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銀手捧一份《清除積存垃圾工作暫擬實施辦法》,感覺天都要塌了...
北平城格局講究“內九外七皇城四”,即內城九門、外城七門。北平淪陷時,逐漸形成“沿著城牆根倒垃圾”的陋習,即便光複後,仍舊沿用這一陋習。
平日裡,京師警察廳下轄“清道夫”負責路麵清灑,衛生局下轄“糞夫”負責清運糞便,各司其職,倒也有條不紊。因此還衍生出職業“糞商”、“糞霸”。
圍城兩月,生活垃圾無處可運,索性全都按照舊俗,就近堆砌在一十六道城門兩側,形成一道全新的“城牆”。
垃圾從外城門堆到內城門、從皇城根堆到胡同口,除開城門還能通行,其他地方幾乎都被垃圾覆蓋。天氣寒冷時還好,可立春後,氣溫日漸回暖,臭氣已經開始彌漫。
大軍進城後,“糧、煤、錢”這三樣首要任務,關乎民生、迫在眉睫。但垃圾清運工作也不容忽視,計劃由市政牽頭,北平市新近接管成立的衛生、公安、民政、工務、學聯、商會、工會等二十多個單位,已經在籌備即將到來的垃圾清運工作。
何金銀就在這時候,好巧不巧,一頭撞在槍眼兒上...
“先回去睡上一覺!歇飽緩足,我給你把鐵鍬、排子車準備好...”
麵無表情的聽著孫大聖的寬慰,何金銀非常想撤回剛才的“積極表現”。
按照這份《辦法》,北平城將會劃分為內七、外五共計十二個市區,另有八個近郊區。每個區成立清潔分會,各自統計,歸納上報。
按照衛生局的數據估計,整座北平城的垃圾存量至少有三十萬噸!故宮內外還有二十多萬噸垃圾!
何金銀想起拉著約翰記者進紫禁城那回,漫天大雪後天地一片白皚皚,美不勝收。
現在想來...大雪覆蓋下,誰還能分得清黑與白?
“各個單位按規劃就近負責清理工作。咱公安局說起來,負責區域十有**,不是外頭的**廣場、就是皇帝老兒住過的紫禁城!我昨天一時興起,還去專門看過,嘖嘖嘖...”
孫大聖翹起二郎腿:“金水河冰化了以後,河道裡全是垃圾,再放任不管,遲早堵塞河道。再抬頭看看城門樓子跟整座廣場,枯草為什麼能長那麼壯?因為底下全是...鳥糞!”
“我專門向故宮博物院的同誌們打聽過。乖乖,二十多年都沒清理過,全是鴿子糞!”
何金銀麵孔呆滯,想象著自己一人、一鍬,腳下是積累了二十年的動物糞便...
渾身激靈靈打個冷顫,放下文件轉身“告辭”。
“欸、欸!榮哥兒,乾嘛去啊?就在辦公室裡對付一覺得了唄?”
孫大聖佯裝著追了兩步,也不管何金銀聽到沒聽到,雙手攏在嘴邊闊音:“欸!榮哥兒!革命分工不同!明天記得來報道啊~”
再看何金銀,腳下加緊、速度更快...
回到辦公室的孫大聖仍自壞笑著,辦公室裡其它同誌將剛才兩人的對話儘收耳中,此時紛紛替何金銀“打抱不平”。
“孫大聖啊孫大聖,你可真夠損的,蔫兒壞!”
“就是啊,枉費人家小同誌還一口一個‘大聖哥’的叫著...”
“上麵不是說,下個月再開展全民清理工作麼?這件事現在就是個倡議,咱局裡沒人把這當回事兒。畢竟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各項接管工作...”
孫大聖等眾人說完,一改剛才的壞笑,表情嚴肅。
“是顆好苗子,就是事兒辦的有些...無組織、無紀律!”
有同事想替何金銀再辯解兩句,就見孫大聖連連擺手:“當麵點出來容易戳破他的積極性,隻能想個歪招,讓這小子先安生上兩天...等到進入糾察隊開始工作,估計會好些。”
都是從戰火年代中走過來的人,自然有人察覺出孫大聖“話裡有話”。
“聽你這意思,是想吸納...”
孫大聖坦率的點點頭。將他與何金銀初識經過、何府血案講說一遍,眾人聞言無不鄭重起來,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就是年紀太小...還需要打磨。”
仍自有同事替何金銀不平:“什麼時候...鏟鳥糞也成了打磨?”
“說真格的,我打算等糾察隊的事情一過,就向組織上打報告,先幫他申請加入青年團。”
這一安排,倒也與何金銀的年齡相符,眾人自無異議。
何金銀一路失望的走回南鑼,傻柱迎麵興衝衝跑過來:“榮哥兒、榮哥兒,我學徒的事情終於有著落了!”
“恭喜。”
聲音裡聽不出一絲喜悅,傻柱猶未察覺。熟門熟路的給自己沏上一碗涼白開,自顧自的說道:“榮哥兒,猜猜是哪兒?”
“哪兒?”
“豐澤園!”
這結果倒也沒出乎何金銀的預料。畢竟原劇裡不止一次的提過,傻柱在進軋鋼廠食堂之前,曾分彆在峨眉酒家、鴻賓樓、豐澤園這些北平名飯莊子裡學過藝。
雖然沒有交代具體經過,但想想傻柱的性格,無非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始至終都沒有從一而終。
“恭喜。”
傻柱這才察覺出何金銀的狀態有些不對,試探道:“榮哥兒,你怎麼不高興?對了,昨兒晚怎麼沒見你回來?”
何金銀整個人往床上一摔,積壓了整整一宿的困意此時逐漸爆發開來,他失意的甩甩手:“忙新工作的事兒...”
傻柱聞言就是一滯:“喲!這麼說...新工作還沒定下來?”
困意開始占領高地,聲音也逐漸含糊:“沒有,反倒落實了...”
“是嗎?乾嘛?”
“...糞...”
“什麼?!”
傻柱聲音拉的很高,何金銀卻聽不到了。他隻覺著一陣陣困意如潮水般襲來,罕見的打起呼嚕...
傻柱推搡了一把,見他確實困了,蓋好被子、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嘴裡嘀咕不已。
“放著好好的牌兒車不拉,合著昨兒晚上挑了一宿大糞?”
等何金銀下午睡起來時,全院都知道他改行挑大糞了。
目瞪口呆的瞧著一道道憐憫的眼神,何金銀覺的...天這回是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