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區內沒有多少房子,或者說沒有現代人認為的那種堅固暖和的房子。
用枯枝和報紙胡亂搭起來的棚子,隻要一陣風吹過,便立刻發出一連串卡擦卡擦的響聲。
仿佛被這一陣聲響驚動了一般,棚子裡也跟著傳出一連串咕咕咕的聲音。
棚子的角落,胡亂的疊放著幾張報紙,那是這裡麵為數不多可以保暖的東西。
至於說生火,周圍能夠撿的可燃燒物早就被清空了,現在想要找到可以用上一晚上的燃料,至少得成年人花上一整個白天,而且還得是男性。
這對於很多貧民區內的人來說,都是個難以完成的要求。
那一場號稱【終結一切戰爭的戰爭】,讓父母的兒子,讓妻子的丈夫,讓孩童的父親們為了國會和貴族的利益上了戰場。
菲利斯德的【絞肉機】,更是讓【萊尼格曼帝國】幾乎家家披麻,戶戶戴孝。
家所在的領土被割讓出去,彆國也不打算要【萊尼格曼帝國】的人,無奈之下隻能夠跑來城市,試圖尋找軍隊或者彆的什麼地方,去拿屬於他們兒子、丈夫、父親的戰死撫恤金,從而熬過這一段艱難的日子。
隻是【萊尼格曼帝國】為了賠款,都打著把賠償分攤到所有民眾的頭上,又怎麼從本就緊張的國庫之中,分出一大筆錢給其他人。
哪怕那些人都是戰死士兵的家人,但死人總得給活人讓路。
是的,死人呢,在國會老爺和貴族老爺們的眼裡,戰死士兵的家人跟那些士兵一樣都是死人了。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熬過這個冬天。
梅薇絲蜷縮著身體,雙手用力的捂住肚子,許久才將強烈抗議的胃部重新安撫平靜。
饑餓的感覺終於稍微緩解了一些,梅薇絲趕緊重新躺好,努力的壓抑著呼吸節奏。
少動彈幾下,少呼吸幾次,饑餓的感覺就會來遲一些。
這是一路以來,梅薇絲所領悟出來的【智慧】。
這樣的情況還要維持多久?
梅薇絲不知道,媽媽說隻要拿到撫恤金就能夠熬過去,就能夠重新開始。
她們就能夠找個新的地方,租個屋子,給人乾活,存點錢做點小買賣,然後獲得一個屬於自己的屋子。
她們本來有著屬於自己的房子,可是爸爸被著大背包離開了,接著媽媽說那地方不能住了,就連跟她關係很好的狗狗也不見了。
之後媽媽有一天抱著自己大哭了一晚上,說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不要媽媽和梅薇絲了嗎?
梅薇絲的思緒很亂,饑餓讓她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思維,更何況一個幾歲的小女孩,便沒有辦法在饑餓之中收束自己的念頭。
那是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媽媽說這日子很快就會過去,很快是多久啊?
被這個問題弄得無法睡著,梅薇絲推了推一旁的媽媽,打算問問她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她想家裡那隻狗狗了。
她不想呆在這裡了,太冷了,而且很餓。
媽媽的身體很輕,輕輕一推就推動了,但媽媽卻睡得很沉,梅薇絲推了好幾次都沒有推醒她。
梅薇絲想要喊媽媽起來,但張開的嘴巴也發不出聲音,她沒力氣了。
意識開始模糊,已經分不清寒冷和炎熱,眼中的光逐漸消散,在這寒冷的夜晚之中靜靜的變成一具屍體。
如果某個家夥沒有出現的話。
化作張角模樣的墨昊闖入了這小小的棚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一對母女,從天書世界拿出一碗米湯,輕輕的往小女孩口中倒進去。
米湯,搭配著草木灰。
草木灰治療輕微的食物中毒,米湯能恢複一些力氣。
墨昊本打算直接用米粥的,但屬於張角的經驗在告訴他,人在餓到快死之前,絕對會去尋找一切能夠吃進肚子裡的東西。
不管那東西有沒有毒。
所以米湯必須加上燒的符紙灰,緩解食物中毒的情況。
嗅到屬於穀物香甜氣味的小女孩,用著最後的力氣張開嘴巴咽下米湯。
與此同時,另一邊梅薇絲媽媽也被一個墨昊扶著,正往嘴裡灌入米湯。
不單單是這裡,整個貧民區還有許多地方,都出現了墨昊的身影,饑餓的人們都得到了一碗混合著符紙灰的米湯。
梅薇絲醒來的時間比媽媽要快,她看向墨昊,眼中有著好奇,也有著些許的畏懼。
她從未見過類似的服飾,以及孩童天然就對陌生人有所警惕和懼怕。
“你是誰?”
頭戴黃巾的道士頓了頓,繼續給梅薇絲媽媽喂著米湯,喂完之後才又拿出一碗米湯,“還要嗎?”
饑餓的肚子催促著它的主人喝下那碗帶著食物香甜氣味的米湯,在給了梅薇絲一碗之後,墨昊便沒有再給。
饑餓許久的人,猛然暴飲暴食的話也會引起嚴重的後果。
“你是誰?”
小女孩又一次問出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是想要知道答案,還是覺得自己剛才問出這個問題,墨昊便給了一碗米湯,所以能夠以此再度獲得一碗米湯。
“我……我叫張角。”
墨昊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是個醫生,來給你們治病的。”
“治病?”小女孩虛弱的聲音之中帶著好奇,“可是梅薇絲沒有病啊,梅薇絲不要吃苦苦的藥。”
“不,梅薇絲有病,梅薇絲的媽媽也有病,這裡的所有人,國會和貴族,乃至整個國家都有病。”
梅薇絲和貧民區的人們得到的是名為【饑餓】的病,一種墨昊隻聽說過幾乎沒有見過的病症。
一種罕見的勾起墨昊殺意的病症,他不知道這股憤怒,這股殺意有沒有張角的情緒混雜在其中。
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對於眼前的景象已然生出的殺心。
在這貧民區之中,已經有不少死去好一段時間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地麵上,那些甚至看不出人形的屍體,屍體全重量加起來都不知道有沒有十公斤。
以及他還看到了不少幼童的屍體。
頭戴黃巾的道士伸手拍了拍梅薇絲的頭,“放心吧,我治病不需要吃苦苦的藥,吃飽肚子就行了。”
“吃飽肚子?”
一個梅薇絲很久沒有聽到過的詞語,一個仿佛在夢中才能夠出現的詞語。
“對,吃飽肚子。”
頭戴黃巾的道士笑著回答小女孩的問題,當他看向另一邊,看向那燈火闌珊的方向之時,眼中已然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