死去。赤玄陰晴不定,他以為自己能靠擁有的力量斬殺這顆腐爛的大樹。
他能讓自己名揚天下,也不會牽連其他人,最後死也隻會死他一個人。
如今聽周回訴說,他不是覺得要成就什麼大事業,而是認為應該讓百姓自己擁有力量,這樣才能靠他們自己活下去。
“魔君可有計策教我?”
魂幡之中,倚靠在躺椅上隨手翻看道術的塗山君略微沉思,開口說道:“高築修為,廣積糧草,以教義掩蓋造反的本質,傳播信仰聚攏香火。”
其實這些事情說起來很簡單,周回已研究的很透徹。
用教義掩蓋,以治愈百姓的特殊能力讓百姓信任,再讓他們獲得力量,如此緩慢發展,總有一天能糾集起大軍。
他也想到需要一位修為強大的修士抵禦朝廷的修行者,赤玄就是最好的人選。
赤玄知道他不是最佳人選,最佳人選其實是魂幡之中的塗山君。
這位他至今都看不出具體什麼修為的強大老修。
塗山君緩緩起身,翻找出幾本香火經文,加上自己書寫的注釋,傳音給赤玄道:“本座會傳你香火成道之法,讓你獲得香火道。”
“怎麼選擇,看你。”
香火願力對於那些縣令精怪而言,可能需要一個閾值容納,然而,對於塗山君來說,手中的這枚山河印璽足以鎮壓那些念頭,到時候赤玄可憑借龐大的香火願力鑄造神軀。
塗山君再施以降神術,用魂幡之中的金丹陰神代替赤玄的神軀意念,幫他鎮壓民眾的萬千神念,這樣就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力量。
“可是……”
赤玄踱步至一側。
這句話本想問塗山君,誰料身旁的周回接過話茬:“道長,我們活都活不下去了,為何不能選一個自己認為值當的死法。”
“我等染病之人不過是在等死罷了,死國可乎?!”
赤玄頓時怔然。
緩緩點頭道:“好。”
周回驚喜的看著赤玄,當即半跪在地上,高呼道:“道長高義。”
此事止於兩人,並沒有繼續談論。
赤玄請塗山君出手使用香火加護,調動了那些染病百姓體內的香火和獸血,讓他們擁有了異於常人的力量。
五百人全部成為赤玄的信眾,漂浮於道觀上方的赤黃色香火清澈如雲彩。
這一番忙活就到了後半夜。
赤玄盤坐在蒲團上,意識入夢魂幡,見到了道觀之中等待他的塗山君。
赤玄坐在石桌的另一層,聽塗山君講經。
講的正是香火修行之法。
香火修士要修成,首要有人傳頌,凝聚名望,這些就是漂浮的散碎香火,利用特殊的法門和法器收攏香火歸入身軀,凝聚出香火法力,便可成為修士。
當然,也有更簡單的辦法,那就是授籙。
授籙分潤一點‘真神’的權與力,有了這枚權力種子就能代替特殊的香火法器,隻靠法門就能收攏吸納香火,壯大自身的修為。
塗山君釋放的香火加護並不算授籙,倒是周回分潤了一點他大黑山真王的權力。
這絲權力隻是個種子,實際上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除非塗山君繼續為彆人授籙,分潤給他更多的權力,否則就隻能靠他們自己慢慢壯大。
基礎的知識講完,塗山君將道書搬出來。
他的注解寫的比道書還要厚上幾分,將之推到了赤玄的麵前說道:“這些,便是凝聚香火法門的法門。”
“儘快熟悉。”
赤玄好歹也是築基修士,隻是翻看道書就將之全部記在腦子裡。
“香火道和修仙道不一樣,修仙需要靈根,而香火道最重要的兩樣東西是器與名。”
“這兩點,書中已經為你講述透徹。”
赤玄點頭。
道書中講的確實很詳細。
本來赤玄覺得自己這樣的修為就足夠,不需要繼續修行另一種法門,然而塗山君告訴他唯名與器不可假於人,他需要自己修行這份力量。
也是因為塗山君能夠使用的力量並不多。
手中法寶發揮不出威力,還不如讓赤玄再修一道,反正香火願力修行起來輕車熟路,沒有什麼難處。
“本座要交給你的便是香火道之中的器。”塗山君食指點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輕一捏,一方黑色的印璽漂浮在他的手掌心上方。
黑色印璽隻有巴掌大,看起來也十分的尋常,比之尋常的玉石還要粗糙些。
“這就是鎮壓香火的香火法器?”
赤玄神色驚然,隨後看向塗山君,他真沒有想到老修行在香火道上都有這麼厲害的造詣。
印璽一看就不凡,其中濃鬱的威壓讓赤玄感覺很不自在。
“不錯。”
食指一點,印璽飛了過去,落在赤玄的手中。
隻聽塗山君說道:“你還沒有凝聚香火,光有法寶也用不了,那五百人的那香火正好吸收,讓你祭練法寶。”
接下來的時候,赤玄問及許多香火修行的法門道術,塗山君一一為其講解。
眼看著時候不早,塗山君擺了擺手道:“且去吧。”
赤玄頓時驚醒。
看著手中的黑色印璽,回憶著剛才塗山君為他講解經文,赤玄掐了個法訣,以盤坐的姿勢運行收攏香火的術法。
漂浮在道觀上方的香火宛如靈氣一般融入赤玄的身軀。
兩道修行異曲同工。
赤玄仗著自身築基的修為將上方香火收攏一空。
他也聽到了道觀五百眾最真摯的聲音。
“活著!”
活都活不下去了,最後也隻能走上造反的這條路,他們自己去反,不如讓他張天寶做這個領頭羊,至少他還有修為這一張能用的底牌。
實在不行再請魔君相助。
赤玄輕笑了一聲,不由得有些感慨當年初次見麵的時候,魔君這個尊稱也就保存至今。
實際今日他已不覺得塗山君是魔,倒是配得上‘君’這個字。
耳邊那些虔誠的聲音,原本聽起來應該是很遙遠淡然的,但是那麼多重疊在一起,就像是魔音進入耳朵,攪擾的他心神不寧。
“這就是魔君說的香火願力的負擔?”
“活著……”
“保佑我阿娘無事。”
“活下去。”
“……”
赤玄激發了識海中的九層寶塔觀想法,寶塔內火焰熊熊,伴隨著塔身的旋轉,赤玄掃去腦海中那些雜亂的想法。
原本因為這些聲音激起的情緒也平複下來。
隻是那些聲音依舊沒有停歇。
香火縈繞之際。
赤玄手中術法變動,祭出黑色印璽。
剛剛凝聚出來的一絲香火法力湧入黑色印璽。
印璽頓時化作赤紅的模樣,滴溜一轉飛入赤玄的識海。剛才還在他耳邊回蕩的聲音,這時候已經消失不見,再沒有半點的異響。
聲音遠去之後赤玄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再強大的修士也避免不了這樣的問題,那些聲音並不是在耳邊響起,而是源自體內的香火法力,法力存在那些聲音就在。
要麼靠著自身強大的實力鎮壓下去,要麼就用法器阻隔信眾的聲音。
隨著香火法力的凝聚,以及印璽內儲存的香火願力釋放出來,赤玄周身的氣息迅速攀升。
身後更是浮現了一道淡淡的虛影。
看不清具體的樣貌,隻覺得是個穿著赤色道袍的人,濃鬱的香火湧入虛影。
……
翌日。
赤玄以為稽縣很快就會出現他的海捕文書,但是今天好像依舊沒有什麼動靜。
赤玄熔煉香火的同時,使用丹藥提升自身的真修修為,過的倒也愜意,隻是總覺得心中沒底,便去稽縣看了一眼。
禦劍飛行的速度極快,不肖上半刻鐘就已經趕至縣城。
城門口的通緝令中沒有他。
看來朝廷也要反應上一些時日。
赤玄沒有踏足縣城,轉身回了赤羊宮。
又幾日。
周回派出去的信徒帶著消息回來。
城門口確實張貼著赤玄的通緝令,其中罪名是殺官,殺死朝廷欽差和隴縣縣令,專門注明修為高強窮凶極惡,尋常百姓遇到最好快逃。
貼著歸貼著,卻不見縣衙出兵緝拿。
據說新任的縣令整日躲在縣衙不見出門。
就幾天的功夫,道觀周圍已經聚集了上千人。
也就是周回是十裡八鄉有名的大地主,家裡有陳年的糧食,不然光是養活這些人都是個麻煩事兒,說不得早就要吃草根啃樹皮。
不管是自己找到這裡的還是被分派出去的信眾尋來的,得到治療之後都暫且留下,但是其中被授籙者並不多。
也就是最初的十幾個人。
其中以周回的人望聚集最多。
畢竟是他出糧食讓聚集來的百姓活了下去,也為他們尋找到了治愈的辦法。
而且,他的組織能力也頗為不錯,將這上千人安排的井井有條。
這一日。
周回緊鎖眉頭,匆匆踏入後堂,拱手道:“**師,已經將多出來的百姓安排在山腳空室住下,隻是糧食所剩無幾,最多還能支撐兩日。”
“光靠圍獵所得,頂多撐半日,之後就要糧絕。”
赤玄已經換上一襲赤色法袍,收了法訣,將一身氣息壓下去,起身道:“貧道的修為足以遮掩,應當可以執行那個計劃了。”
“召集所有授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