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如鉤,淡淡的光亮劃出樹海的輪廓。
被森林環繞的村莊不複往日的寧靜,地麵不斷傳來巨大的震動,洶湧的烈焰吞噬著這片土地。
而在村子的中央,是被無數忍者所圍攻的龐大身影。
“那就是妖狐嗎?”
儘管從來沒有見過,而且血紅色的查克拉近乎實質地纏繞在身體周圍,從遠處看隻能看見一大團查克拉的聚合體,但僅憑直覺,就能做出這樣的猜測。
聽不見聲音,但也能感受到那些義無反顧衝上去的忍者的嘶吼與慘叫,麵對絕無可能擊敗的魔物,絕望就像能夠傳染一樣在每個人的臉上蔓延。
直至,那個人的出現。
…………
“剛剛的……那是夢嗎?”
遠處的山岩邊,探出一絲灰白的微亮的天光,漩渦鳴人揉了揉雙眼,夢裡殘留的陰影如黃昏般縮入牆壁,隻留下沒有改變過的木門、床板和敞開的窗戶。
這是一間老舊的宿舍,早已不知換過多少任主人,房間裡的家具和電器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角落裡的那台冰箱時好時壞,早就不頂用了。
刷牙,洗臉,吃早餐,再換上那件海藍色護肩,白色襯領的橙色夾克,一切都顯得和往常沒什麼區彆。
但漩渦鳴人自己明白,自從昨天之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閉上眼睛,水木說過的話仍在耳邊回響著,如厲鬼冤魂般周而複始。
“害死伊魯卡父母的就是你!”
“你就是毀掉我們村子的九尾妖狐!”
“大家都很討厭你,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原來如此啊……
不管他做壞事也好,做好事也罷,人們看向他的時候,總是一張張毫無表情的麵孔,目光中透出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冷。
就好像他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他才會總是做著傻事吸引大家的眼球,一直努力地尋找存在感,現在看來,事情的根本並不在此。
在那些人的眼中,自己是他們的生死大敵,應當從這個世界上的妖狐吧?
“我是木葉村的漩渦鳴人,才不是什麼九尾妖狐啊!”
想要跟那些人說,可是,沒有人會聽的吧?
但是,沒關係的!
他已經獲得伊魯卡老師的認同了,不是嗎?
儘管有很多讓人不開心的事,許多讓人迷惘的事,但總有一天,他會得到村裡所有人的認同,成為大家崇敬的火影大人!
這,就是他漩渦鳴人的忍道!
對著擦拭得很乾淨的鏡子,小心翼翼地戴上伊魯卡老師送給他的藍緞護額,再穿上那雙湖藍色的忍者鞋,就可以準備出門了。
“今天要忙的事情可真不少啊……”
純藍的天空延伸向無限的遠方,偶有幾朵白雲舒卷而過,小鳥自樹枝上衝天而起,幾片潔白的羽毛自空中緩緩飄落。
買菜的小攤,來回穿梭的村民,執行任務的忍者,今天的街道也是熱鬨非凡。
這裡就是木葉村,位列五大忍者村之首的「火之木葉」。
先是去照相館拍了一張相片,將其貼在忍者登陸單上,再交到火影大樓的三代老頭子那裡,他也就正式成為下忍了。
下午的時候去木葉醫院探望了一下正在住院的伊魯卡老師,被他揉著腦袋聊了好久的天,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今天!就去吃一樂拉麵吧!”
對於隻能靠著村子裡發的救濟金生活的漩渦鳴人來說,可口的一樂拉麵,是除了伊魯卡老師請客以外難得品嘗的美味。
但既然今天正式從忍者學校畢業了,稍微慶祝一下也不過分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向著商業街的深處走去。
“啊,怎麼會!”
望著店鋪緊閉的門上貼著的“暫停營業”字樣的紙條,金發小鬼的興致如同被冷水澆過一般,瞬間冷落了下來。
“好不容易打算過來吃一頓的,竟然關門了……”
既然這樣的話,今天晚上的晚飯,還是吃便利店裡買來的打折麵包吧……
金發的小狐狸這樣想著,敏銳的鼻子卻聞到了一陣讓人心神蕩漾的香氣。
當他因好奇而看向香氣飄來的方向時,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那種地方,有門?
懷疑是自己眼花了,漩渦鳴人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門的方向。
商業街裡何時開了這樣的一家店?明明前兩天來的時候還沒有啊。
與周圍店鋪簡單的雲底藍紋的布簾門風格完全不同,是一扇有著貓咪繪畫的黑色木門。
有些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漩渦鳴人將手伸向了它。隨後響起的,是叮鈴叮鈴悅耳的鈴聲,與順著地板流淌過來的喧鬨聲。
“這裡不讓抽煙嗎?對不起啊,我這就掐了。”
“店長,麻煩來一份鰻魚茶泡飯。”
“一份草莓巴菲!拜托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整潔明亮的餐廳,圍著白色的圍裙,淺栗色長發的少女正在幫客人們點餐。
看上去很高級的店啊……
比起這個,更讓漩渦鳴人奇怪的是另一件事,店鋪裡都是他在木葉村裡從未見過的人。
“歡迎光臨!”似乎發現了門口金發藍眼的小動物,幸平純上前招呼道,“請隨便找個位置坐吧。”
或許是每一個孤兒都會有的特殊能力吧,漩渦鳴人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大大咧咧,內心卻是極為敏感的。
僅僅是一個眼神,便能察覺到對方的情緒,所以他能感覺到,眼前的小姐姐對他沒有任何的惡感。在她的眼中,他不是怪物,不是詛咒,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孩子。
心中湧起的些許好感,讓漩渦鳴人順從著幸平純的話,在店鋪裡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客人。
“不行,這樣打的話破不了之前的副本記錄。”
坐在他旁邊的男人,皮膚像是很久沒接觸過陽光一樣的蒼白,在吃著蛋炒飯的同時,還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的,那張紙上麵是手繪的地圖與漩渦鳴人看不懂的數字和公式。
“這個月的房租……”
一位白發死魚眼的大叔在吃著散發著酸甜味道的排骨飯,邊吃邊偷看大門的位置。
嗯,他的表現很像漩渦鳴人之前在一樂拉麵裡看見過的想吃霸王餐的人。
“請問客人你決定點什麼了嗎?”從後廚端出來兩盤料理的幸平純上完菜之後,走到了漩渦鳴人的身邊,微笑著問道。
“這個……”漩渦鳴人有些遲疑。
他已經看過了菜單,已經從忍者學校畢業的他對於平常的讀寫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可是菜譜上的每個熟悉的字排列在一起,都是一些他不認識的料理。
一定是什麼高級料理,應該會很貴吧……他心裡這樣擔憂地想著。
菜單上沒有注明價格,他擔心自己可能把這個月的飯費都吃進去,有種想落荒而逃的衝動。
但哪怕隻是為了店長的溫柔也要在這裡吃一回吧?他為難地皺著眉頭,指著菜單上問了一句:“請問一份豚骨拉麵多少錢?”
聽伊魯卡老師講過,火之國裡一些高級餐廳裡的拉麵都是一千五百日元以上,讓從未出過木葉村的漩渦鳴人聽得心驚膽戰,這裡的拉麵,該不會也那麼貴吧?
而幸平純報出的價格,也是出乎了漩渦鳴人的意料。
“六百日元哦。”
“六……六百?”
這價格,竟然比一樂拉麵還便宜啊!
“那給我來一份這個吧!”漩渦鳴人當機立斷。
“好的!”幸平純拿過菜單,正準備走向後廚,卻又聽見後麵的小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對了,能加點麵嗎?我擔心吃不飽。”
“當然可以。”幸平純一怔,隨後回複道。
這樣的問句,讓她想起了之前的一位客人。
“那麻煩給我多加點麵!”
“好的。”
肉片、竹筍條、半熟雞蛋、玉米粒、海苔、蔥花……
在廚房裡煮著拉麵的幸平純,仔細回想著剛剛所想到的那位客人的名字,可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似乎,有好些年沒來過了吧?”
記憶裡有個如這小孩子一樣有著金色短發、蔚藍雙瞳的男人,總是來店裡點爺爺做的拉麵,會跟那時候還小的她一起做翻皮筋的幼稚遊戲,笑容很俊秀很和氣。
明明看起來很瘦的身材,卻總能吃下兩大碗的拉麵,每次都會向爺爺問能不能多加一點麵。
後來偶爾也會帶他的夫人一起來,那是個有著漂亮紅發的大美女,挺著大肚子,特彆愛吃爺爺做的酸辣粉,兩個人會因為孕婦能不能吃辣這一點爭論半天,最後他總會無可奈何地說著“隨你吧隨你吧”這樣的話丟下白旗。
俗話說得好,酸兒辣女,愛吃酸辣粉的孕婦究竟會生下什麼樣的小孩呢?會不會是雙胞胎呢?幸平純非常地好奇,而金發的男人就笑著說,等孩子出生了,就帶著他來店裡跟她玩。
然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不管幸平純如何期盼著那對抱著孩子一同出現的恩愛夫妻,他們,再也沒有踏入過貓屋的門。
聽爺爺說,他們的職業是忍者吧,很難壽終正寢的忍者,這次見麵之後,說不定下次再也見不到了。
尚在年幼的幸平純,第一次對於死亡有了模糊的概念。
那或許代表著很久很久的分離吧。
回憶,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生活於過去,存在於現在,卻能影響未來。
孩提時的悲傷還算不上深刻,隻是現在,因為歲月變遷而忘卻的記憶,在十二年後的今天,隨著她一點點地挖掘,碎片如同深海中的沉船一樣浮出了水麵,而那種悲痛則變得真實而巨大。
“仔細想想,那個小孩子的臉很像夫人呢,果然是那兩位的孩子吧?”
幸平純這樣想著,於是往這碗拉麵裡又加了些彆的佐料。
“他應該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