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於客位的日下長政朝坐於首位的日下信秀微微躬身。
“本來隻是長政的些許小事,但那人實在詭異,不得不到三叔家避一避。”
“你家與我家百年前還是一家,如今也經常往來,這樣客氣的話就不要說了。”
日下信秀擺擺手,沉吟兩秒,又問道:“不知是哪家的除妖師?”
“我在除妖師界也算是小有薄麵,或許能為你們解開誤會。”
“多謝三叔。”日下長政先是感謝了他,隨後想了想,說道:“那人姓東野。”
“東野?”
日下信秀摸了摸下巴,皺眉看向席間的其他人:“你們記得除妖世家裡有姓東野的小家族嗎?”
“倒是沒聽說過。”
“隻聽過姓野原的。”
“這樣麼,可能是一些小宗族吧。”
日下信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有些疑惑:“我看長政你待人接物都頗有禮節,進退有據,怎麼會得罪除妖師的?”
日下長政歎息一聲,俊秀的臉上有些憂愁。
“事情要從明日見家的早苗說起,您是知道的,我家與明日見家素來交好,與明日見家的早苗很早就認識,算得上青梅竹馬。”
“最近一段時間早苗從國中升入立花高中,成立了一個社團,招進去一個叫東野瑜的高一年級學生。隻是一周的功夫,早苗已對他言聽計從,對侄兒則頗為冷淡。”
“侄兒擔心早苗被壞人哄騙,於是與東野瑜起了些爭執,但也隻是爭執而已,沒有動手。”
“他卻惱羞成怒,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讓侄兒和其他幾個學生會的高年級生同時胸口發悶像是被一座山壓著,呼吸不上氣,還威脅侄兒不要多管閒事。”
“侄兒自然不能坐視早苗被他戕害,於是用了些手段,但又怕他報複,所以躲到三叔家來。”
日下長政說到這裡猶豫一秒,問道:“三叔,不知有沒有什麼法術是可以迷惑人心智的?侄兒擔心早苗是不是已經中了法術。”
“那個東野瑜竟然做這種事?真是奸惡小人!”
一位穿著白桃花紋和服的少女聞言皺起秀眉恨恨地叱罵道,她給出一個建議。
“表哥你可以去陰陽寮報案。”
“真希,不可胡言。”
日下信秀聽到這裡橫了她一眼。
女孩撇了撇嘴,嘟囔著:“反正壞人不除隻會禍害好人。”扭過頭不去看他。
日下信秀有些無奈,轉而日下長政解釋道。
“迷惑心智的法術有倒是有——我曾聽說部分除妖世家中或多或少有些傳承,可大多是禁術,除妖師向普通人施展禁術,罪名也就比殺人輕點。”
“這種事沒有證據不能亂說,除妖師們把名譽看得很重,容易結下大仇怨。”
“侄兒知道了。”日下長政低頭歎息道:“隻是早苗如今被他迷惑,侄兒又不會法術,萬一他不依不饒——”
“這人的確是睚眥必報,不過小世家出來的除妖師嘛,能在這樣的年紀稍有成就,性格難免有些缺陷,與長政你這樣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好孩子自然沒法比。”
日下信秀想了想,笑著安慰道。
“不用擔心,若他不依不饒,我就親自去把他揪出來,讓他給你道歉,再讓其長輩嚴加看管,你看如何?”
“一切聽三叔的。”
日下信秀點頭,舉起典雅的玉酒盞,環顧宴中的諸位親朋好友。
“今年家中庭院裡櫻花開的盛大,想必也預示著日下家愈來愈繁榮昌盛,如今海清河晏,天下太平,親朋好友坐滿堂,真乃人生大喜之事。”
“諸位,飲勝!”
賓主儘歡後,日下長政回到自己的客房,跪坐在桌案前拿出古屋綱良給他準備好的用來聯絡的手機。
“舅舅,如何了?先前那幾人說抓到了伊織禦子,我讓他們送到高尾山,你那裡收到人了嗎?”
“還沒,綾瀨那邊到八王子要遠一些,不過估計也快到了。”
“唔,這樣一來後續計劃倒是可以繼續了,給東野瑜打電話吧,限他在一小時內獨自一人到高尾山,不過該怎麼催他?”
“每二十分鐘扒那小丫頭一件衣服,然後拍下來發給他,怎麼樣?”
日下長政坐在書案前微微頷首,“雖然粗俗,但確實是好辦法。”
電話那頭沉默一會兒,傳來疑問。
“萬一他不來救那小丫頭怎麼辦?”
日下長政露出自信笑容。
“不來他的注意力也會被伊織禦子吸引,會認為我隻是拿她來用作威脅,他大概不會想到我還有第二把槍在等他。”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用槍還會被警察盯上,直接用車撞不行嗎?”
日下長政認真說道:“有必要。事關重大,哪怕要準備很多,但隻要能讓成功率提高哪怕百分之一,我都會去準備。”
“除妖師這麼厲害?”
“嗯,三叔說除妖師對危險的感知比一般人強很多,而且他會法術,說不定還有式神,尋常方式很難刺殺。”
“萬一沒殺死,打草驚蛇,你想被毒蛇盯一輩子?”
“哪怕用槍,都必須把他的注意力都引到彆的地方,再給他足夠的壓力,才能儘量保證一擊必殺。”
電話那頭傳來若有所思地感歎,“說起來,長政,你說這個世界有妖魔鬼怪的話,那應該也有神明吧?”
“我們綁架神官家的孩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應當不會,我問過三叔,他說神明們雖然存在,但依然遵守上古的約定,不會直接乾預凡人的世界。”
“伊織家我讓人仔細查過,伊織禦子的父母十多年前好像因為什麼原因被殺害了,如果那位稻荷神會出手的話,那他們就不會慘死了。”
“我想,所謂的神官在神明們眼裡,或許跟奴仆沒什麼區彆吧。”
日下長政感歎一聲,隨後有補充道:“更何況我們又不會真的傷害伊織禦子,等殺了東野瑜,就放她回去吧。”
他說到這裡,感覺自己的計劃雖然還有很多可以補足的地方,但用來對付一個高中生除妖師,應該也足夠了。
指節在檀木的書案上輕輕敲擊出有節奏的嗒嗒聲,思考還有那些地方可以完善。
“對了,舅舅,槍手們都安排好了嗎?”
“我辦事你放心,用的是海外途徑聯絡,安家費都給足了,也都有把柄在我手裡,不怕他們不頂罪。”
“好,那待會兒再——”
“神”
日下長政微微頷首,正要掛斷電話,卻不料電話那頭古屋綱良聲音突然變得驚愕。
“神?舅舅,你在說什麼?”
“長政,我好像遇到稻荷神的神使了,這是好運.啊啊啊啊啊————”
古屋綱良語氣剛開始還有些激動,但下一刻突然淒厲地叫起來,聲音戰栗,好像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神明大人,不關我的事,彆殺我,彆,都是他,都是他!我什麼都告訴您.”
“啊啊啊啊啊——”
日下長政跪坐在書案前,聽到電話那頭的古屋綱良用顫抖的語氣將所有的計劃和盤托出,用最卑微的語氣求饒,然後發出讓他隔著手機都起雞皮疙瘩的淒厲慘叫。
古屋綱良遭遇了什麼?
日下長政一時間整個人都愣住了,神色雖然平靜,卻更像是事發突然而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回應。
他的內心開始不安起來,就像一個本來平穩走路的人突然踩空,低頭一看腳下竟是無底深淵。
古屋綱良淒厲的叫聲很快消失,電話那頭傳過來的是讓人感到不安的靜默。
出事了。
日下長政咽了口唾沫,做了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拿著手機沒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古屋綱良把一切都說出來了,此時掛掉手機也沒什麼用。
電話那頭響起東野瑜的聲音,
“日下長政?”
果然是他。日下長政壓下心中的疑惑,這時候問為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誠懇地說道:“和談怎麼樣?我不再追求明日見早苗,你也不能報複我,否則日下家不會放過你的。”
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氣急敗壞的辱罵,說明有的談。
這就是庶民啊,總是在被牽著鼻子走。
日下長政心中感歎,不安消去不少,語氣變得平靜許多,像是談一場生意。
“我可以給你補償,給伊織家補償,你想要多少錢?”
電話那頭沉默一秒,“你腦子沒病吧?”
嘟————
電話被掛了,發出忙音,日下長政花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即將麵對什麼。
手抖了一下,放下手機,低頭沉思片刻,發現自己好像無路可走了。
於是他站起身,推開和室的障子門,找到日下家的仆人。
“我要見三叔,有重要的事情!”
喝得微醺的日下信秀在茶室接見了日下長政。
他發現先前一直穩重自信的青年,此時臉上卻肉眼可見地出現了不安的神色。
“長政,出了什麼事?”
“三叔,他來了。”日下長政沉聲道,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
“你說的那位東野瑜?”
“是的,他剛才給我打電話,他知道我在您家裡,馬上就要到了。”
日下信秀笑了笑,看向陪侍身旁的式神。
那是一個成年女性模樣的式神,身穿灰色吳服,披著羽織,臉上掛著繪有符咒的白紙,看不到臉。
“音,你去讓露他們加強一下戒備,今晚可能會有不速之客登門拜訪。”
日下長政有些迷茫地順著日下信秀的視線看過去,什麼都沒發現。
日下信秀微笑著解釋道,“這是我的式神,音。長政你沒有靈力在身,如果音不願讓你看到,你是無論如何也——”
話還沒說完,外間傳來嘈雜的聲音。
日下長政頓時像是受了驚嚇的鹿一般,稍稍挺身,瞬間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稍安勿躁。”
日下信秀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出茶室,日下長政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精心設計的枯山水庭院中,日下家的人已經有小部分聚集在這裡了,指著天空議論紛紛。
庭院被光照得透亮,像是有什麼光源在很近的低空。
日下信秀感受到那陌生、威嚴的氣息,與自己的式神對視一眼,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氣息.
他想到什麼,快步來到庭院,抬頭一看,頓時愕然。
身邊的式神音更是隻看了一眼就慌忙告罪,低下頭,推金山,倒玉柱,跪伏在地上。
那是一隻身邊有祥雲擁護的白色狐狸,身披天衣,腦後有著代表身份的光冕,身上毛發飄逸流著金輝,淡漠地注視著庭院中的人們,如同傳說中的神明降臨。
日下長政先是鬆了一口氣,不是東野瑜就好。
但緊接著他想起剛才古屋綱良說他遇到神明了,眼睛倏地瞪大,心中察覺到不對勁。
日下長政想要悄悄要離開,卻駭然發現天空中那位狐狸神明的目光正盯著自己。
一時間不敢動了。
“禦前稻荷.”
日下信秀喃喃自語道,但又覺得不對勁。
神使雖然高貴,卻也沒有這種排場的啊,能擁有神冕、天衣和祥雲的,無一不是真正的神明。
當然,不管是神使還是神明,自己都得恭恭敬敬的,不過凡人的歸凡人,神明的歸神明。
日下信秀雖然敬畏神明,卻不至於太過害怕。
隻要自己不冒犯神明,就沒什麼可怕的。
他走近幾步,躬身下拜:“在下日下家家主日下信秀,請問神使深夜到訪,有何貴乾?”
如同神明般的狐狸低頭看著日下信秀,聲音沉肅威嚴。
“吾為問罪而來。”
“神使要問誰的罪?”
東野瑜沒有回答,隻是將目光投向日下長政。
日下長政一聽這聲音,愕然抬頭,與天空中那威嚴淡漠地狐狸眼睛對上。
他倏地笑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麼大秘密,搖頭笑道。
“不,你不是稻荷神使,你不是稻荷神使!我聽出你的聲音了!”
“你是東野瑜,他是東野瑜!”
日下長政先是在眾人看瘋子的眼神中指著東野瑜叫道,隨後跑到日下信秀身後拉著他的手臂。
“三叔,你彆怕他,他是東野瑜,他是凡人,他不是神!這是幻術,這肯定是幻術!”
他的聲音急切,迫不及待想讓所有人都相信他。
然而日下信秀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連一般的大妖怪都沒有資格被神明問罪。
“長政,你到底做了什麼?”
終於寫完了,這是昨天的六千字,我實在撐不住了,讓我睡一覺,晚上起來再寫今天的六千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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