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候她仍舊是擔心著崔遇的,那人遲疑了一下,說道:“受了點兒輕傷。”他是想說什麼的,最後卻還是沒說出口,含糊的說道:“您上去就知道了。我叫徐方,您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他是霍重筠的人,昨晚江光光在想找人幫忙時想到了霍重筠給她的電話,她就打了。
霍重筠應該是打過招呼的,徐方對她是客氣得很的。在她要求希望他彆告訴霍重筠後,徐方沉默了一下答應了。說是霍總說過,尊重她的意願。
他是什麼都沒有問的,江光光讓他在下邊兒等人,他就在下邊兒等人,也並沒有擅自做主去倉庫那邊。
他的年紀是比江光光大的,江光光哪裡能直呼其名,就叫了一聲徐哥。
被霍重筠托付的人,當然也不是無能之輩,倒也沒再稱呼上和江光光起爭執。
徐方是不方便把崔遇往家裡帶的,就帶到了不引人注意的賓館裡。兩人上了二樓,徐方就說道:“就在最裡邊兒。”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
徐方是走在前麵的,推開門,江光光就看到了被捆綁在椅子上的崔遇。她的臉色一變,馬上就看向了徐方。
徐方是無奈的,低低的解釋道:“她碰了碰不得的東西,一直在鬨,我沒辦法,隻能是先把她捆起來了。”
崔遇在突然之間欠下那麼多錢江光光不是沒想過為什麼的。她臉色慘白的立在原地沒有動。
崔遇看到了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可憐的哀求道:“光光,你快讓人放開我。快點兒。”
她的第一句話,不是問江光光有沒有受傷,怎麼出來的,反倒是讓江光光讓徐方放了她。這就說明,她應該已經成癮了。
江光光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退後了一步,許久之後,才問道:“誰讓你碰那些東西的?”
崔遇的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喃喃的說道:“孩子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為什麼不能讓我自己好過一點兒?”微微的頓了頓,她滿臉淚痕的看向了江光光,說道:“放開我,你放開我。我不要你管我的事,欠你的錢我也會還你,你放開我!”
她說著就嗚咽著掙紮了起來。她原本就是纖弱的,這下掙紮起來卻是一臉的暴躁猙獰。
這些話想必崔遇已經在徐方的麵前說過一遍了,徐方的臉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低垂著頭,等著江光光做決定。
江光光在忽然之間疲憊不已,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了牆上。崔遇仍是在奮力的掙紮著想,像是失去了控製似的,歇斯底裡的鬨著。
江光光閉上眼睛不願意去看,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恍恍惚惚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麵對。她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崔遇的時候來,如果不是遇見了她,崔遇也未必會是現在這樣。
江光光疼痛得厲害,徐方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開口說道:“江小姐,她現在的神誌不清,要不等她緩過來您再過來?這個時候誰也替她做不了決定要不給她弄點兒吃的,等她清醒了再問她有什麼打算。”
他是局外人,倒是比江光光更清醒很多。頓了頓,他又看了看江光光那狼狽的一身,接著說道:“您身上的傷口也該處理處理,醫生已經過來了。”
確實是沒有任何人替崔遇做得了決定的,江光光沉默了一下,問道:“她要多久才能清醒過來?”
徐方看了看時間,說:“待會兒您處理了傷口之後我讓醫生過來看看。”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崔遇仍是在歇斯底裡的罵著,她沒有再看,背影決絕的走了出去。
醫生已經過來了,等在另外一房間的。江光光的手上和腿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的,腳踝已經紅腫了,另一邊青紫一片,應該是磕著的。光看著都是疼的。
她倒是厲害得很的,這些傷雖然是小的,但卻是都疼痛的。她卻是一聲不吭的。沒有處理就過來看崔遇。
醫生將她那些傷口處理了,青紫的地方拿了開了噴霧給她噴。為了防止傷口感染,給她開了消炎藥,並叮囑她不要去碰水。
江光光接了藥,拿在手裡卻並沒有吃。醫生和徐方是熟的,給江光光處理完傷口,就去對麵的房間看崔遇。
江光光並沒有過去,將消炎藥丟進了垃圾桶裡,看著雪白的牆壁發著呆。徐方是體貼的,知道江光光是沒吃東西的,給她買了早餐過來。並給她帶來了一身新外套,讓江光光緩緩。
江光光身上的衣服都劃破了,這一身的狼狽出去確實是引人注意的。江光光說了聲謝謝,將他帶來的粥和蒸餃吃得乾乾淨淨的,胡亂的洗了一把臉,將衣服換上。
江光光收拾好了又坐了十幾分鐘,徐方這才過來,敲了敲門,就說:“江小姐,已經好了。”
他這意思就是崔遇已經冷靜下來了,江光光有些呆滯,站了起來應了句好,這才往對麵的房間。
對麵的房間是安安靜靜的,崔遇已經被解開,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就看了過來。視線碰到江光光,立即又低下了頭去。
江光光看了跟進來的徐方一眼,低聲的說道:“我想單獨和她談談。”
徐方遲疑了一下,應了一句好,說:“我就在門外。”他是不放心的。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他才關上門出去。
房間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江光光一時沒說話,走到了崔遇的旁邊,這才問道:“為什麼要碰那東西?”
崔遇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慘白的笑容來,抬頭看向了江光光,絕望的說:“不是我要碰的,但我要是不碰,我又能做什麼?至少它能讓我輕鬆些。你知不知道,我隻要做夢,就會夢到,我的孩子。血淋淋的,一聲一聲的叫著我媽媽。”
她說著就哽咽了起來,緊緊的捂住了臉。
江光光的胸口隱隱的疼痛了起來,再追究為什麼會碰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她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以後,你打算怎麼辦?”是否要戒掉。
崔遇抬起了頭來,茫然的看著對麵的牆壁。慘然的笑笑,說:“我能怎麼辦?我都這樣子了,我能怎麼辦?”
她是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兒,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就那麼坐著,有些呆呆的。
江光光看了看她那蒼白的臉,靜靜的開口說道:“那東西得戒了,不能再碰。”
崔遇就低下了頭,欠了債的時候她就知道那東西是碰不得的。她頓了一下,艱澀的說:“我會戒掉。”
之前江光光進來時狼狽的樣兒她是看到了的,又低低的說了句對不起。甚至開不了口去問江光光是怎麼逃出來的。程謹言那夥人的凶惡她是見識過了的,回來她甚至都沒敢去想,他們會怎麼對江光光。
江光光沒說話兒,沉默了一下,才說:“和你沒關係,他們原本就是針對我。”
他們雖然是為了針對她,但如果不是崔遇在他們手中,又怎麼會輕而易舉的就讓她主動送上了門。
崔遇沒說話,過了會兒,才說道:“我走了,我晚上得上班。我的事兒你就彆管了。我們不是一類人,以後就彆再見麵了。”
她說得挺平靜的,隻是這意思,就是要和江光光斷絕關係了。大抵是怕被江光光連累。
她說著也不看江光光,站起來就往外邊兒走去。她這樣子,江光光是放心不下的,伸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腕。
剛要開口說話,崔遇就側頭看向了她,慘然的一笑,說道:“當初我和陸孜柇在一起,你就提醒過我的。我這命薄,和你不一樣。我也不像你一樣,那麼厲害。能護得自己周全。你就放了我把,你以前幫過我,我是感激的。但你給我帶來的這些,怎麼也抵消得了你當初的恩情。以後見麵,你就當不認識我。您是大佛,我不敢沾惹。”
她每說一句話,江光光的手就鬆上一分。等著她說完,江光光那拽著她的手已完全的鬆開,垂在了腿旁。
崔遇說完這話,看也不再看江光光,直接就拉開門走了出去。徐方是一直在門口站著的,看到她離開立即就看向了裡邊兒僵著身子站著的江光光,叫了一聲江小姐。
江光光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低下了頭,輕輕的說:“讓她走。”
徐方這下就沒說話了,看了看崔遇那決絕的背影,沉默的站著。江光光站了好會兒才回過身,有些艱澀的對徐方說:“謝謝你,我回去了。”
她是失魂落魄的,徐方是不放心的。而且她的身上是有傷的。他就說道:“我送您回去。”
江光光低垂著頭說了句不用。
徐方沉默了一下,說:“您彆和我客氣,這次的事兒,如果霍先生知道,我是要被辭掉的。您就讓我送送您,也算是我的心意。”
他是沒想到江光光會受傷的,早知道她會受傷,他是不會在下邊兒乾等著的。看到崔遇逃下來的時候,他是想上去的,但他是獨自一個人過去的,隻能咬著牙的按照江光光的吩咐送崔遇回來,看著她。
江光光這下就沒說話了,任由著徐方帶著她去停車場。上了車她就閉上了眼睛,等到快到小院時,她才開口說道:“你能幫我注意一下她嗎?”
徐方自然是知道她口裡的她指的是誰,就點了點頭,應了句好。
江光光這下就沒再說話了,下了車隊徐方說了句謝謝,這才回了院子裡。
這麼大的事兒,徐方是不可能不告訴霍重筠的。晚些時候郭數就過來了,帶了一堆的補品。
江光光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了看他手裡拎著的東西,說:“帶這些過來乾什麼?”
郭數看著她那一瘸一拐的腿,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傷得嚴重嗎?”
江光光就搖了搖頭,說:“沒事兒,都是些皮外傷。”她說著就領著郭數往裡走。
等到了屋子裡,放下了東西,郭數才問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徐方雖然多少知道些,但卻知道得並不清楚。
江光光沒說話,過了會兒,才輕輕的開口說道:“程謹言,應該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心裡應該是有數了的,經過了昨晚,恐怕更加會視她為眼中釘。
郭數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他看了看時間,說道:“你不能再住這兒了。”
是了,她單獨住在這兒是危險的。程謹言如果不管不顧的想要動她,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江光光昨晚沒休息好,回來之後腦子裡的事情太多,腦仁是疼的。她閉了閉眼睛,說:“我再想想。”
她的臉色並不好,郭數也猜到了她回來並沒有睡覺,就說道:“你先去休息,等你醒來我們再細談。這兒是絕對不能再住的。你如果執意要住,我隻能請霍叔叔過來。”
江光光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並不願意在這事兒上和他起爭執,沉默了一下,說:“我先去睡一會兒。”
郭數就點了點頭,說:“我在你這邊處理點事,晚會兒我會叫你。”
江光光是實在沒精力的,點了點頭就往房間裡去了。客廳裡的郭數臉色並不好,拿出了手機來打電話。
江光光仍舊是睡不著的,腦仁疼得厲害。她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她到底還是在昏昏糊糊中睡了過去。
江光光的這一覺睡得很長,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打開門就聞到了飯菜飄香的味兒。
她稍稍的怔了怔,出去才發現郭數在擺著飯菜。菜是豐盛的,不像是郭數能做得出來的。
郭數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過頭,見她看著飯菜,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說:“點的外賣。”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她也沒客氣,去洗了一把臉,回來就坐到了餐桌旁。
吃飯的時候郭數是什麼都沒有說的,隻是給江光光夾著菜。江光光是餓了的,葷腥也不怕了,埋頭吃著。
誰知道剛吃到半飽,胃裡一陣惡心就湧了上來。她丟下筷子,朝著洗手間就跑了過去。
孕吐是難受的,直將吃的東西都嘔得乾乾淨淨的,她的胃裡這才好受了一些。
剛直起身來,就見郭數站在洗手間外。他的手裡端著一杯水,臉上倒是和往常一樣看不出什麼來。
江光光抽了紙巾擦擦嘴角的汙漬,語氣平靜的說道:“我懷孕了。”
上次一起吃飯她就往洗手間跑過一次,加上這次,郭數不傻,猜也能猜得出來。
郭數沒有說話,將水遞給了她。等著江光光漱口出來,他沉默了會兒,才問道:“程容簡知道嗎?”
江光光就搖了搖頭。郭數這下就不說話了,過會兒,突然抓起了車鑰匙站了起來,說:“我去找他談談。”
他顯然是隱忍著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已經知道了丁郡青的存在,他是忍不住的。
“我沒打算讓他知道。”江光光輕輕的說道。
郭數的身影就僵了僵,到底還是沒有出去,就在餐桌旁坐了下來。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都是沉默著的,江光光胃裡吐得空空的,卻不敢不吃,又吃起了東西。
郭數大抵是想到了她昨晚才冒過險,過了許久才將手中的鑰匙鬆開,說道:“跟我去酒店那邊住,明天我再帶你去查查。”
這孩子是挺乖巧的,昨晚那般的跌跌撞撞的,他也沒有鬨事兒。
江光光沒吭聲兒,她現在考慮的東西是要多很多的。她是知道程謹言那人的手段狠辣的,過了會兒才應了一句好。
郭數是說走就走,等著江光光吃了東西,就幫忙著收拾東西。他時不時的往江光光那平坦的肚子上看了,等著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他才開口問道:“你媽媽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等肚子顯懷之後,這事情就是瞞不住的。除非江光光不回去。但遲早有一天,她都是得回去的。
江光光是壓根就沒去想那些事兒的,沉默了一下,說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沒有去想。”
郭數就沒說話了,過了許久之後,才說道:“這邊危險,回去吧。回去那邊,程謹言的手就算是再長,那也得考量考量。你在這兒”
後邊的話他沒再說下去了,他是想借著江光光懷孕這事勸她回去。江光光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郭數是知道她的性格執拗的,見她不說話也不說什麼,輕輕的說了聲走吧,拎著東西上了車。
知道江光光懷孕,他是什麼重的也不讓她碰的。倒是弄得江光光挺不自在的。
他是在他自己住的酒店給江光光訂了房間的,將行李都拿了進去,他才說道:“我在那邊買了幾套彆墅,差不多就要弄好了,等弄好我們就搬過去。”
在酒店裡住著他同樣是不安心的,這邊魚龍混雜,程謹言的人要是想混進來,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住到彆墅那邊就不一樣了,有自己的安保,比這邊要安全很多。
江光光就點頭應了一句好。
郭數替她將行李放好,叮囑她有什麼事給叫他之後便離開了。江光光在陌生的地方是睡不著的,關了燈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外邊兒的燈紅酒綠。
她閉上眼,就想起了在倉庫裡時,程容簡的冷漠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眼睛裡澀得厲害,有液體要奪眶而出,又被她給逼了回去。
她木然的在窗口站了許久,風吹得渾身都冰冷了,她這才回了床上,靜靜的躺著。
大抵是受了霍重筠的囑托,郭數對江光光是上心的。第二天便帶了江光光去檢查。
肚子裡的孩子確實是乖巧的,比上次檢查時大了一點兒。昨晚那邊的激烈對他並沒有影響。
兩人回到酒店,才剛進入大堂,大堂那邊的經理就迎了上來,客客氣氣的說道:“郭先生,這邊有人找您。”
郭數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那邊在角落沙發上坐著的人已站了起來,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那人是陌生的,郭數還沒有開口說話,他就遞上了一張大紅請柬,微笑著說道:“您是郭先生吧?我們家二爺在下個月舉行婚禮,請您務必賞臉光臨。”
郭數還沒反應過來,跟在他身邊的江光光聽到二爺兩個字身體就一僵。
郭數就漫不經心的問道:“你說的二爺是誰?”他邊問著邊解開了請柬,翻了起來。
那人更是笑得一臉的喜慶,看也不看旁邊的江光光,說道:“這沿河可隻有一位二爺。”
這時郭數已經翻開了那請柬,底下遒勁有力的鋼筆寫著,新郎程容簡,新娘丁郡青。
郭數的臉色立即就變了,將手中的請柬握得緊緊的。他下意識的就去看身邊的江光光的。
江光光的臉色是蒼白的,一臉木然的呆呆的立著。郭數幾乎將手中的請柬捏得變形,他是不想再呆下去的,客氣的說了句一定去,手輕輕的扯了扯江光光。
江光光回過神來,低下了頭。郭數簡單的和那人客氣了兩句,這才帶著她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一進電梯,郭數就伸手扶住了臉色蒼白的江光光。江光光的身體中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渾身虛軟。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費勁。
她靠在了電梯壁上,說了句沒事。她的聲音是啞著的,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僵硬而又呆滯。
郭數想找安慰的話的,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他也沒有想到,程容簡竟然會那麼快就和丁郡青結婚。
郭數下意識的就看向了江光光,江光光大抵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擠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來,低低又說道:“我沒事。”
她說著就垂下了頭,就那麼看著沾了汙泥的鞋尖。整個人是恍惚的,她和程容簡,是從未談到過結婚這一話題的。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提起的。沒想到,她小心翼翼的避開的事對彆人來說,卻是輕而易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