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不受這氣。”
溫嶽思慮半響,微微搖頭道:“不,我同意。”
初九怔然錯愕,安南伯一家可屬於拖家帶口全是累贅。
女兒是個瞎子嫁不出去。
安南伯又怕將女兒嫁出去之後受到婆家的欺負,所以一直養在深閨。
兒子癡傻,隻能時刻帶在身邊,根本就沒法子放出去。
也就指望著癡傻的兒子能夠傳宗接代,其他的安南伯也指望不了。
此次來侯府,安南伯隻身前來,隻希望能為自己女兒找一個好的歸宿。
所以也就沒有請媒婆。
勳貴家族最重麵子,能隻身前來,一張老臉早就不要了。
曾經的溫嶽自然是謙謙君子,評價甚高。不去青樓妓院聽曲褻玩,也不見紈絝霸道的姿態,遠遠見過一次,安南伯就一直覺得這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品行私德都很好,加上前程似錦,簡直就是梁都無數閨中少女的如意郎君。
原先,這樣俊秀之人根本就輪不到他們家。
誰想到,一場對鬼祟的捕捉之中,溫嶽竟然受了很重的傷,據說傷了腿要落下毛病來。
世子的位子是不用想了,未來也沒有什麼前程。
原本二房更有希望,聽聞侯府二房突然暴斃,那麼老侯爺就是再看不順眼腿瘸的溫嶽,也得保住他的命。
至少在溫嶽那些兄弟們成長起來之前溫嶽還不能倒下。
就是最後真要頂著壓力,有個瘸子侯爺總比絕了後要好。
溫嶽還挺欣慰的,因為自家父親竟然還會在這種終身大事的時候詢問他的意見。
“公子,您糊塗了?安南伯家的小姐是瞎子。”
溫嶽看向自己的腿:“都這種時候了,難道我還要挑彆人的理不成?”
“且去回答便是。”
溫嶽並沒有與初九解釋太多。
就他現在這模樣,能有人來結親的人肯定更加注重他的人品。
雪中送炭更令他感覺還有希望。
恰巧,經曆了心灰意冷以及三個月的蟄伏,溫嶽也看清楚了人情冷暖。
他不需要靠聯姻獲得什麼,來人不拖他的後腿,能全力支持他就是上上之選。
沒想到安南伯出現了。
安南伯家的風評是不錯的。
有些小疾能容忍。
塗山君大致上也聽明白了。
就是人家安南伯家的女兒是瞎子,上門提親。
塗山君倒也沒有什麼表示,幡主做什麼選擇都是個人的事情,這種私事就更不需要他幫忙出謀劃策了。
侯府的會客廳大氣典雅。
雕欄玉砌。
下人雜役早已被驅散。
雖然安南伯已經打算不要這張老臉,侯府卻不能不知禮數的讓人丟了麵子。
所以堂中也就僅剩老侯爺,以及守在中廳等靖安侯呼喚的老管家。
老侯爺自從月前硬抗了向虎一刀之後便感覺力不從心,重傷未愈的身軀帶著虛弱。
也許是老了的緣故,傷勢不好愈合,加上又是內傷,隻能將養著。
靠著一口精純內氣還能支撐身體,隻是再不能與人動手。
怎麼說當年也是步入煉臟境的高手,縱然如今氣血衰敗也遠強壯於常人。
老侯爺咳嗽兩聲,沉吟道:“宋老弟與令千金的事兒,我還得與犬子說。”
他其實傾向於直接答應下來,雖然安南伯女兒是瞎子,但是自家的那個現在斷了腿,不管以前多麼優秀,都已經一筆勾銷煙消雲散。
若不是因為二房家的被人打死,說不得現在侯府已經不會再有溫嶽的消息。
安南伯宋皓頭戴平天冠,身著文武袍,身形魁梧,一臉絡腮胡。
聽到靖安侯的話,安南伯臉上閃過尷尬的神色。
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自家女兒根本就推銷不出去。
眼見著歲數越來越大,總不能養成老姑娘。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要是她弟弟正常也好,等到他們故去,還能照顧姐姐。
天意不測,這兒子愣愣的帶著癡傻,彆說照顧姐姐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等到他們兩人老去,這姐弟二人連個依靠都沒有,還不得被人吃絕戶?
所以萬般無奈下,安南伯跑遍了其他勳貴的家門。
有些還客客氣氣的,還有些故左言它,根本不接話。
更過分的直接閉門謝客,一聽安南伯來了就玩消失。
看靖安侯的模樣,以及態度,估計今兒也懸了。
問小輩兒的態度不過是個托詞。
誰會娶一個瞎眼,還帶著癡傻弟弟的女子。
他的這爵位也沒實權,手裡那點兵權還不夠一大家子的吃喝,不說沒有多少好處,就是有點好處也分不到姑爺的頭上。
所以安南伯坐在座椅上如坐針氈。
整個人坐立不安。
許是看出了安南伯的尷尬,所以靖安侯不由得聊起來北邊的戰事。
“羅河一役,聽說又敗了。”
“敗了,十萬大軍逃回來不到三千,據說是馮感貪功冒進中了北魏的計,中軍和後軍都陷了進去,最後敗兵身死。”
“不過馮感既然已經死了,皇上也會體諒他。”
聊到戰事安南伯興致勃勃了起來,一掃剛才凝重緊張的氣氛。
不管主將再怎麼不是,人死債消,皇帝不會追究戰死之人及其家眷。
勝敗乃兵家常事,隻不過大梁在進軍掠地之中敗的太多了些。
本來是三家,當年北魏和南梁共同將大陳掃滅,北魏南下掠地,占得先機,一直將防線拖到了南嶽山。
南梁的軍隊和北魏碰了一場。
結果是大梁敗了,這些年北魏蠶食了大部分舊陳的地盤和資源。
大梁作為曾經的盟友並且出了大力的人,自然對此十分的不爽。
肉沒吃到,剩下點湯水實在難以下咽。
梁帝更是喝湯喝的很難受,一直想要將雙方的界限重新劃定。
隻可惜屢戰屢敗。
現在大梁想退出也不成,北魏眼瞅著壯大,南梁的國力又在衰竭,他很想將南梁一齊吞並,完成一統。
所以縱然節節敗退,南梁也隻能被迫進行戰爭。
靖安侯和安南伯都是軍功授爵,自然有共同的話題可說。
北邊的局勢也確實糜爛。
若是換做十年前,南梁兵強馬壯,兩方能掰掰手腕子看看誰厲害。
現在卻不行了。
隨著老皇帝駕崩,新皇即位,對於北進掠地取回疆土的念頭就越來越少。
估計用不了多久,整個防線還要往後撤。
撤到銅山以內,以天險阻擋北魏的進掠,抱守南邊的疆土。
一說到這件事,兩人不約而同的歎息。
這也沒有辦法,皇帝不想打,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又不能駕著皇帝繼續打仗。
文官集團也想安定下來。
再想打仗,他們又會將加重賦稅、搜刮民脂、擁兵自重、喝兵血的罪名扣在勳貴的身上。
殊不知,文官集團同樣是剝削集團中的一員。
上下疏通,古玩字畫,筆墨紙硯,哪一樣不需要錢?
豪宅、樓車、美姬,哪一樣不需要錢?
風花雪月,狎妓褻玩,詩壇文會,樣樣不離錢。
說了這麼多,安南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如何自己女兒是瞎子,對於常人來說是累贅。
也就不好再多待下去。
安南伯拱手道:“溫候,小弟就先告辭了。”
“老爺。”
這時,初九快步的進入中堂:“老爺,公子答應這樁事兒了。”
安南伯都已經邁開腿了,像是聽錯了似的看向初九。
更錯愕之人是靖安侯。
他沒想到自己那個平日裡看起溫和,實際心底帶著些傲然的兒子,竟然會答應這門親事。
再與初九確認。
得到的是依舊是肯定的回答。
這時候靖安侯才緩過神來,笑著看向安南伯:“既然犬子也答應,不妨找個時間交換生辰八字,定下這門親事?”
“宋老弟意下如何?”
安南伯拱手:“侯爺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